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画皮
于薇和师太，已经率先带头，申请降薪50%，与公司共渡难关。
说是自愿申请降薪，其实公司早就把申请书帮高管们准备好，只需要高管签一个字即可。
杨明秋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降薪申请书，左看右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签。
杨明秋也有自己的理由。
于薇和师太，跟着田总创业多年，田总自然是没有亏待他们。那些年上海房价也不贵，他们早早就买房置业，完成了资产的原始积累。现在他们主动降薪，也只是暂时的表态，说直接点，降薪不会对他们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自己就不一样了。杨明秋孤身一人，在上海没车没房，当初为了留在小太阳，甚至不惜和武帅分手，不过就是希望自己能赚大钱，当上成功人士。
杨明秋渴望有钱，渴望过上体面的生活。杨明秋不想买不起房子，不想每天精打细算过日子，不敢要孩子，不敢生病。
想到这些，杨明秋心里就难过。
这一份降薪申请书，是对杨明秋的信念毁灭性的打击。
如果硬扛着不签，自己可能会落的一个刘迪的下场。
杨明秋内心陷入了两难的困境。
下午的时候，田总那边派人来找杨明秋，让杨明秋去田总办公室一趟。
杨明秋起身去田总办公室，站在田总办公室门口，打起精神，敲了敲门，说：“田总，你找我？”
田总说进来吧，我一直在等你。
杨明秋进去，田总已经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冲着杨明秋笑了笑，说：“来吧，坐。”
田总看上去憔悴了很多，笑起来也没有笑的样子，看上去一脸苦涩。
杨明秋和田总面对面坐着。
田总开口说：“你怎么打算？”
杨明秋实话对田总说：“我没想好。”
田总叹了口气，说：“如果你能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田总年纪比杨明秋大不少，在田总眼里，杨明秋还是个小姑娘。田总要脸面，本不想跟杨明秋讲自己的难处，可是田总又实在舍不得杨明秋就这样走了。
田总跟杨明秋说：“公司现在的难处，你应该也看见了。我创业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在困难里挣扎着，从一个困难到另一个困难。可是这一次，我真怕过不去……”
杨明秋没想到田总在自己面前表现的这么脆弱，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田总。
对于自己，这只是一个工作，树倒猢狲散，自己还可以另谋出路。小太阳于田总，就是心血，是全部的身家性命。
田总问杨明秋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狠的。刘迪他们跟了我那么多年，我说开就开掉了。”
杨明秋说：“现在的情况，也是迫于无奈吧……”
田总继续说：“你知道现在公司真正的危机吗？如果我们拿不出钱回购股份，我们很大可能会失去公司的控制权。小太阳就会落入别人的手里。所以我想，即使现在承受再大的痛苦，也要不惜代价保住公司。哪怕小太阳被伤的体无完肤，也好过被肢解变卖的下场。留得青山在。为了保住小太阳，我借遍了所有的朋友和银行，我连家里的房子都抵押了……”
杨明秋心有戚戚，默然不语。
田总说：“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帮帮我。帮帮小太阳。只要保住了公司，钱我们还可以再赚，我老田这个人，知恩图报，一定不会亏了你。”
杨明秋六神无主。现在小太阳是一个被撞破的飞机，而且破损越来越大，说不定就要坠落，机毁人亡。
杨明秋这一生做过很多次的选择，每一次都幸运的选对了方向。
选错的人们，比如胡月，比如武帅，比如石凯，比如李唯苇，要么黯然退场，要么苦苦支撑。
这一次自己还有运气可以选对吗？杨明秋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杨明秋跟田总说：“田总，我回去慎重考虑一下吧。想好了给你回复。”
田总说：“好，你自己好好考虑。”
杨明秋从田总的办公室里退了出去，关门的时候，看见田总眼睛里灼灼的目光，像是针刺在自己身上。
杨明秋不敢再看，低下头出去了。
杨明秋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脑子里乱七八糟，理不出头绪。透过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外面大办公室的同事们，也都无头苍蝇似的乱撞，透出了一股凄惶的味道。
坚持捱到了下班时间，杨明秋看看时间，下地库去开车，准备接周一文下班。
顺便问问周一文，看看周一文能不能给自己什么建议。
杨明秋一边倒车，一边想着怎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
脑子里一瓢，就听见哐的一声，车身一震。
杨明秋才惊醒一般，立刻踩死了刹车。
杨明秋拉开车门，下车去看看情况。索性不严重，车屁股的一角磕在了地库的钢筋水泥柱上，尾灯的亚克力灯罩磕碎了。
杨明秋觉得有点尴尬，周一文新买的奔驰没几个月，就让自己撞了。
还好不严重，去修修应该没太大问题。杨明秋准备打电话跟周一文说一声，看周一文是报保险还是直接去修修。
杨明秋打定主意，不管周一文跟自己怎么说，修车的钱一定要坚持自己来付。
想好了对策，杨明秋打通了周一文的电话。
杨明秋尴尬的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了好几句才说明白，自己把车撞了。一边说，一边拍照发给了周一文。
周一文原本高高兴兴的语气，忽然就变了。
周一文重重地说：“你是怎么回事？”
杨明秋非常抱歉，跟周一文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一时分心了，你看看这个怎么办？要么我把修车钱给你？”
周一文说我先问问人吧。说完挂了杨明秋电话，立刻给自己熟悉的修车行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看了看发来的图，说：“小问题，不过需要原厂订货，然后师傅给换一下。一两个小时就可以。大哥我建议你报保险，自己修，不划算。”
周一文想，如果是走保险，明年的保费不知道自己要多交多少钱。
周一文回杨明秋电话，话却换了一个说法：“这个得换一个，那边说这个小问题报保险不划算，还是自己修吧。”
杨明秋说：“好，那你修一下吧，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修，修车多少钱，我一分不少的给你。”
周一文不好意思直接从杨明秋手上接过钱。脑子一转，想了个办法。
“我最近比较忙，要么你直接去修一下吧。”
杨明秋说：“那我就去帮你把车修了。实在不好意思。”
杨明秋又道了一次歉。
周一文立刻拉了一个聊天群，把杨明秋和修车行的人拉进来，跟杨明秋说：“那就麻烦你跟对方对接一下吧。”
杨明秋跟对方沟通完，对方说这个型号的灯没有现货，需要订货，要先付钱。
杨明秋二话没说，把钱付给了对方。
周一文看见杨明秋付了钱，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一文发给杨明秋一条私信：“辛苦你啦。”
杨明秋说：“我心里挺不好意思，实在抱歉啦。”
周一文笑说：“媳妇儿，没事的，别放在心上。你本来就笨笨的，以后要小心哦。人没事就最好了。”
这个直接的、不加修饰的情绪转变，让杨明秋心里忽然冷了下来。
原来两个人温情脉脉的生活，像是画皮一样被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