第12章 感情从来不是靠血缘
奶奶刚去世的时候，袁沐沐并没有深切感觉出什么来。悲伤是有，没有多少。也可能是袁沐沐感情细胞缺失？对于一位在自己出生之后，就要求妈妈再生男孩的长辈，袁沐沐心底是有一些怨恨的。五岁之前，唯一的孙辈也许获得了不少疼爱，但是在弟弟出生、二婶家的妹妹出生后，袁沐沐在奶奶心里的排位落到了最后。
其实在奶奶去世前，家族的凝聚力早已没有多少。袁沐沐父亲同辈的五个姊妹，也就是过年过节时有电话问候而已。要说这为什么？那就要从盖新房之后说起。
人本来是自私的，这没有什么错，但感情本来就是双面的，不仅仅是靠着血缘。让袁沐沐心冷的是，奶奶到了老年，对一直照顾自己的袁沐沐父亲也很冷血。对自己的儿子冷血，更何况是没有血缘的儿媳。也许奶奶是老糊涂了，也许本来就是自私的人。
因为房子问题，在父亲张罗着盖房的时候，奶奶去了二姑家暂住。好像所有人都知道盖房子的人没钱，因为房子盖好之后，就没有镶玻璃。窗户的位置钉的木头窗框，就拿大块的塑料薄膜封起来当窗户。这样的窗户，冬天的时候保暖，夏天的时候就把钉子拿下来，通风。天天棚也没有，直接就能看见木梁上的秫秸。袁沐沐在那个时候从没有觉得自己家里很穷，直到有一天她听到爸妈说话。
原来，从二姑家回来后，奶奶觉得盖了房子的大儿子没钱了，再接着一起过说不定会受罪，于是她就自己在全村里借房子住。出去住之后，有小儿子和几个闺女的补贴，日子肯定过的舒心不是？
前提是她要和儿子媳妇通个气不是？
奶奶本来是母亲的妗子，这样的关系，让母亲十几年时间对奶奶是恭敬有加。在农村，老人在儿子成家后，要么一起过，要么分开。刚结婚不分家？这都一起过了十几年，突然分家，肯定不是老人的不对。这样要村里的人怎么想？
袁沐沐听说，自己那个脾气暴躁的父亲，在听说老娘在村里到处借房的事情，在没人的地方哭，被人听到了。这都是什么事？父亲把自己的二姐、三妹叫回来商议，她们俩竟然同意。既然同意，为什么要老娘出去借房？和自己的兄弟说好，还能扒着老娘不放？
让袁沐沐心冷的就是这点。在一大家子一起过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袁沐沐奶奶手里有不少钱。这些钱自然都到了袁沐沐母亲手里，工人儿子的十几年孝敬，不老少吧？盖房之后，没钱肯定要跟老娘伸手不是？
这点袁沐沐的二姑三姑没说出来，心里也是这个意思。说到底，还是袁沐沐家里没钱，才让所有人有了这种想法。再闹到后来，怎么样呢，奶奶大晚上的去大队部要求分家。
直接的理由说是袁沐沐不孝顺。怎么扯到袁沐沐了呢？
没有手艺的农村妇女在农闲的时候补贴家用，缝太空被。这在一段时间很是成为妇女们挣钱的来源，袁沐沐也参与了。原先是土坯老房子，弄这个不行，晚上灯光太暗。好不容易有了大房子，晚上也亮了，缝这个不是挺好？一边和母亲一起缝，一边听着黑白电视机里的电视，袁沐沐觉得这日子也不坏。
坏就坏在电视机它到年龄了，该退休了。二十九寸的黑白电视，是母亲从同村邻居家里四百块买回来的。它的年龄怎么也有十几年了吧，还是熊猫的。这台电视，在调声音的时候，是用旋钮的。老电视，它脾气大，调大调小都会有很大的杂音，很大的“刺啦”声。而且，家里没安有线，很多时候只能听声音，看不清图像。
在第二天没有课的时候，袁沐沐会和母亲一直缝到很晚，听着电视说说话还不打盹儿。父亲在外面打工，住在工地上。这样的母女谈话、电视声，让隔壁的奶奶很是不满，影响了她睡觉？走进来话也不说，“吧嗒”就把电视关了。
袁沐沐再打开，奶奶再关，袁沐沐再打开，奶奶再关。
大队书记过来，“怎么老人这么晚了找大队？到底什么事儿？”
“小孩和我缝个被子，有电视听个声儿，省的打盹。老人就嫌声音大了。”
“大娘你也是，小孩看个电视还能影着你了？”
奶奶不说话，不高兴，还是要求分家。
分家的事后来还是办了，在外地工作的二叔二婶妹妹一家三口也回来后。
“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在家里。”二叔不同意奶奶去他那里，奶奶傻眼了。
在农村，老人养老有几个模式。
一个儿子的，自然只能跟着这个儿子，房子多的老人单独自己过，房子少的一个锅里吃。和儿媳关系好一点，劳动少一点；关系不好，劳动到死的那天。
儿子多的，要么几个儿子轮着过，要么一家养老，其他几家送东西。轮着有的一家三十天，有的两个月，有的三个月。老人能挣点钱，几家抢着要，老人只能吃喝，那就几家推着要。吃喝能保证，卫生不能。只在一家养老的，其他儿子管东西，医药费平摊。
这时候，老人要是有个女儿，那基本脏衣服要女儿来洗，卫生也要女儿来搞。
这是老人能动，能自己吃喝拉撒的时候。要是老人不能动了，基本上都离死不远了。
老人不能动，要是病，那就等死，看儿子出多少钱给治病，大多数都是开点止疼的药，等死。要不是病，是摔倒磕倒的硬伤，那就等着生命力耗的差不多，再和有病的老人一个遭遇。
袁沐沐家里，十几年了，都是跟着大儿子养老。临到老了，想跟着二儿子享福，袁沐沐奶奶想的不错。
不过她忘了，小儿子也是她的骨肉，怎么和她能不像呢？
在袁沐沐母亲开门见山，说出老人轮着来，一家半年。在老家的这半年，无论二叔给了多少钱、多少东西，等接着老人去外地后，她砸锅卖铁也一样给送过去，只要二叔把老人接过去养老。
奶奶很高兴，“走吧，去你家呆着！”
“不行，你哪里都不能去！”二叔当场撂了脸，奶奶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