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据我所知，先生和夫人是一对恩爱夫妻。我没有成家度日，自然理解不了更深层的道理。但当先生和我在客厅对坐时，先生什么事都不叫女用，只叫夫人。先生总是回头冲着隔扇叫道：“喂，静（夫人的名字）。”听起来很温柔。夫人应声出来的样子也很大方。有时留我吃饭，夫人在座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表现得更加明显了。

先生常陪着夫人听音乐会或看戏。而且，我记得他们至少有两三次一起去不到一周的旅行。至今我还留着先生从箱根寄给我的明信片，还有去日光时寄给我的装着一片红叶的信。

当时我眼中的先生和夫人的关系就是如此。其中只有一个例外。有一天，我仍像往常一样在先生家的玄关等候传达，听到客厅里有人说话。仔细一听，那不是平常的谈话，像是在吵架。因为先生的房间紧邻客厅，我站在扇门前就能大致听出吵架的声音。不时提高嗓音的男声就是先生。对方的声音比先生低，因此听不出是谁，可我总觉得是夫人，她似乎在哭。我站在玄关不知所措，后来下决心回去了。

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我的心头，我书都看不下去了。大约过了一小时，先生到窗下叫我，我惊讶地推开窗，他邀我去散步。我掏出方才包在腰带里的表一瞧，已经八点多了。我穿着居家的裙裤，没换衣服就出门了。

那晚，我和先生一起喝了啤酒。他酒量本来就不大，喝到一定程度若是没醉，是不会冒险喝醉的。

“今天不行。”先生苦笑道。

“不开心吗？”我同情地问。

我心里惦记着方才的事情，如鲠在喉般地痛苦。又想和他直说，又觉得还是不说为妙。犹豫不决的样子，尤其表现出我心神不定。

“你今天晚上怎么了？”先生先问道，“其实我也有点反常，你看出来了吗？”

我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我刚才和妻子吵了一架。所以我这无聊的神经就兴奋了。”先生又说。

“为什么……”

我没说出吵架的话。

“她对我有误解。我说了是个误会，她还是不原谅。结果我就生气了。”

“她是怎么误解先生的呢？”

先生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我要是她想象的那种人，我就不必如此痛苦了。”

先生到底多么痛苦，是我想象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