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浮屠

“Dr tan！A little boy fell into a coma!（谭医生！有一个小男孩陷入昏迷了！）”有人隔着帐篷喊道。

谭琴赶忙将手中打完的针筒递给护士，快步走了出去。

“Where？（在哪？）”

“Follow me ！（跟我来！）”有个小护士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宽大的防护服衬得她瘦弱的身躯更显单薄。

她迈着细碎的步子带路。

谭琴紧跟在后面。

正是她所管辖的那十个帐篷中的其中一个。

护士打开篷布，指着中间一个小孩说道：“（There！）那儿！”

谭琴一个箭步冲过去，掏出瞳孔笔，用手掰开紧闭的眼睛，照了照。

“High fever coma！Cool down with alcohol！（高烧昏迷！用酒精降温！）”

“Ahh？（嗯？）”护士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举着输液瓶不知如何是好。

“He is too young ，try not to inject medicine!Physical cooling！（他太小了，尽量不用药物注射！尝试物理降温！）”她低下身子，将小孩子的衣服扣子迅速的解开。

“Ok!（好）！”护士这才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忙将一瓶酒精递了过去。

小孩子难受的皱起眉头，口中不停的哼哼。

“He is calling mom。（他在叫妈妈。）”护士解释道。

谭琴手中顿了一顿，蹲了下去，趴在小孩子的耳边，轻轻唤道：“Baby!Baby!You are strong！You will see mom soon！（宝贝！宝贝！坚强些！很快就能见到妈妈了！）”

小孩子听懂了这温柔的声音，稍稍缓和了些，下一秒，突然伸出稚嫩的手，紧紧抓住了谭琴的衣角。

小手是如此用力，将防护服都拧成了一团。

“Dr tan？（谭医生？）”护士见她动作慢了一些，担忧的问道。

“Nothing！Cool him down！（没事！快点给他降温！）”

“Ok。（嗯。）”

因为长期的营养不均衡，幼小的身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

“Hurry up！（加紧些！）”谭琴头也不抬，一手握着小孩子，一手用棉球不停的擦拭。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小孩子终于慢慢舒缓了眉头，响起轻微的呼吸声。

“OK！”谭琴长长舒了一口气，缓和了好一阵，才慢慢直了直发酸的身子，。

那双小手依然紧紧拽着她，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Is his mom in the near tent？（他的妈妈是不是就在旁边的帐篷？）”谭琴凑近护士，低声问道。

“Yes。（是的。）”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案，谭琴弯下身子，轻轻将小孩子打横抱起。

“Dr tan，what are you doing？（谭医生，你要怎么做？）”

“Put him to his mom。stay at here alone is not good for disease！（放在他妈妈身边。他一个在这，对病情没有好处。）”

护士懂事的将帐篷再次掀开。

当谭琴将孩子送到那个年轻女人身边时，她眼眶泛起了泪花。

“He has passed out high fever just now ，but it’s already much better。（他高烧昏迷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Put him next to you，try to best to wake him up。（还是将他放在你身边，你尽力将他唤醒。）”谭琴用英语说完，又看了一眼护士。

护士又用本地方言对女人解释了一遍。

“Thank you！Thank you！（谢谢你！谢谢你！）”女人不停的说道，然后低下头，深深吻上孩子的额头。

这一幕，是近日以来谭琴唯一欣慰的场景。

她轻轻扭动一番因劳累有些疼痛的脖颈，正好瞥见一道目光。

“谭医生...”待她走近了些，那位中国病人轻声唤道。

“你醒了？”

“嗯...我在睡觉的间隙...谭医生又救了一个小生命...”他又咧开嘴笑道。

他很爱笑，虽然虚弱，但是笑容却很具感染力。

能让人瞬间有力量的那种。

“这本就是医生的天职。”

像是想起什么，谭琴微微诧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谭？”

他露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眼神，“我还知道你叫谭琴...”

“嗯？”

“谭医生...你流了好多汗...”

谭琴这才发现额头豆粒大的汗珠顺着护目镜的边缘直往下落。

“这里天气太热了。”

“是你们太辛苦了...”

曾经遇到很多对她说辛苦的人，都没有这一句听得动人。

“我出去一趟，你有不舒服的叫护士。”

一停下来，才觉察自己全身上下黏糊糊，谭琴扭头就要离开。

“谭医生。”

还没挪动步子，又被他叫住，

“嗯？”

“我叫严棋。”他双目紧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琴棋书画的棋。”

“好。”谭琴冲他微微一笑，尽管隔着防护面罩，还是能看得清，那弯起弧度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