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太炎轶事

余杭章太炎著《章氏丛书》，以博学名震海内。他持论怪僻，行动诡诞，人们呼之为“章疯子”，实则治学精严，鞭辟入裹，决不是“疯子”所能办得到的。妻某氏，早卒，章谋续鸾。有一天，王逸塘来访，问有没有合格的？章回答：“人之娶妻当饭吃，我之娶妻当药用，两湖人甚佳，安徽次之，最不适合者为北方女子，广东女子言语不通，如外国人。”

章续娶夫人为汤国梨，这段姻缘，究属是怎样撮合的呢？原来章在上海首创统一党，自任总裁，同时办《大共和日报》，为统一党作宣传。黄季刚、钱芥鏖等佐之，宏篇巨著，奕奕皇皇，在报坛别树一帜，该报且附石印画报，由吴兴钱病鹤为主干。既而病鹤应他报之聘，介绍其友沈明以自代，沈明笔名泊尘，他的漫画生动活泼，耐人寻味，又擅速写，红氍觎上老伶工的表演姿态，经他寥寥几笔，无不妙到毫巅，极得读者欢迎。泊尘和汤国梨为表兄妹，汤能诗，泊尘所作较得意的，常以示汤而请题，后来泊尘所刊印的《新新百美图》，有多幅是汤所题的。汤眼界甚高，择对象未免较苛，因此年事渐长，没有找到如意郎君。这时泊尘既在《大共和日报》，时常会晤太炎，知道太炎谋再娶，又喜两湖人，而汤虽是浙江人，却能操鄂语，便慨然以蹇修自任，双方既同意，遂委钱芥尘为媒人。

按旧例，娶妻必须先送金饰以为信物，金饰大多四件，可是章太炎没有钱。这怎么办呢？恰巧名流张岱彬来沪，立助二千金，报馆方面致送一千金，赁屋北四川路大德里，购置家具，粉刷新房，并兑金戒指、金镯、金锁片，但缺其一，太炎忽想到黎元洪当初曾赠开国纪念真金章一枚，于是凑成四数，假爱俪园的天演界剧场举行结婚典礼。孙中山、黄兴、陈英士、杨千里等均为贺客，非常热闹。

太炎晚年在苏州，一方面治学，一方面仍不忘政局。一九三三年，上海学生赴宁请愿，要求国民政府出兵抗日，学生们经苏州车站时，太炎特遣人以面包水果到站慰劳，并致电当局：“学生请愿，事出公诚，纵有加入共党者，但问今日主张如何，何论其平素。”他又想把武昌起义以及共患难的革命同志，一一为之作传，但只完成了焦达峰、秦力山传，其它因精力实在不逮，未克完成了。

袁世凯对其政敌，素来心狠手辣，是格杀不论的。袁氏在恢复帝制时，章太炎极力反对，并在报坛大声疾呼。袁世凯乃命人将其软禁于北京，每日款待，只要太炎不骂即可。但太炎不为所动，袁世凯对之无可奈何，不敢轻易下手，可见太炎当时威望之高。

太炎是在一九三六年逝世于苏州的，他生前很钦佩明代张苍水抗清不屈的精神，愿将来死后，埋骨杭州苍水墓旁。其夫人欲全其遗志，拟卜葬西子湖畔，不料日寇侵略，东南沦陷，也就不能如愿。直到一九五五年夏，才从苏州墓地起出，先举行公祭，由金兆梓、周瘦鹃、范烟桥、汪旭初、谢孝思等，恭送灵柩赴杭安葬，典礼非常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