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青少年皮肤

青春期，生殖腺活跃度大大增加，肾上腺、卵巢、睾丸分泌的各种激素大量涌入人体，于是男女性征（Geschlechtsmerkmale）便渐渐显现出来。其中，女孩也会拥有睾酮（Testosteron）等雄性激素，但含量要远远少于男孩的。

皮脂腺蜷伏在真皮层中，其排泄管通向毛发的毛囊导管，“不顾廉耻”地充当雄激素的接收站。雄激素当然来者不拒，开心地进驻皮脂腺里与接收站对接——这一结合会直接影响到细胞核，侵占细胞的控制中心DNA，然后促使皮脂腺细胞疯狂生产皮脂。

奇怪的是，皮脂腺竟会如此忘我：完成生产使命后，皮脂腺细胞会自行破裂，将内部物质呕泄到毛孔和毛囊导管中，并同时自我溶解。

大约需要六天时间，皮脂便能沿着毛发游历到外面的世界，然后倾泻到皮肤上，温柔地为我们护理面部与唇部，并把不请自来的病原体抵挡在外，还会给头发上上油，增增亮。

但如果过多的雄激素进入血液，或是接收站过于敏感、过分“谄媚”，皮脂腺细胞就会运作过度，导致大量的皮脂堆积在毛囊导管口，给喜脂的病原体摆一大桌饕餮盛宴。比如能够代谢脂肪的真菌，它们在大快朵颐后，会排出大量的脂肪宴残余物——脂肪酸。脂肪酸会严重刺激柔软的毛孔内壁，而为了摆脱污物困扰，毛孔壁细胞会源源不断地增加。于是悲剧出现了，毛孔出口处往往会因此形成一种角质栓堵塞出口，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黑头。

最常见的一种黑头是中心有个小黑点的开放性粉刺，英文名叫“blackheads”。很多人以为这些黑点是嵌在毛孔里的脏东西，但事实上，这是一些来自皮肤黑色素的沉淀物。想要去除黑头，仅靠不断清洗是没有用的。

回忆过去，我清楚地记得一位在化学课上给了我很多帮助的补习老师，他的脸上，主要是鼻子上，布满了巨大的黑头。那时我总被他的“自带奇观”深深吸引，走神当然是不言而喻的了。在这些巨大的“黑头”附近，还分布着大量的“白头”（whitehead），即英文里的闭合型粉刺；而在不同粉刺的交替地带，又隐隐闪烁着神秘的黄白色物质……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粉刺与有机化学是有多么紧密，毕竟，二者都与脂肪酸息息相关。

黑头可不会安分知足，它永远不会满足当下。黑头所追求的是更高的境界，即步入正轨，走上人生巅峰——成熟为丘疹。当“角质栓”完全卡在黑头中时，会导致大量来自皮肤深处的皮脂无法正常排出，一股股地积聚在角质栓前；此时的毛孔会被越撑越大，濒临破裂。接着，大堵塞会触发炎症信号，引发真正的炎症信号弹，会十分直观地反映到皮肤上。大堵塞产物还会逐步变红、变大、隆起，就像字母i上方的一点——在顶端生出一个小脓疱。

黑头

如果毛孔排泄管没有及时清空，混合有皮脂、细菌与大量角质的丘疹将无法把自己向外排出，而是全部向内倾入地下二层的真皮。您可以想象，这下真皮层内会变得多脏。接着，停车场的安全服务系统会拉响警报，清理小分队会匆匆赶到事发现场，但由于炎症在皮肤深处肆虐已久，清理工作此时基本无法进行。结局很悲惨，防御细胞与吞噬细胞不得不无功折返，而瘢痕通常却会留下来。对此，皮肤医生又别出心裁地把这种瘢痕命名为“虫蚀样瘢痕（Wurmstichig）”或“冰锥样瘢痕（Eispickelnarben）”。

还有一种细菌可导致小型化脓丘疹，它们十分顽固，会出现在身体任何部位，有时甚至十分危险，即大名鼎鼎的金黄色葡萄球菌（Staphylococcus aureus），翻译成德语就是“金黄色的-葡萄-球体（goldene Weintrauben-Kugel）”。金葡菌在显微镜下呈散落分布着的葡萄球状，在实验培养皿中，看上去则是金黄色的小颗粒团。顺便说一下，长有小脓疱（Eiterbläschen）的丘疹叫作脓疱（Pustel）（拉丁语中pus表示“脓”[40]），脓疱是一种小型脓疡（Eiterchen），即充满脓液的小水疱。只要医生听到“Pus”这个词，都会若有所思地回忆起上学时那几句耳熟能详的口诀，其中之一便是：“Ibi pus, ubi evacua.”[41]意思是：有脓就挤。

丘疹的形成

脓的黏稠度大多徘徊在稀液到奶油状之间，通过观察判断颜色和气味，医生能够获取重要的致病因素线索。黄色的脓显示了金黄色葡萄球菌感染；蓝绿色的脓则与一种叫绿脓杆菌（Pseudomonas aeruginosa）的病菌有关；如果有血液混入，脓会呈红褐色；如果闻上去十分恶心刺鼻，则与大肠杆菌（E.coli）或其他肠道细菌有关，这类细菌只能在无氧的环境中生存，因此又叫作厌氧生物（Anaerobier）。此外，皮肤真菌，会导致脓疱。

当然，也存在无菌、不具传染性的脓疱，比如一些长在手部与脚部上的脓疱便与病菌毫无关联，而这里的脓仅仅是丧命于防御战的报废白色免疫细胞的尸体。

●丘疹与火山

黑头是痤疮问题的罪魁祸首。黑头Mitesser从字面上来看，很容易让人想到“宴会宾客（Tafelgast[42]）”，而非黑色和白色的丘疹。Mitesser的另一个名称叫作Komedonen[43]，长有黑头的人，往往饱受痤疮之苦，而这也正是医生诊断的关键所在。

痤疮丘疹（Aknepickel）里的物质有的像水晶肴肉，像皮脂、脱落的角质皮屑、病原菌压合成的“软木塞”，还有的是糊状、膏状、蜡状，颜色上通常有白色、黄色或琥珀色。

痤疮丘疹的结构和原理同火山十分相像：火山锥相当于肿胀堆起的皮肤；火山口常常被乱石与泥土堵塞，也就是皮肤上的黑头木塞；充满火山岩浆的火山筒相当于充满皮脂、脱落的孔壁细胞和细菌的痤疮丘疹；位于火山最底部的岩浆房便是我们永不停歇的皮脂腺。一次火山喷发可以减轻岩体压力，同样，丘疹在正常破裂后也会渐渐痊愈。但一次爆发则会让整个火山体灰飞烟灭，岩浆房、火山筒、火山口荡然无存；而丘疹内爆的后果同样也是灾难性的，往往还会形成平平的或洼陷的瘢痕。

在明显的瘢痕周围，即使是很轻微的痤疮，也会让毛孔进一步变得粗大，这便是“地下”微炎症带来的后果。纤维化、硬化了的毛孔排泄管伤痕累累，坏到再也好不起来，再也无法恢复到原来的纤细柔软。

您或许会问，为什么痤疮不但会攻击我们的面部，有时还会入侵背部和胸口，然而布满毛发和大型皮脂腺、盛产皮脂的头部却安然无恙？造成这一差别的原因在于毛发的体积与密度：头部毛孔中粗壮结实的头发会像排水设备一样将皮脂引流到头皮上，即使皮脂腺又多又大，皮脂也很容易排出。因此，不管头油的有多快有多夸张，都不会长痘痘。与此完全相反的是面部与身体皮肤，在这里，一些部位上分布有大型皮脂腺，但与之相配的却是细微柔软的体毛，几乎看都看不见，于是很难将大量的皮脂向外引流。当泄洪般的皮脂溢汹涌而来时，毛孔便会被迅速堵塞。

●挤压

不少人都知道，喜欢手贱抠痘痘的恶习会酿成难看的瘢痕，但那些熟透诱人的痘痘，总会魅惑地撩拨我们，让人心里直犯痒痒，难以抗拒。对此，皮肤医生真心奉劝大家，千万不要小觑挤压丘疹带来的危险。

事已至此，如果还是控制不住挤痘痘的手，那么不妨来看一下对此可采取的安全措施：请认真清洗您的手与手指，剪短指甲，然后对即将要抓挠的皮肤部位进行消毒。这样，您可以降低把更多的细菌带入皮肤的风险，防止引发丘疹外部感染。要知道，长指甲很容易给皮肤造成微小伤口，同时还会损伤皮肤保护屏障，让更多的细菌病菌有机可乘。

当轻微施压什么都没有爆出时，大家都喜欢加大力度再使劲挤一把，千万别！此举后果是灾难性的，因为脏物会先被从毛孔挤出，然后再退回到皮肤更深处，原本严重膨大发炎的毛孔里的内压早已蓄势待发，这么一来很容易在真皮层内引发内爆。紧急警报！长疤！

严重发炎的丘疹在痊愈后往往会留下难看的褐色斑点，很难消失，而错误的挤压方式则会大大提高这一风险——丘疹虽去，斑点仍在。有一个好办法是，用向外拉取代挤压：轻轻地按压，放松，向两边拉，再轻轻地按压……就像挤牛奶似的一下一下拉挤出痘痘。当然，这只是一个技术上的建议，不是必须要挤。更重要的是，上唇上方的面部丘疹属于高危部位，这里分布有大量血管，一些甚至还与大脑相连，非专业的手法挤压很可能会让病菌向上传播，严重者还会导致脑静脉炎（Hirnvenenentzündung）。

丘疹能够得到很好的医治。对于由普通痘痘组成的“普通痤疮”，可以通过处方药霜和凝胶来抑制毛孔角化，从外部进行消炎。而对于皮脂过剩问题，正如之前所讲，外用措施均无济于事，市场上的各种抗痘产品往往只能让屏障脂质变干。至于大型深度丘疹和瘢痕问题，则必须通过内服疗法来医治。

千万不要把青少年严重的痤疮问题当作“普通糟心事”，觉得这只是青春期必经的正常现象，相反，请务必及时采取措施。

对于皮脂腺生产过剩，可通过内服异维A酸（Isotretinoin）来进行干预，市场上的这种维生素A酸衍化物多为软胶囊形式。需要注意的是，内服异维A酸并非完全没有副作用，特别是年轻女性一定要知道，维生素A与其衍化物会给胚胎带来严重伤害，因此，如果有生宝宝的愿望，一定要在终止该疗程至少一个月[44]之后。

尽管如此，异维A酸算得上是很多患者的救星，只要女性同胞多加注意（对男性来说就简单多啦），通过内服异维A酸不仅能够治愈痤疮，还能年轻肌肤，预防皮肤癌，尽管未得到公允，但该收效已经得到很多研究证实。针对青少年病患，通常采取的是半年期大剂量疗法（每天30～40毫克），成年人则更适合采用较长期的低剂量疗法（每周20～40毫克）[45]。

避孕药能够降低女性体内的雄性激素水平，从而有一定的美容美肤效果，但有时避孕药也会给女性机体带来很大的副作用：除了体重增加、身体水肿外，还会刺激乳腺组织，增高罹患恶性肿瘤的风险，并且还会降低性欲。

显然，这么一圈儿下来，风险最低的治疗方案便是饮食调节，据此来控制皮脂的过度生产和炎症活动：完全告别精制白面、糖、大量牛奶[46]和反式脂肪等典型的“文明食品”，多多食用蔬菜、全麦、坚果、鱼类及鱼油，这些食物都富含重要的Ω-3脂肪酸。此外摄入一定的益生菌，能够获取具有消炎作用的肠道细菌，或者也可以通过高纤维饮食来自己培植。以上这些都可以助您远离痤疮，保持肌肤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