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皮怎样得救

（一）

清晨，太阳从山顶探出头来，白皮睁开眼睛，挣扎着爬起。一群羊在它四围躺着熟睡。

老绵羊和小羊，一个随一个的全醒来；在绿草芊芊的小山边，它们吃起早餐。

早餐后，小羊开始游戏了。它们在一个牧场里赛跑，它们跳过途中的石块。它们计划它们的玩耍似乎和小孩一样；并且无论何处，白皮总是首领。

忽然它离开它的同伴，跑向一块大而平滑的石头去。在这块石头上它跳跃着，站住等候着，小羊都跟在它后面。在羊群里，这种游戏叫什么名字，没人知道，但是它们一个追一个，活如小孩玩耍一般。

太阳慢慢爬到天上，天气也变热了。那羊都停止了吃草，转过身，一同走向它们喝水的地方。

不过，今天它们寻不见一点水。从前由大石下跃起泉水的地方，现在仅剩下些石块砂砾。

这群羊慢慢走下山来，一路寻水；只有白皮不同它们一块走，自己跑向这里，跑向那里。它攀上峭岩，藏在石头的后面。实在，老母羊曾说过，它要叫它讨厌的白皮。

这片牧场，斜下去是一块低湿的平原，在水沼上有一条通铁路的桥。差不多每点钟都有火车从桥上过。

这群羊来到水沼的岸边。它们只找到黑粗泥，一滴水也没得喝。

靠近浮桥末端有一个沉陷在土中的水桶。白皮跑到桥边，向里望着。在桶里还有一点水，白皮用力伸下脖子，向桶底找水喝。末了，它掉下去，头向下跌进水桶里。

（二）

可怜的小羊！水桶的四边全是光滑的，它怎样也出不来。它母亲也愁得了不得，又没有人帮助它，眼看着自己的小孩掉在桶里，却无法救出！

小羊发狂地挣扎，越来越缓慢了。它的四肢无力地摇着，有时它又好像停止了呼吸。这个羊群几乎要少去一个，悲哀的母羊在一旁哭号着。

正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浮桥上来了火车头，拖着装满行客的车辆。

一群笨羊十分地害怕，沿铁路乱窜地散开。

但是白皮的母亲仍站在水桶旁，渐渐地，渐渐地，机器的可怕的声音近了。似黑龙的烟直向它扑来，眼看就要撞着它。

难道它真不愿避开危险吗？难道它真不愿跑开吗？不呵！因为母亲的心总是勇敢的，母亲的爱总是浓厚的呵！假如它不能救出它亲爱的，恐怕它也要死在它身旁呵！

（三）

火车夫望见一群羊在前头。火车走进浮桥末端的时候，他看见一只小羊跌进水桶里。他喊道：“闪开！树林里去！”于是火车立即停住。

旅客拥挤在窗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看见火车夫向前跑，他们看见他弯下腰，从沉陷在泥土里的水桶里抱起一只小羊来。小羊的毛湿淋淋的，一滴、两滴……不住地滴下水来。

火车夫把半死的小动物放在它母亲身边。旅客们都一起欢呼，他真是一个仁慈的人。

火车夫将羊群从铁路旁赶开，让它们向山旁牧场跑去：他又为一群渴羊，装满了水桶的水。

火车夫跑回来，上了车：检票员一面跳上末一辆车上，一面嚷道：“全上车呵！快上车呵！”

午后，一只快活的母羊，向牧场慢慢地走来，白皮跟在后面，慢慢地跟着它的母亲的脚迹走。

（载1925年8月6日《京报·儿童副刊》第3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