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志》以后闯出“四部”牢笼之十几种分类法
自《隋志》规定四部四十种之分类法后,乾封、开元、天宝、贞元、开成,秘府几经校理,其所著录,殆无不一准《隋志》。参看《通纪篇》。唐代私家,惟开元、天宝间,韦述藏书至二万卷,兼有“古今朝臣图,历代知名人画,魏、晋已来草隶真迹数百卷;古碑、古器、药方、格式、钱谱、玺谱之类,当代名公尺题,无不毕备”。见《旧唐书》卷一百二。收藏既不限于书籍,而广及于书、画、金石等类,其必有特殊目录,而非“四部”所能牢笼,殆可想见。此外不乏藏家,间有目录,而久已失传,莫测真相。以管窥天,固不妨径谓有唐一代除佛、道另有专录外,完全为“四部”之世界,别无例外也。直至宋仁宗皇祐元年,吾人始知河南李淑撰有《邯郸书目》十卷,又号《图书十志》,见陈《录》。经、史、子、集四部分类至五十七,见晁《录》。其不恪遵《隋志》可知。“其外又有《艺术志》、《道书志》、《书志》、《画志》,通为八目。”晁《录》。则于四分之外,又创八分法。惜其类目失传,否则以李淑之渊博高明,当可大有裨于分类学也。宋敏求之《书目》惜亦失传。北宋之末,有董逌撰《广川藏书志》,“及于诸子而止”。《直斋书录解题》尝仿其例,以时日、禄命、遁甲为《阴阳家类》,足见其分类法亦有不同于“四部”目录者。南宋初年,莆田郑樵撰通志,其《艺文略》尽列古今目录所收之书于一篇,分为十二类,一百五十五小类,小类之下,更分二百八十四目,纤悉极矣!其《经类》虽全依《隋志》,而抽出“礼”、“乐”及“小学”各为一类,《史类》略同,“诸子”提出“天文”、“五行”、“艺术”、“医方”及“类书”独立,《文类》即《集部》之别名。对于各书个别之铨配,错误虽多。而对于四部四十类成法,彻底破坏;对于小类节目之分析,不惮苛细:其胆量之巨,识见之宏,实旷古一人。列其分类表于后:
不特此也,郑樵《通志》又特撰《校雠略》,披陈其对求书、校书、分类、编目之意见。其《编次必谨类例论》尤多古人未发之议。古来素少关于分类之讨论,故其言有足观者焉。
曰:“学之不专者,为书之不明也。书之不明者,为类例之不分也。有专门之书,则有专门之学。有专门之学,则有世守之能。人守其学,学守其书,书守其类,人有存没而学不息,世有变故而书不亡。以今之书,校古之书,百无一存,其故何哉?士卒之亡者,由部伍之法不明也;书籍之亡者,由类例之法不分也。类例分则百家九流,各有条理,虽亡而不能亡也。巫医之学,亦经存没而学不息;释老之书,亦经变故而书常存。观汉之《易》书甚多,今不传,惟卜筮之易传;法家之书亦多,今不传,惟释老之书传。彼异端之学,能全其书者,专之谓矣。”“十二野者,所以分天之纲;即十二野不可以明天。九州者,所以分地之纪,即九州不可以明地。《七略》者,所以分书之次,即《七略》不可以明书。欲明天者在于明推步,欲明地者在于明远迩,欲明书者在于明类例。噫!类例不明,图书失纪,有自来矣。臣于是总古今有无之书,为之区别,凡十二类:《经类》第一,《礼类》第二,《乐类》第三,《小学类》第四,《史类》第五,《诸子类》第六,《星数类》第七,但《艺文略》作《天文类》。《五行类》第八,《艺术类》第九,《医方类》第十,《类书类》第十一,《文类》第十二。总十二类,百家,四百二十二种,朱紫分矣。散四百二十二种书,可以穷百家之学;敛百家之学,可以明十二类之所归。”“《易》本一类也,以数不可合于图,图不可合于音,谶纬不可合于传注,故分为十六种。《诗》本一类也,以图不可合于音,音不可合于谱,名物不可合于诂训,故分为十二种,《礼》虽一类而有七种,以《仪礼》杂于《周官》,可乎?《春秋》虽一类而有五家,以崔、赵杂于公、穀,可乎?《乐》虽主于音声,而歌曲与管弦异事,《小学》虽主于文字,而字书与韵书背驰,编年一家而有先后,文集一家而有合杂,日月星辰岂可与风云气候同为天文之学?三命元辰岂可与九宫太一同为五行之书?以此观之,《七略》所分,自为苟简;《四库》所部,无乃荒唐?”“类书犹持军也,若有条理,虽多而治;若无条理,虽寡而纷。类例不患其多也,患处多之无术耳。”“今所纪者,欲以纪百代之有无。然汉、晋之书,最为希阔,故稍略。隋唐之书,于今为近,故差详。《崇文》、《四库》及民间之藏,乃近代之书,所当一一载也。”“类例既分,学术自明。以其先后本末具在,观图谱者可以知图谱之所始,观名数者可以知名数之相承。谶纬之学,盛于东都;音韵之书,传于江左;传注起于汉魏;义疏成于隋唐。睹其书,可以知其学之源流或旧;无其书而有其学者是为新出之学,非古道也。”《校雠略》中又有《见名不见书论》,指斥诸录分类之误。谓“编书之家,多是苟且:有见名不见书者,有看前不看后者。《尉缭子》,兵书也,班固以为《诸子类》,置于杂家,此之谓见名不见书。隋唐因之,至《崇文目》,始入《兵书类》。颜师古作《刊谬正俗》,乃杂记经史,惟第一编说《论语》,而《崇文目》以为《论语类》,此之谓看前不看后。应知《崇文》所释,不看全书,多只看帙前数行,率意以释之耳。按《刊谬正俗》当入《经解类》。”此外,尚有《编次之讹论》,指摘《隋志》、《唐志》、《崇文总目》、《四库书目》分类之误。并谓:“一类之书当集在一处,不可有所间也。”“古今编书,所不能分者五:一曰‘传记’,二曰‘杂家’,三曰‘小说’,四曰‘杂史’,五曰‘故事’。凡此五类之书,足相紊乱。又如《文史》与《诗话》亦能相滥。”更有《编书不明分类论》、《编次不明论》,攻击刘向、班固,“胸中元无伦类”,“初无独断之学”。语多武断,不堪尽录。其所长者非群书之部次,乃分类之理论耳。而明人焦竑、清人章学诚顾龂龂辨其部次铨配之得失,顽固之徒死守《七略》“四部”之古垒者又从而攻之,多见其胡闹也。《通志》之关涉目录学,《校雠》、《艺文》二略而外,尚有《图谱》一略,首抒图谱必需有目录之原理,继乃备列古今图谱之名称,分为《记有》、《记无》二大类,《记无类》又分“地理”、“会要”、“纪运”、“百官”、“易”、“诗”、“礼”、“乐”、“春秋”、“孝经”、“论语”、“经学”、“小学”、“刑法”、“天文”、“时令”、“算数”、“阴阳”、“道家”、“释氏”、“符瑞”、“兵家”、“艺术”、“食货”、“医药”、“世系”二十六目。门类不齐,未为典则。其可贵者,亦在议论。自古提倡图画表谱,意识最清,出力最大,固未有逾于郑樵者也。其言曰:“河出《图》,天地有自然之象。洛出《书》,天地有自然之理。天地出此二物,以示圣人,使百代宪章必本于此,而不可偏废者也。图、经也。书、纬也。一经一纬,相错而成文。图,植物也。书,动物也。一动一植,相须而成变化。见书不见图,闻其声不见其形。见图不见书,见其人不闻其语。图,至约也。书,至博也。即图而求易,即书而求难。古之学者,为学有要:置图于左,置书于右,索象于图,索理于书。故人亦易为学,学亦易为功。举而措之,如执左契。后之学者,离图即书,尚辞务说,故人亦难为学,学亦难为功。虽平日胸中有千章万卷,及置之行事之间,则茫茫然不知所向。秦人虽弃儒学,亦未尝弃图书,诚以为国之具不可一日无也。萧何知取天下易,守天下难,当众人争取之时,何则入咸阳,先取秦图书,以为守计。一旦干戈既定,文物悉张,故萧何定律令而刑罚清,韩信申军法而号令明,张苍定章程而典故有伦,叔孙通制礼仪而名分有别。且高祖以马上得之,一时间武夫役徒,知诗书为何物?而此数公,又非老师宿儒,博通古今者。若非图书有在,指掌可明见,则一代之典,未易举也。然是时挟书之律未除,屋壁之藏不启,所谓书者有几?无非按图之效也。后世书籍既多,儒生接武。及乎议一典礼,有如聚讼,玩岁愒日,纷纷纭纭,纵有所获,披一斛而得一粒,所得不偿劳矣!何物其然哉?歆、向之罪,上通于天!汉初,典籍无纪。刘氏创意,总括群书,分为《七略》,只收书,不收图。《艺文》之目,递相因习,故天禄、兰台、三馆、四库,内外之藏,但闻有书而已。萧何之图,自此委地。后之人将慕刘、班之不暇,故图消而书日盛。惟任宏校‘兵书’一类,分为四种,有书五十三家,有图四十三卷,载在《七略》,独异于他。宋齐之间,群书失次。王俭于是作《七志》,以为之纪。六志收书,一志专收图谱,谓之《图谱志》。不意末学而有此作也。且有专门之书,则有专门之学,有专门之学,则其学必传,而书不失。任宏之略,刘歆不能广之。王俭之志,阮孝绪不能续之。孝绪作《七录》,散图而归部录,杂谱而归记注。盖积书犹调兵也,聚则易固,散则易亡。积书犹赋粟也,聚则易嬴,散则易乏。按任宏之图,与书几相等。王俭之《志》,自当七之一。孝绪之《录》,虽不专收,犹有总记。内篇有图七百七十卷,外篇有图百卷,未知谱之如何耳。隋家藏书,富于古今,然图谱无所系。自此以来,荡然无纪。至今虞、夏、商、周、秦、汉,上代之书俱在,而图无传焉。图既无传,书复日多,兹学者之难成也!天下之事,不务行而务说,不用图谱可也。若欲成天下之事业,未有无图谱而可行于世者。作图谱略。”右《索象》。又曰:“何为三代之前,学术如彼?三代之后,学术如此?汉微有遗风,魏晋以降,日以陵夷。非后人之用心不及前人之用心,实后人之学术不及前人之学术也。后人学术难及,大概有二:一者义理之学,二者辞章之学。义理之学尚攻击,辞章之学务雕搜。耽义理者则以辞章之士为不达渊源,玩辞章者则以义理之士为无文彩。要之,辞章虽富,如朝霞晚照,徒焜耀人耳目。义理虽深,如空谷寻声,靡所底止。二者殊途而同归,是皆从事于语言之末,而非为实学也。所以学术不及三代,又不及汉者,抑有由也。以图谱之学不传,则实学尽化为虚文矣。其间有屹然特立,风雨不移者,一代得一二人,实一代典章文物法度纪纲之盟主也。然物希则价难平,人希则人罕识。世无图谱,人亦不识图谱之学。张华,晋人也。汉之宫室,千门万户,其应如响,时人服其博物。张华固博物矣;此非博物之效也,见《汉宫室图》焉。武平一,唐人也。问以鲁三桓,郑七穆,春秋族系,无有遗者,时人服其明《春秋》。平一固熟于《春秋》矣;此非明《春秋》之效也,见《春秋世族谱》焉,使华不见图,虽读尽汉人之书,亦莫知前代宫室之出处。使平一不见谱,虽诵《春秋》如建瓴水,亦莫知古人氏族之始终。当时作者,后世史臣,皆不知其学之所自,况他人乎?臣旧亦不之知。及见杨佺期《洛京图》,方省张华之由。见杜预《公子谱》,方觉平一之故,由是益知图谱之学,学术之大者。且萧何,刀笔吏也,知炎汉一代宪章之所自。歆、向,大儒也,父子纷争于言句之末,以计较毫厘得失,而失其学术之大体。何秦人之典,萧何能收于草昧之初;萧何之典,歆、向不能纪于承平之后?是所见有异也。
逐鹿之人,意在于鹿,而不知有山。求鱼之人,意在于鱼,而不知有水。刘氏之学,意在章句,故知有书而不知有图。呜呼!图谱之学绝纽,是谁之过与?”右《原学》。又曰:“善为学者,如持军治狱。若无部伍之法,何以得书之纪?若无核实之法,何以得书之情?今总天下之书,古今之学术,而条其所以为图谱之用者,十有六:一曰天文,二曰地理,三曰宫室,四曰器用,五曰车旂,六曰衣裳,七曰坛兆,八曰都邑,九曰城筑,十曰田里,十一曰会计,十二曰法制,十三曰班爵,十四曰古今,十五曰名物,十六曰书。凡此十六类,有书无图,不可用也。人生覆载之间,而不知天文地理,此学者之大患也。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星辰之次舍,日月之往来,非图无以见天之象。山川之纪,夷夏之分,非图无以见地之形。天官有书,书不可以仰观。地理有志,志不可以俯察。故曰:天文地理,无图有书,不可用也。稽人之事,有宫室之制,有宗庙之制,有明堂辟廱之制,有居庐垩室之制,有台省府寺之制,有庭霤户牖之制。凡宫室之属,非图无以作室。有尊彝爵斝之制,有簠簋俎豆之制,有弓矢钺之制,有圭璋璧琮之制,有玺节之制,有金鼓之制,有棺槨之制,有重主之制,有明器祭器之制,有钩盾之制。凡器用之属,非图无以制器。为车旂者,则有车舆之制,有骖服之制,有旟旐之制,有仪卫卤簿之制,非图何以明章程?为衣服者,则有弁冕之制,有衣裳之制,有履舄之制,有筭总之制,有襚舍之制,有杖经之制,非图何以明制度?为坛域者,则有坛之制,有丘泽之制,有社稷之制,有兆域之制,大小高深之形,非图不能辨。为都邑者,则有京辅之制,有郡国之制,有闾井之制,有市朝之制,有蕃服之制,内外重轻之势,非图不能纪。为城筑者,则有郛郭之制,有苑囿之制,有台门魏阙之制,有营垒斥候之制,非图无以明关要。为田里者,则有夫家之制,有沟洫之制,有原隰之制,非图无以别经界。为会计者,则有货泉之制,有贡赋之制,有户口之制,非图无以知本末。法有制,非图无以定其制。爵有班,非图无以正其班。有五刑,有五服,五刑之属有适轻适重,五服之别有大宗小宗。权量所以同四海,规矩所以正百工。五声,八音,十二律,有节。三歌,六舞,有序。昭夏,肆夏,宫陈,轩陈,皆法制之目也,非图不能举。内而公卿,而大夫,外而州牧侯伯,贵而妃嫔,贱而妾媵,官有品,命有数,禄秩有多寡,考课有殿最,缫籍有数,玉帛有等,上下异仪,尊卑异事,皆班爵之序也,非图不能举要。通古今者不可以不识三统五运,而三统之数,五运之纪,非图无以通要。别名物者不可以不识虫鱼草木,而鱼虫之形,草木之状,非图无以别要。明书者不可以不识文字音韵,而音韵之清浊,文字之子母,非图无以明凡。此十六种,可以类举。为学者而不知此,则章句无所用。为治者而不知此,则纪纲文物无所施。”右《明用》。右皆郑樵议论,深切著明,得未曾有。时至今日,治图书馆之学者,犹多重书而轻图,有愧于樵远矣。樵又撰有《群书会记》三十六卷,盖即《艺文略》之单行本。其后,端平中,樵之族孙郑寅“以所藏书为七录,曰《经》、曰《史》、曰《子》、曰《艺》、曰《方技》、曰《文》、曰《类》”。亦见《直斋书录解题》。盖亦祖述樵例,而又加变通,并“礼”、“乐”、“小学”入《经录》,并“天文”、“医方”入《方技录》,“天文”是否改入“方技”尚未可定。故合十二类为七类耳。此在分类学中,颇近合理。盖空谈之“诸子”万不可与消遣之“艺术”、实用之“方技”合部,《类书》包含一切,更不宜屈居《子》末。今郑寅能拔“艺”、“技”、“类”与四部抗颜行,真可谓目光如炬矣。自是以后,作者无闻。惟《辍耕录》称庄肃“书目以甲乙分十门”,“经、史、子、集、山经、地志,医、卜、方技,稗官小说,靡所不具”。究竟十门为何,尚弗之晓。爰及明英宗正统六年,始有杨士奇、马愉、曹鼐等奏上《文渊阁书目》。其分类法虽陋,然能不守四部之成规,实开有明一代之风气。首曰“国朝”,特录明帝御制、敕撰、政书、实录等项。此例一开,陆深、沈节甫、叶盛、焦竑、孙能传皆仿行勿违,几成明代众录之共同特色。次曰“易”、“书”、“诗”、“春秋”、“周礼”、“仪礼”、“礼记”、“礼书”、“乐书”、“诸经总类”、“四书”、“性理”、“经济”。并无经部总名,其善一。“礼书”、“乐书”皆后世之作,不杂入“礼经”,不冒充“乐经”,其善二。特辟“性理”、“经济”二类,其善三。惟“诸经总类”实兼收无类可归之经书,义兼总杂,失之浑沌。次曰“史”、“史附”、“史杂”,漫无界限。次曰“子书”、“子杂”、“杂附”,弊与史同。次曰“文集”、“诗词”,划出散文,与韵文对立,可称特识,较之众录但分总集别集者精善多矣。次则“类书”不附于“子”,“韵书”不附于“经”,“姓氏”、“法帖”、“画谱”、“诸谱”附。“政书”、“刑书”、“兵法”、“算法”、“阴阳”、“医书”、“农圃”、“道书”、“佛书”,各各独立,不相比附,亦颇合理。尤以政、刑分门,谱、帖异类,为他录所不及。又因地方志特多,故特分为“古今志”、“杂志”附。“旧志”、“新志”三类。综其全目,本无深意。较之四部旧法,固如上述,偶有所长,而劣点更多,不足相掩。然有明一代,除高儒、朱睦、胡应麟、焦竑、徐、祁承六家仍沿四部之称而大增其类目外,私家藏书,多援《文渊目》为护符,任意新创部类,不复恪守四部成规。此在分类史中实为一大解放,而摧锋陷阵之功要不能不归《文渊目》也。成化二十二年钱溥私撰《秘阁书目》,所据亦系正统五年文渊阁之藏书,分类亦多相同。浙江图书馆有钞本。例如宪宗成化间叶盛之《菉竹堂书目》,即全仿其分类名次,惟改称“国朝”为“圣制”耳。其后武宗正德三年间,陆深撰《江东藏书目》,遂更创十四分之例。其言曰:“夫书莫尚于经;经,圣人之书也;后有作焉,凡切于经,咸得附矣,故录‘经第一’。理性之书,倡于宋而盛之,然经之流亚也,故录‘理性第二’。语曰:‘经载道,史载事’,故录‘史第三’。书作于经史间,而非经史可附者,概曰古书,故录‘古书第四’。圣辙既逝,诸子竞驰,故录‘诸子第五’。质渐趋华而文集兴焉,故录‘文集第六’。四诗既删,体裁益衍;案厥世代,考高下焉,故录‘诗集第七’。山包海汇,各适厥用,然妍媸错焉,类书之谓也,故录‘类书第八’。纪见闻,次时事,而掌不在官,通谓之史可也,故录‘杂史第九’。山经、地志,具险易,叙贡赋,寓王政矣,故录‘诸志第十’。声音之道,与天地通,而礼乐所由出也,故录‘韵书第十一’。不幼教者不懋成,不早医者不速起,其道一也,故录‘小学、医药第十二’。方艺伎术,故有成书者,孔子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故录‘杂流第十三’。圣作物睹,一代彰矣,宣圣从周,遵一统故也,特为一录,以次宸章令甲,示不敢渎云,目曰‘制书’。”见《经籍会通》及《式古堂书画考》。其特立“制书”、“理性”、“诗集”、“类书”、“诸志”、“杂史”为一部,实仿《文渊阁书目》;惟合并“小学”、“医药”,失之不伦;别“古书”于经、史、子之外,亦属多事,较其大体,则视《文渊》略为整洁。继而起者,嘉靖中有晁瑮、孙楼二家,嘉、隆间有沈节甫一家,万历中有孙能传、陈第两家,崇祯中有茅元仪一家,皆自出心裁,唾弃四部。晁瑮,嘉靖进士,撰有《宝文堂书目》三卷,“以‘御制’为首。上卷分‘诸经总录’、‘五经’、‘四书’、‘性理’、‘史’、‘子’、‘文集’、‘诗词’等十二目。五经分五目。中卷分‘类书’、‘子杂’、‘乐府’、‘四六’、‘经济’、‘举业’等六目。下卷分‘韵书’、‘政书’、‘兵书’、‘刑书’、‘阴阳’、‘医书’、‘农谱’、‘艺圃’、‘算法’、‘图志’、‘年谱’、‘姓氏’、‘佛藏’、‘道藏’、‘法帖’等十五目”。见《北平图书馆月刊》第三卷第一号至第六号。其作风又别成一格:标“四六”、“举业”、“年谱”之目,分“乐府”于“诗词”之外,并古录所未曾及者。孙楼以嘉靖三十年撰《博雅堂藏书目录》,“其分类:一‘经’,二‘史’,三‘诸子’,四‘文集’,五‘诗集’,六‘类书’,七‘理学书’,八‘国朝杂记’,九‘小说家’,十‘志书’,十一‘字学书’,十二‘医书’,十三‘刑家’,十四‘兵家’,十五‘方技’,十六‘禅学’,而‘道书’附焉,十七‘词林书’,又特录‘制书’类,而附以‘试录’、‘墨卷’”。《自序》,见《百川集》。故实有十八类,颇觉秩然。而祁承称沈节甫《玩易楼藏书目录》亦首重王言,故一曰“制”,二曰“谟”,三曰“经”,四曰“史”,五曰“子”,六曰“集”,七曰“别”,“别”者道其所道,非圣人之所谓道也。八曰“志”,九曰“类”,十曰“韵字”,十一曰“医”,十二曰“杂”。见澹生堂书《庚申整书略例》引。较前数家,特为简略。及万历三十三年,内阁敕房办事孙能传、张萱、秦焜等撰《内阁书目》,即文渊阁之书。亦仿陆、孙、沈三家之例,废除小类,一律称部。以官书而从私家体裁,在往古实所未闻。其部名为(1)“圣制”、(2)“典制”、(3)“经”、(4)“史”、(5)“子”、(6)“集”、(7)“总集”、(8)“类书”、(9)“金石”、(10)“图经”、(11)“乐律”、(12)“字学”、(13)“理学”、(14)“奏疏”、(15)“传记”、(16)“技艺”、(17)“志乘”、(18)“杂部”。观其别“志乘”于“图经”,析“传记”于“史部”,剖“总集”于“集部”,特立“金石”、“乐律”二部,似有进于前人,然细按各部内书目,则铨配失当,触目皆是,苟简极矣。后十二年,有陈第撰《世善堂藏书目录》,先分“经”、“四书”、“子”、“史”、“集”、“各家”六部,再分小类。《经部》有“周易”、“尚书”、“毛诗”、“春秋”、“礼记”、“二戴”、“周礼”、“仪礼”、“礼乐各著”、“孝经”、“诸经总解”、“尔雅”十二类。《四书部》有“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书总论”五类。《子部》有“诸子”、“辅道诸儒书”、“各家传世名书”三类。《史部》有“正史”、“编年”、“学堂鉴选”、“明朝纪载”、“稗史野史杂记”、“语怪各书”、“实录”、“偏据伪史”、“史论”、“训诫书”、“四译载记”、“方州各志”、“历代典制”、“律例”、“诏令”、“奏议”、“谱系”、“类编”十八类。《集部》有“帝王文集”、“历代大臣将相文集”、“两汉晋魏六朝诸贤集”、“唐诸名贤集”、南唐附。“宋元诸名贤集”、“明诸名贤集”、“缁流集”、“闺阁集”、“词曲”、“诸家诗文名选”、“金石法帖”、“字学”十二类。《各家部》有“农圃”、“天文”、“时令”、“历家”、“五行”、“卜筮”、“堪舆”、“形相风鉴”、“兵家书”、“医家”、“神仙道家”、“释典”、“杂艺”十三类。详其类名,较以前各家特为详悉。立类标准亦与众不同,颇具创造之精神。如分置释经之“尔雅”与通俗之“字学”于异部,特立《四书部》以与《经部》对立,《集部》之分类兼用时代、人物、体裁三个标准,《史部》新设“学堂鉴选”、“明朝纪载”、“训诫书”、“四译载纪”、“类编”等类,皆其特优之点。惟合“道”、“释”与“术”、“艺”为《各家部》,殊觉不伦。揣其用意,盖谓是皆异端小道,不堪与“经”、“史”、“子”、“集”及“四书”同部,故屏之于另一部耳。除此之外,尚有所谓九学十部之《白华楼书目》,显标学字,一扫杂称,于诸家中独为明洁,有似乎现代之十分法焉。但非十进。茅坤,嘉靖戊戌进士,藏书甲海内。崇祯中,其孙元仪编为九学十部目,自述云:“九学者,一曰‘经学’,二曰‘史学’,三曰‘文学’,四曰‘说学’,五曰‘小学’,六曰‘兵学’,七曰‘类学’,八曰‘数学’,九曰‘外学’。十部者,即九学之部,而加以‘世学’。‘世学’不可以示来世,然时王之制,吾先人以兹名于世,吾敢忽诸?”盖指制艺墨卷。见《湖录》及《吴兴藏书录》。向来目录之弊,惟知类书,不知类学。类之有无,一依书之多少而定。司马谈分思想为六家之旨,后世徒存其遗蜕于《子部》,而不能充之于各部。乃至以不成学术之名称,猥为部类之标题,自《七略》、《七录》已不能无其弊,《隋志》以下抑又甚焉。今茅元仪独能以学术为分类之标准,且划一其名称,整齐其部次,贤于往哲多矣。综观上述“文渊”、“菉竹”、“江东”、“宝文”、“博雅”、“玩易”、“内阁”、“世善”、“白华”九家目录,皆能废弃“四部”旧法,或约其类目,或增其部名,骎骎有夺《隋志》宝座之势。流风所及,虽固守“四部”残垒者,亦不复能丝毫不增减其类目焉。详见下章。爰及清代,此风不泯。顺治中,钱曾《读书敏求记》即以“经”、“礼乐”、“字学”、“韵书”、“书”、“数书”、“小学”为一卷,“史”、“时令”、“器用”、“食经”、“种艺”、“豢养”、“传记”、“谱牒”、“科第”、“地理舆图”、“别志”为一卷,“子”、“杂家”、“农家”、“兵家”、“天文”、“五行”、“六壬”、“奇门”、“历法”、“卜筮”、“星命”、“相法”、“宅经”、“葬书”、“医家”、“针灸”、“本草方书”、“伤寒”、“摄生”、“艺术”、“类家”为一卷,“集”、“诗集”、“总集”、“诗文评”、“词”为一卷。每卷之首,虽有“经”、“史”、“子”、“集”之目,然仅为小类,非属总部。合计四十四类,与《隋志》略等,而精确过之。且“经”、“史”、“子”、“集”既不复统摄他类,则无扞格之虞。钱曾又撰有《述古堂藏书目录》,分类尤为纤细。卷一有“经”、“易”、“书”、“诗”、“春秋”、“礼”、“礼乐”、“易数”、“儒”、“小学”、“六书”、“金石”、“韵学”、“史”、“杂史”、“传记”、“编年”、“年谱”、“杂编”、“姓氏”、“谱牒”、“政刑”、“文献”、“女史”、“较书”,卷二为“子”、“子杂”、“文集”、“诗集”、“词”、“诗文评”、“四六”、“诗话”、“类书”,卷三为“小说家”、“仪注”、“职官”、“科第”、“兵家”、“疏谏”、“天文”、“占验”、“六壬”、“太乙”、“奇门”、“历法”、“军占”、“地理总志”、“舆图”、“名胜”、“山志”、“游览”、“别志”、“人物志”、“外夷”,卷四为“释部”、“神仙”、“医书”、“卜筮”、“星命”、“相法”、“形家”、“农家”、“营造”、“文房”、“器玩”、“岁时”、“博古”、“清赏”、“服食”、“书画”、“花木”、“鸟兽”、“数术”、“艺术”、“书目”、“国朝”、“掌故”,合计七十八部,据《粤雅堂丛书》本。较《读书敏求记》为尤详,而对于“四部”之彻底破坏也尤力。诋之者固可以有似类书讥之;然欲部次群书臻于妥善,则非类目繁多不为功。古录之不能尽其责任,正坐类目太少耳。《述古堂书目》有一别本,名《也是园书目》,凡十二卷,分“经”、“史”、“子”、“集”、“三藏”、“道藏”、“古今杂剧”七部。据《郑堂读书记》卷三十二。余未之见,不复推论。然列杂剧为一大部者,固以钱曾为最早也。康熙间有王闻远撰《孝慈堂书目》,亦有钱曾之风。其类名如下:“经总”、“易经”、“尚书”、“诗经”、“春秋”、“三礼”、“乐”、“论语”、“续语”、“尔雅”、“孝经”、“孟子”、“四书”、“字书”、“韵书”、“碑刻”、“书”、“小学”、“正史”、“通史”、“编年”、“杂史”、“史学”、“史传记”、“政事职官”、“谥法”、“国玺篆刻”、“家礼”、“职掌”、“律令”、“时令”、“宝货器用”、“酒茗食品”、“树艺豢养”、“遗逸”、“仙佛”、“校书”、“方舆郡邑”、“役行”、“属夷”、“川渎”、“名山”、“陵寝”、“名胜”、“人物”、“文献”、“谱牒”、“姓氏”、“年谱”、“书目”、“子总”、“儒家”、“道学”、“道家”、“墨家”、“法家”、“名家”、“纵横家”、“兵家”、“农家”、“杂家”、“小说”、“天文”、“宅葬”、“阴阳”、“历家”、“数学”、“卜筮”、“星命”、“相法”、“医书”、“艺术家”、“画录”、“类书”、“诏诰”、“表奏”、“骚赋”、“诗文集”、“总诗文集”、“诗馀”、“诗文评”、“词馀”、“释经”、“释氏著述”、“道经”。凡八十五目,较《述古堂书目》更为繁多。而钜细不齐,广窄同观,或异学而同类,或学同而类分,其得失亦与钱曾比焉。及乾隆中,朝廷盛开四库全书馆,采用《隋志》四部分类法为准则。《四库全书总目》既成,“四部”遂有一统分类界之绝对优势。然当书馆初开,《总目》未成之际,犹有周厚堉、章学诚二家反对“四部”之法。书成以后,更有孙星衍撰《孙氏祠堂书目》,公然另创新法而不依《四库总目》,亦可见“四部”并非“古今不易之法”矣。厚堉撰《来雨楼书目》二卷,“上卷为‘经’、‘史’、‘子’、‘集’四类,下卷为‘总选’、‘类纂’二类。‘类纂’又分理学、经济、博雅、技术、闲丛五子目”。周中孚谓其“所分门目,大都乱杂无章。”并见《郑堂读书记》卷三十二。然其所添类目皆昔人所未称,亦一奇也。学诚撰《和州志》,其《艺文书序例》谓“《七略》能以部次治书籍,而‘四部’不能不以书籍乱部次”。以“《仪注》不入《礼经》,《职官》不通《六典》,《谟诰》离绝《尚书》,《史评》分途《诸子》”为非。主张将“文集”“掇其大旨,略其枝叶”,“论次其源流所自,附其同于”儒、墨、名、法之某一家中。看《章氏遗书》刘承幹刻本。推其极旨,盖欲废“四部”而返《七略》,去“史”、“集”而存“经”、“子”,以达到其所梦想之“官守其书,师传其学,弟子习其业”之目的。谓非如此,则不能成就专门之学也。然不久即因四库馆开,清帝谓“从来《四库》书目以经、史、子、集为纲领,裒辑分储,实为古今不易之法”。见《四库总目》卷首。学诚胆为之怯,不敢坚持其说,故于《校雠通义》中又谓:“《七略》之流而为‘四部’,势之所不容已者也。凡一切古无今有,古有今无之书,其势判如霄壤,又安得执《七略》之成法,以部次近日之文章乎?”见同上。较其矛盾,不及孙星衍之有胆有识远矣。星衍撰《孙氏祠堂书目序》,时为嘉庆五年,学诚犹未殁,《四库》成书未久,正《总目》风行草偃之际也。而星衍之分部乃非四而为十二。“曰‘经学第一’:汉魏人说经,出于七十子,谓之师传,亦曰家法。六朝唐人疏义,守之不失。以及近代,仿王氏应麟辑录古注,皆遗经佚说之仅存者。学有渊源,可资诵法。至宋明近代说经之书,各参臆见,词有枝叶,不合训诂。或有疑经、非议周、汉先儒,疑误后学,宜别存之,以供取舍。曰‘小学第二’:先以字书,次及声韵。六义不明,则说经不能通贯,或且望文生义。文字之变,隶楷递改,滋生日多。既集汉、魏字书,亦及后世,以尽其变。声言反切,虽起六朝,或推本读若旧音而作,且引古字书,足资校证,亦宜兼列。曰‘诸子第三’:九流区分,互有改易。《班书》、《隋志》,部分最当,依此为类,庶非臆见。《六韬》旧入于‘儒’,《管子》还列于‘道’。周、秦述作之才,几于圣哲,或多古韵古字。伪书后出,判然可知。唐宋依托前人,号为子书,文多肤浅,入录甚少。曰‘天文第四’:黄帝、巫咸、甘石之学,是有五官分野,按五行以占吉凶,出于保章左史,其书最古,谓之‘天部’。九章五曹之书,惟知转算,不必长于观象,谓之算法。遁甲六壬,其术亦古,不可中废。合以命书、算法,谓之阴阳。三者俱属天文,各有专门。后世或不能辨,仅传算学。曰‘地理第五’:先以统志,次以分志,或总记区宇,或各志封域。《禹贡》古文说及周地图之言,存于列代地志及《水经注》、《括地志》诸书。宋元方志多引古说证经注史,得所依据,宜存旧说。地名更易,今古殊目,兼载今志,以资博考。曰‘医律第六’:先以‘医学’,次以‘律学’。‘医’、‘律’二学,代有传书,并设博士。生人杀人,所关甚重。经称‘十全为上’,‘医不三世,不服其药’。史称郭镇、陈宠世传法律。此学古书,未火于秦,历代流传,尤不可绝。医则祛其后出偏见者;律则今代损益尽善,欲悉源流,兼载古时令甲云。曰‘史学第七’:先以正史,次以杂史,次以政书。古今成败得失,一张一弛,施之于政,厥有典则,存乎正史。史臣为国曲讳,或有抵牾,尤赖杂史,以广异闻。朝章国典,著作渊薮,举而措之,若指诸掌,则政书尤要云。曰‘金石第八’:金石之学,始自宋代,其书日增,遂成一家之学。钟鼎碑刻,近代出土弥多,足考山川,有裨史事。古今兼列,无所删除。曰‘类书第九’:先以‘事类’,次以‘姓类’,次以‘书目’。古书亡佚,独赖唐、宋人采录,存其十五,非独獭祭词章,实亦羽仪经史,谓之《事类》。谱学之传,自东晋板荡,南宋播迁,周秦世系,不可复寻,或多伪托。唐、宋学有专家,传书幸在,故为《姓类》。流传书籍,自有渊源,证以各家著录,伪书缺帙,不能妄托,宜存其目。曰‘词赋第十’:先以‘总集’,次以‘别集’。汉、魏、六朝、唐人之文,足资考古,多有旧章,美恶兼存,自宋以下,人自为集;取其优者,入于《书目》,馀则略之。曰‘书画第十一’:先以‘总谱’,次之‘分谱’。六朝以来,以行楷争奇,存乎绢素;或摹绘山川故事,以传往迹。书画小技,不绝于今,宜考其真赝。鉴赏之学,游艺及之,所谓贤于博弈。曰‘小说第十二’:稗官野史,其传有自。宋以前所载,皆有出典,或寓难言之隐。今则矫诬鬼神,凭虚臆造,并失《虞初》志怪之意。择而取之,馀同自郐焉。”此序成后十年,始刊其书目,部类分并,有异于序者。列而存之,以见《四库总目》之外,尚有不守规矩之目录焉:“‘经学第一’:(1)《易》、(2)《书》、(3)《诗》、(4)《礼》、(5)《乐》、(6)《春秋》、(7)《孝经》、(8)《论语》、(9)《尔雅》、(10)《孟子》、(11)经义。‘小学第二’:(1)字书、(2)音学。‘诸子第三’:(1)儒家、(2)道家、(3)法家、(4)名家、(5)墨家、(6)纵横家、 (7)杂家、(8)农家、(9)兵家。‘天文第四’:(1)天部、(2)算法、(3)五行术数。‘地理第五’:(1)总编、(2)分编。‘医律第六’:(1)医学、(2)律学。‘史学第七’:(1)正史、(2)编年、(3)纪事、(4)杂史、(5)传记、(6)故事、(7)史论、(8)史钞。‘金石第八’。‘类书第九’:(1)事类、(2)姓类、(3)书目。‘词赋第十’:(1)总集、(2)别集、(3)词、(4)诗文评。‘书画第十一’。‘说部第十二’。”此目配隶失当之处甚多,详见陶濬宣所作之跋。较其类目,亦不如《四库》之详。然其划“小学”于“经学”之外,出《天文》于《诸子》之中,析《地理》与《史学》为二,不强戴“四部”于各类之上,而新设数类以容性质独立之书,此皆有得于明人诸录之遗意。虽误合医、律为一,大失专门别类之理;而不慑于《四库总目》之权威,胆敢立异,勇壮可嘉,不愧为别派之后劲矣。溯自北宋李淑另创八分法以来,迄于孙星衍之十二分法,七百六十年间,西一〇四九年至一八一〇年。作者十数人,背“四部”而骋驰,独适意而草创。其间不乏良法美意,足资启发;所惜诸家著录,聊备检寻,原无深入研究之志,随意分合,未必一一合乎分类之原理。此种不专精、不彻底之学风,百科皆然,非可独责目录学家。一方则文化之惰性深入人心,惮于革命而安于守成者比比皆是。“四部”之类目比较繁多,系统比较分明;故自《七录》创格,《隋志》采用以后,除明朝官录独加屏弃外,唐、宋及清秘阁藏书莫不资为部次架列之准绳,惟恐稍有违背;私家目录,靡然从风,其声势之浩大,远过于本章所述之“别派”;彼其所以成为正统派者,固有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