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谋定而后动
阔别多年以后，苏鲁终于重返太阳系，带来了一支更加庞大的运输船队，满载着努阿克舰队急需的各类物资。
大统领喜出望外，传令部落长老全体出动，与他一道前往迎接。
“幸运”号旗舰指挥舱里，几十名部落长老们按照长幼顺序分列成三排，在他身后寂然肃立，目不转睛地望着迎面缓缓驶来的一艘黑色飞船，许多人脸上流露出期待与羡慕的表情。
一眼望去，苏鲁的坐舰似乎与“幸运”号大小相当。事实并非如此，她的实际尺寸要略小于“幸运”号——努阿克人的规矩，长老坐舰在体积和速度上都不得超过舰队旗舰，也就是大统领的坐舰。
苏鲁熟知努阿克法律，自然不会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
然而，为了表示对大统领的尊重，进入柯伊伯带之前，他专门下令对“卫士”号进行一次全面清洁，务必将她从里到外收拾得焕然一新。
两艘飞船越靠越近，大统领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尴尬、越来越阴沉......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幸运”号座舰破旧不堪、惨不忍睹：船身布满破损和刮痕，各种物品凌乱不堪地随意堆放在甲板上，巨大的天线歪歪斜斜，好像随时都会倒向一边……相较之下，苏鲁的座舰是那样干净、整洁、帅气......通体散发出一种高贵、一种典雅，令他自惭形秽......
他戴好头盔，走出舱门，身形挺拔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对面的“幸运”号。
要沉住气，他告诉自己。
不知等待了多久，他终于看到百米之外，“幸运”号上缓缓打开一道舱门，对接栈桥从里面探头探脑地伸出来，越伸越长，终于搭在自己的座舰甲板边缘。
是时候了。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踏上长长的、只有一脚之宽的栈桥，一步步向对面走去。
脚下是深不可测的虚空，那里漆黑一团，散发出奇异的吸引力，仿佛在向他招手，诱惑他纵身一跃，投入其中。
整个努阿克舰队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他必须在没有任何凭借与防护的情况下，徒步走过这段距离。
这是努阿克人万年不变的古老觐见仪式。
他走得很慢。一束灯光追随着他，虽然并不明亮，但足以照亮他脚下的栈桥。
四周万籁俱寂。所有人都自觉保持安静，生怕惊吓了他。
其实人人都知道，这只是个仪式，并没有什么真正的风险。即使苏鲁长老真地从那道又窄又长、摇晃不定的太空栈桥上“摔”下去，他也不会在无重力的太空中飘得很远；只要不慌乱，他很快就能调整好姿势，重新站立在桥面上。
但是这样一来，他那睿智、勇猛、果敢的光辉形象必将大打折扣，对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年青的部落长老来说，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风险”。
因此，当他主动向大统领提出，希望能够通过古老的栈道觐见仪式，“来表达属下对您和部落的忠诚”时，大统领先是愕然一惊，随即便愉快地同意了。
在大统领看来，苏鲁希望把自己在全体部落成员前的首次亮相搞得足够惊艳，这本身倒也无可厚非，万一他有什么闪失，那也怪不得自己，谁让他自不量力，非要在栈桥上走上这一遭呢？
这一刻，头盔后面，苏鲁那张布满黄金碎片的脸上毫无表情。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却充满了懊悔！
“清洁飞船是个多么愚蠢的决定！与大统领相比，我的坐舰实在是有些过于出众了！这很危险……还有其他长老们，他们的飞船肯定更加破烂寒酸，不知他们又会怎么想……今后一定要多多注意这些细节！想要成就大事，就必须更加谨慎、更加低调……”
与此同时，大统领也在后悔，后悔不该答应苏鲁，搞什么觐见仪式！借此机会，苏鲁巧妙地、不动神色地进一步提升了自己的形象，这很糟糕！他乘坐崭新的飞船、带着巨量物资远道而来，俨然成了努阿克部落的大救星、大恩人！他只用了一个亮相，瞬间便赢得了所有人的敬仰和尊重！和他相比，我......
万众瞩目之下，他走到了栈桥终点，迈出最后一步，稳稳踏上了“幸运”号坐舰。
“欢迎你！苏鲁长老。”大统领的语气里充满热情。
“承蒙大统领抬爱，属下愧不敢当。这一次我带来了总计三亿五千万吨的物资，诚心诚意进献给部落。”
他作势匍匐在地，欲行参拜大礼，大统领急忙上前一步，轻轻托住他的肩膀：
“你带领船队远道而来，想必一路上辛苦了！今天我特别高兴——罢了，所有礼仪到此为止，其余的一概免除！”
“多谢大统领！我和我的部属愿为您效尽犬马之劳，万死不辞！努阿克大神保佑，大统领万寿无疆！”
他熟练地回答道。都是些标准的上下答对之辞，他从年轻时就已熟稔于心。
大统领满面春风，亲热地拉起他，两人肩并肩走进了议事大厅，后面跟着其他长老。
长长的桌子上食物堆积如山，一桶桶“贡沙”靠墙而立，最高处已经接近天花板。
大统领举起杯子，声若洪钟地说道：“诸位长老，今天我们欢聚一堂、开怀畅饮，欢迎苏鲁长老返回部落。大家一定要尽兴吃喝，一醉方休！哈哈哈哈！”
一场盛宴就此开始。大统领却只是轻啜一口，放下杯子，扭头看着他：
“你的坐舰很漂亮。我希望她在战场上能够一往无前，所向无敌，为努阿克第二舰队冲锋陷阵，夺取胜利。”
他赶紧将杯子里的“贡沙”一饮而尽，向大统领微一颌首，毕恭毕敬地答道：
“她叫‘卫士’号。因为建造时间不长，所以看上去新一些。这一趟从卡玛来到这里，恰好是处女航。一路上虽然也出了些小故障，不过我相信只要修理一下就能够投入战斗。”
他说了假话。“卫士”号的建造前后花了将近十五年时间，进行过无数次试验和改进，只有他本人才完全了解这艘战舰的真正实力。
他倾注大量心血，耗费无数资源，动用成千上万的卡玛奴隶，为这艘飞船配制了最强大的火力、最先进的技术。
说到先进技术......就好像那名人类，来自乌拉尔集团的麦克，他所提供的“化身驾驶技术”就很不错……
“嗯，很好。你再说一遍，她的名字叫……”
“她叫‘卫士’，您忠诚的卫士！”他提高了音量。
“哈哈哈哈！名字倒很贴切。舰队的旗舰，也就是我的坐舰名叫什么，你一定还记得吧？”
“当然。她叫‘幸运’号，是部落里最大、最快、最威猛的战舰。”
这样说的时候，他将巨大的头颅又朝下低了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