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之刘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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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独醒者的悲哀2

休之的战马在大街上一路飞驰,遇上几个建康县衙巡夜的官差拦他,因当时夜里宵禁,官差遇上违禁夜行的,总要去过问一下。然而休之没时间废话,几鞭子下去,把官差打得抱头逃跑。

一路来到琅琊王府,休之跳下马,不顾王府守门的小厮如何阻拦,冲到门口便猛扣门环。琅琊王被他叫了起来,一边系衣服,一边出来会客厅见他。

休之已等的不耐烦了,见琅琊王来了,顾不上行礼,简洁地把情况说了,又说道,“刘牢之与桓玄不日就会杀到建康。微臣必须连夜出城,带兵阻击。可现在丞相酒醉不醒,臣只有奉诏命才可出城。王爷有入宫金牌,请王爷立刻入宫面圣,求圣上给臣下一道诏命,让臣出城。”

琅琊王听了,倒并不着急,只是长叹了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早说过,丞相是乱臣贼子,你不肯杀他,今日如何?”

“王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请王爷即刻进宫。”

“我这王府周围都是你们的探子,将军现在准我出府了吗?”

休之想不到他此刻仍在纠缠此事,心里大怒,为了大局,他忍着怒气,深深地鞠躬一拜:“王爷见谅,微臣有冒犯之处,愿受责罚。但此时军情紧急,刻不容缓,请王爷以国事为重,立刻进宫求得一纸诏命,让臣能出城带兵。否则,叛军不日就会兵临城下,威胁皇上和社稷安危啊!”

琅琊王终是年轻,见堂堂车骑将军被逼到这样的地步,于心不忍,便亲手扶他起来,可他早与桓家暗中勾结,怎么会帮休之?他推脱道:“将军请起,不是小王不帮你,只是,朝廷自有制度,入夜之后,谁敢去闯宫门,惊扰了圣驾,小王爷吃罪不起。”

休之没想到这时候了,琅琊王竟还打官腔,觉得失望至极,胸中气闷不已,转而又觉得悲凉。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琅琊王又安慰道:“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再过一阵子,天就亮了。将军不如再等等,天亮了便可出城。何必急于这一时。”

休之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再无话可说,倒退了几步,转身出门,背对着他拱了拱手,“叨扰了,请王爷恕罪!”他说完,也不等琅琊王说话,便走了。

王府的大门在他身后紧紧地关上,一对红灯笼也是高高挂着。府门前的地上,洒满了月光,远看着就像一片雪地,洁白无瑕。

休之站在门前台阶上,仰天无语,眼泪却流了出来。他在灯火阑珊处,把眼泪擦了,又是一副决绝果敢的神情。

“乱世之中,活下来最重要。”司马道子的话又响在耳边。

休之从台阶上走了下来,骑到马上,不再像方才那么慌乱。侍从问:“将军,现在去哪里?”

“回府!”休之简短地说。

谯王府门前也是一对灯笼和一片洁白的月光。休之下了马,命人叫开门,把马鞭交给门上小厮,命人叫来吴勋,吩咐他立刻传令全府各处,收拾细软,备车备马,准备好后,全到院中等着。

然后休之亲自来谯王夫妇住处,请父母起床,禀报了实情,又命人好好地去给谢氏、云秀传话,让她们立刻收拾行囊,准备出城。

不一会儿,谢氏和云秀都匆忙来到上房,神色都很惊慌。

谢氏问:“夫君,出了什么事?你晚膳都没吃完就走了,天都快亮了才回来,还让全府收拾东西,到底是怎么了?”

休之奔波了一夜,此刻十分疲惫,看看他的家人们,说道:“刘牢之反了,很快就会和桓玄合兵攻打建康。今夜我无法出城,无法带兵去前线,已失了先机,建康不可保。你们都收拾好细软,我去休息一下,等天一亮,我带你们出城。”

谢氏慌忙派人去给娘家报信。云秀也是一脸震惊,她回过神来,见休之已出了门,忙追出来,急切地问:“兄长,兄长,刘裕可有消息?”

“他没有消息。”

云秀的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不必担心。有我在,一定保护你们母子安全。快去吧。”休之生怕她会哭闹,他已经很累了,没有精力再安慰别人。

“好。我去收拾。”云秀擦了眼泪告退。

休之回书房睡了有一个时辰,被方明叫醒。出来看时,天光大亮,见一个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军官从院门外走了进来,谯王府守门的小厮紧跟在他身后追着拦他。

见到休之,小厮跪下说,“世子爷,咱们府上都被御林军围起来了,这位大人非要来见您,奴才拦不住他。”

那军官向休之行军礼。“卑职参见车骑将军!”

休之尚未跟他们搭话,就听到城中钟声大作,那是景阳钟,比开城门的钟声更加嘹亮高亢,看来是朝中有大事,急召群臣入朝。

军官说:“卑职奉丞相命,召您入朝议事。请将军立刻动身,不得有误!”

休之冷笑,“哼,叛军都要杀到城下了,丞相倒先来对付我?”

军官不卑不亢地说:“将军息怒,丞相是请您去力挽狂澜,并不是要对您不利。”

“那你围着我的府邸,意欲何为?”

“卑职是奉命保护谯王府,其他亲王贵眷府上,都有御林军保护。”

休之知道,他们是名为保护,实为监视。毕竟贵族们拖家带口地走了,城中必然大乱,这仗就没法打了。但他虽然不满,却没法把话挑明,只能问责道:“你们在城中调兵,我这个丹阳尹怎么不知道?”

“将军息怒,情势紧急,丞相下令时来不及和您打招呼,但绝非有意欺瞒,现在不就让卑职来请您入朝议事了吗?”

谯王此时也来找他,“休之,听这钟声,是皇上召大臣入朝吧,想必是有急事,你快去吧。”

休之回身看看父亲。父亲应该明知道自己不想去。他奔波了一夜,毫无收获,已经灰心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司马道子的话,自己和家里人活下来才最重要。

谯王一向胆小怕事,此刻却是一副许久不见的坚毅神色,冲他点头道,“去吧,你身为宗室,总不能置皇上与社稷于不顾啊。家里你不必担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休之看着父亲。父亲的眼神始终坚定,对他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休之长叹了口气,向父亲行礼,“是。孩儿去了。”

朝堂上,小皇帝急得坐卧不宁,大臣们缄口不语。元显是酒醒了,背着手在朝堂上走来走去,身上的丞相袍服却没整理好,腰带处还皱着一截衣服。

小皇帝破例主动问道,“诸位爱卿,刘牢之和桓玄合兵谋反,现已到历阳,诸位爱卿就没有退敌之策吗?”

大臣们都跪下磕头,“微臣无能,微臣该死。”

元显昨夜宿醉,头疼得要裂开似的,此时更是不耐烦,大袖子一挥,指着大臣们骂道,“朝廷养些歌儿舞女都比养你们强!平日里都嫌官小,一个个都来跟我要官要钱,现在怎么都哑巴了!”

见休之从容上殿,元显像见了救星似的,还没等休之走到丹陛下行礼,就连忙迎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贤弟,你可来了!”

休之仍是客气,有些冷淡,向皇帝和元显一一行礼。

元显说,“现在别顾着这些虚礼了,真被你说准了,刘牢之这厮竟然反了!他和桓玄合兵,现在已到历阳了!”

休之有心,特别瞥了琅琊王一眼,见他一脸平静,嘴角却有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联想他昨夜不肯进宫的表现,不禁有些怀疑。

元显还热切地等休之回应,休之便说:“为今之计,只有立刻迎敌了。还是我昨天说的,慈湖、石头城、采石矶、署郊、建康四门都要分兵把守。丞相亲自守宣阳门和皇宫。建康和周边留兵一万,我带鹰扬军、虎贲军和御林军一部共六万人,去历阳迎敌。粮饷方面嘛,还请度支尚书筹划。”

元显听他还是要带这么多兵走,有些犹豫。

休之也不着急催他,只等他自己决定。

元显想来想去,把脚一跺,“好!就依车骑将军所言!”他回身对皇帝行礼道,“请皇上立刻下旨,以本相为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以车骑将军为副都督,亲自领兵,即刻赴历阳,所有军需,度支尚书立刻调拨,不得有误。”

休之见元显此刻还要给自己争个头衔,不禁心里冷笑。

皇上已是慌了,连忙准奏。他站起来,对元显和休之说道,“国事危难,有赖丞相与车骑将军为朕分忧,朕要替列祖列宗谢你二人。”他说着,特意深深地注目休之。

元显忙跪下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皇上勿忧,桓玄、刘牢之作乱,微臣等一定恪尽职守,扫除群凶,誓死效忠陛下。”面子上的事,他做的比父亲当日可好多了。

休之也跪下行礼,却是真心实意的。他听了皇帝的话,心中猛醒。想起皇帝的际遇,想起自己的初衷,他本来是要拨乱反正,辅佐皇上治理天下的,怎么自己也像丞相父子那样计较起名利来了。休之不禁汗颜。

下了朝,休之连家也不回,直接去了城外大营准备起兵迎敌,不过他也另做了一手准备,就是命方明等心腹暗中保护家眷出城。

等到了出发的时刻,还不见御林军来,休之只好一面派人去催,一面先带虎贲军、鹰扬军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