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师
虽然达成停战协议,但是和平协议没有签,两国仍处于敌对状态。
大规模互殴不可以,小规模的寻衅滋事还是可以有的。
就在达成停战协议的第二天,楚军一辆战车风驰电掣般地冲进了晋军大营,车上有三位亡命徒,分别是车左乐伯、车右摄叔、车御许伯。
晋军以为再过几天就回家了,精神上也就放松了警惕。这三人战车小组配合娴熟,在晋军大营内如入无人之境,造成一片混乱。杀到兴头时,三人跳下马车,车左乐伯又射人又射马;车右摄叔还生擒一人;车御许伯牵着缰绳,不慌不忙地整理马匹。
等晋军反应过来时,发现原来就一辆楚军战车,一位叫鲍癸(guǐ)的晋军将领,赶紧率领众多战车前去追杀。
这三位亡命徒驾车跑得飞快,尤其车左乐伯是神箭手,连续射死多名追赶的晋军。由于乐伯不停地远程输出,最后只剩下一支箭。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一只麋鹿出现在乐伯眼前。乐伯用最后一支箭将麋鹿射死,并对后面死死追赶的鲍癸喊道:
“这麋鹿是我送给你的,你就和身边的战士们分享吧!”
作为一名贵族的鲍癸,觉得乐伯这么做是君子的行为,决定停止追击乐伯。
讲到这里,从现在人的角度来看,大家会觉得乐伯与鲍癸的做法不可理喻,可从当时来看,这就是贵族精神。
贵族们非常看重道德与礼节,打仗绝不能胜之不武。在他们看来,打仗就是体育竞技比赛,决出胜负就可以了,不能野蛮地打架,把人往死里打。所以春秋时的大决战,往往一天就决出胜负了,输赢结果双方都认。不像战国时的全民战争,一场大战旷日持久。
乐伯射死一只鹿,然后说是送给后面的鲍癸,就是向他示弱。
鲍癸看到对方送礼物给他,明白对方已经向自己示弱,胜负已分,就没必要穷追猛打了。鲍癸顺带夸乐伯是君子,意思是指乐伯做事上路子,会做人。
亡命三人组平安地回到了楚国大营,然而这件事并没有结束。晋军里面那些不服荀林父的将领们被激怒了。楚国的这三位亡命之徒之所以敢违抗停战协议,冒着重燃战火的危险公然挑衅晋军,那是因为他们背后的指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大魔王楚庄王。
楚庄王来邲,可不是为了世界和平。不按套路出牌的他,总爱想些鬼主意。
楚庄王通过少宰探访晋军大营,了解到对手内部不是铁板一块,与其外部攻破,不如内部瓦解。
熊旅主动与荀林父和谈,激起晋军内部不满,接着派亡命三人组故意挑起争端,进一步撩拨晋军主战将领的内心,诱惑他们主动出击挑战楚军。到时候荀林父必定与这些主战的将领发生严重争端,这样一来楚军就可以从中渔利。
第一个被撩得内心痒痒的晋军将领出现了,他叫魏锜。魏锜在国内一直没有晋升的机会,他随大军出征就是为了积累经验,好以后升职加薪。然而,荀林父与楚军和谈,让他白跑一趟。
心有不甘的魏锜,怕和平会盟后,就没有攒经验的机会,所以被亡命三人组挑衅后,他决定向荀林父请战,去楚军大营致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荀林父,不想引起大规模冲突,只想赶紧会盟完后,早点回家。魏锜的请战直接被荀林父否了,然而魏锜并没放弃,他耍起了小聪明。
学生时代,班里总有学生上课时想出去玩的学生,他们的惯用伎俩一般是对老师谎称憋不住要上厕所。面对学生的请求,老师即使知道学生有逃课嫌疑,也只能说:速去速回。
魏锜对荀林父说:“我愿作为使者去楚营,要求楚王惩戒寻衅滋事的三个人。”
荀林父经不住魏锜的软磨硬泡,同意他去楚国大营。
魏锜心里那个高兴啊,驾着车跑到楚军大营门口,喊着要致师!
不喊不要紧,一喊竟招来了一个狠角色。这个人叫潘党,位列楚国神箭手排行榜第二名,他与养由基是好朋友,二人经常切磋箭术。
魏锜叫得有多嚣张,被打得就有多惨。
潘党一出来后,追着魏锜一路暴射。就在魏锜觉得自己快完了时,一只麋鹿出现在眼前。
魏锜应该是听了鲍癸放走乐伯的故事,他也把麋鹿射死,对后面追赶的潘党大喊道:“这鹿是送给你的!”
潘党看见魏锜装怂了,就撤了回去。
魏锜致师失败,其他人并不以此为教训,反而起了坏作用。有一人也想去楚军大营门口致师,他叫赵旃(zhān),是赵穿的儿子。赵旃的人生目标,就是要当六卿,所以他也要蹭经验。
赵旃对荀林父说,他也要当使者去楚军大营。荀林父看到魏锜被暴打回来,就知道出使是假,寻衅滋事是真。可荀林父没有办法拒绝赵旃,毕竟出征的将领里,一大半都和赵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速去速回,注意安全。”荀林父无奈地说。为了保险起见,荀林父还安排了一队人马去接应赵旃。
赵旃得到荀林父的允许后,屁颠屁颠地去了。后来赵旃用实力证明,他继承了父亲赵穿猪队友的基因,并且还把这基因进化了。
荀林父身旁的士会看着赵旃离去的背影,有种不祥的预感。士会发现赵旃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赵旃已经被赵穿灵魂附体了。
当年河曲之战,士会作为秦军的将领,就是利用晋军内部的猪队友赵穿,才让秦军全身而退。现在赵穿不在了,但是他的儿子接着坑队友。
为了保险起见,士会建议做好迎战准备,但是没有人听他的。
士会发现晋军内部已经乱了,没有任何组织纪律性。既然战败迟早要来,那就提前做好溃军收容的准备吧。
士会命令手下的巩朔、韩穿在楚军可能追击的地方做好埋伏。赵婴齐发现士会都开始做好战败准备了,赶紧命令手下人在黄河边上布置好船,除了自己的所属部队能用,其余人一概不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