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梅园乱心
第二日，云姝很早便醒了。
打开窗户，昨夜又下了一场雪，干净的院子再次覆上薄薄的一层雪白。
她起身换宫服，披件斗篷，然后往雪上面撒些醋盐后，拎着一个小篮子出宫了。
延禧宫离御花园有好长一段时间，她走在铺了层白雪的道路上，雪上留下她的脚印。
不深不浅，在这空旷的道路上竟形成另一番景象。
“姑娘是哪个宫中的，此去何处”巡逻的侍卫拦住了前行的云姝。
“回大人，是张答应宫中的乌雅云姝，奴婢去御花园摘些梅花给张答应煮些梅花茶”
云姝抬头看了一眼，领头的侍卫很隽秀，眉目如画。
明明在宫中当着值，但云姝却透过那甲胃看到了男子身上的书卷气，很浓厚的诗人气息，像是春天的青草气息一般让她觉得很舒服。
“云姝姑娘雪天小心地滑”领头的侍卫点点头然后又嘱咐了一句。
“啊，嗯，谢谢”云姝这还是第一次从宫女以外的人口中听到关心的话语，那种暖暖的感觉再一次的充斥到了她的心房。
“纳兰，那宫女长的不错啊！哪个宫中的”曹寅笑道。
“我怎会知道。”
“好像是延禧宫过来的，你不认识吗？”
“没见过。”
“看来是个新人。”
“走了”
“来了”
曹寅曾是康熙的伴读，他和纳兰都是宫里边的三等侍卫，皇上爱才，对他们也都是极为赏识。
她又走了一段路，总算来到了御花园的梅园中，梅花上缀着点点白雪，空气中满满都是湿润的梅花香，一进入梅园内就好像被梅花包围住了一般，让人心情愉悦。
她从篮子上拿出小瓷瓶，一点一点的收集梅花上的白雪，梅花上的白雪都是带着梅花香，用这雪水煮的茶定会又香浓又美味。想到这不自觉的会心一笑。
将带来的几个瓷瓶都装满了雪水以后她开始小心的摘树上的梅花。
挑梅花也都是有讲究的，开的艳丽的成熟的不要，她摘下的都是刚开没绽放的花苞，或者开了一半没完全开的小花。
待摘满了一篮子的梅花，她用手指在雪地上轻轻浅浅的写到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这白雪和梅花交相映衬，云姝忽的想起以前先生教导她的这首咏梅的诗句，不自禁的写了起来。
写完以后食指冻的通红，她将手放在嘴边哈气。
看着这诗句她又联想起这宫中的各位主子，一个又一个的睁着皇上的恩宠，似乎非要较出个一二三四，可是对于皇上来说，也许并没有什么一二三四，宫中的每个人对他而言，或许总有得他心意的地方。
想到这里脑海中浮现了那夜与皇上相见的场景，心中涌起无限的神往。
于皇上，她敬畏，崇拜，甚至还有些她不太懂的奇怪的心情。
只要脑海中一想到他，她便开心，像只百灵鸟唱小曲一般欢快。
“皇上，您不再睡会吗？早朝还有些时候。”梁九功在一旁说道。
“不了，我出去散散心”
“嗯。”
最近三藩战事越发的紧急，他头痛得厉害，每日在乾清宫看着那些奏折也是心烦意乱，就连睡觉也不怎么踏实。
昨日陪皇后去了趟梅园，发觉梅花开的正艳，第二日也不知怎的，早早便醒了，脑子里竟浮现昨日梅花的景象。
一身月白色常服披上同色系的一件斗篷往那梅园中去。
越往御花园去，他发现有一脚印，只有一女子的脚印，心中有些困惑和好奇，走的越发的快了。
待他走进那梅园时，便看见一女子正在小心的装着梅花上的雪水，梁九功正要询问是哪宫的宫女，但被康熙制止了。
他们就在园外看着她忙上忙下，偶尔还会发出淡淡欢笑声。
又过了一会，那宫女的篮子里已经盛满了梅花，他想着她该要转身了吧，但是还没有。
她又蹲下，用手指在地上轻轻写着，边写边细声的念，声音很小，如蚊子一般。
他听不清，但又想知道，像蚂蚁在扰他的心房一般。
而且这声音他总觉的好似什么时候听过，可又陌生的很，不过对他来说也属正常。
他慢慢走到她的身后，梁九功想要跟上，他摆手示意不用，于是梁九功便安静的站在一旁。
空气中发出鞋子走在雪上的嘎吱声，可她没听见，她的脑袋此时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占据了。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康熙轻轻的念着，可即使声音很轻，但那声音还是透着一股浓厚的帝王之气。
云姝听到声音赶忙回头看去，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后逐字逐句的念着她写在雪地上的诗，这是皇上。
她方才心里边还在想的人，此刻站在她的眼前。
即便上次只是模糊的一眼但她早已将他的音容笑貌刻在心底。
再细细端量着眼前站着的人，高大，英俊，五官也如刀刻的一般让人心生涟漪，只是在那完美的脸庞上还是有一些瑕疵，他的脸上有少量不易察觉的肉色斑点，若是不仔细看倒也发觉不出来。
她呆愣着看了好一会，面前的男人暮然一笑。
她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不敬。
先是揉了揉眼睛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境，毕竟此刻皇上应该还在乾清宫休息才是。
又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眉头微蹙。
不是幻觉，所以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真的皇上。
她看着眼前呆木的女子，以及她无厘头的一些动作，着实好笑。
“哈哈哈哈哈”不禁笑出声来。
“参见皇上，奴婢不知皇上到来，请皇上惩罚”
回过神后她立马跪下，刚才这种行为是大不敬！她忽然有些害怕，又没想象中那么害怕，甚至心中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心情。
“不知者无罪，你起来吧！”
康熙看着乌雅云姝，梅树上的梅花在她身旁好似黯然失色一般。
“谢皇上”似乎是觉得理应如此，圣明的君主本该施展仁厚之道，所以她一点也不意外他没有惩罚她，就如那夜他让她请太医把自己的玉佩交予她一样。
她的态度让康熙忽觉有趣，若是一般人应该感恩戴德了吧！像这样平静的行礼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朕没有惩罚你”他说的语气少了分圣严多了分玩趣。
“奴婢不敢，皇上恕罪”她心一惊，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在揣摩圣意，真是不知轻重。
“朕恕你无罪，你就把你心中所想说出来便可。”
“嗯，那奴婢说了”云姝深吸了一口气“奴婢只是觉得，皇上乃是仁厚之君，定不会因为这等小事便惩罚奴婢。”她的脸上有些崇拜的模样。
“哦，仁厚之君，确实，很多人都说朕是仁厚之君，但也有很多人说朕忘恩负义，生灵涂炭。”
“怎么会，皇上事事以民为先，谁敢说不是仁厚之君。”
云姝抬头有些生气，听到有人那么说皇上，她只觉得心里不舒服的很。
一抬头对上了康熙那如墨般深沉的眼眸，只一眼她又低下头，刚才放大的声音也慢慢恢复如常。
“你真这么想。”康熙嘴角笑的更深了。
“是”她点头
“那如果朕发起战争呢！”
“我相信皇上肯定不会罔顾子民的性命，皇上想要发起战争那也是为了保护更多的子民，只是奴婢觉得，那些身处战乱之中以及为国战斗的将士们，皇上应该给他们多加安抚。”
云姝知道皇上说的是三藩之乱，也大抵猜到了为什么今日皇上起的那么的早。
康熙看向她的眼神越发的微妙，是想要拥有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在他的眸子里。
“你叫什么名字？”
第二次他问她的名字。
“奴婢乌雅云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