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太炎有仙骨

朴学大师章太炎先生之死，为我国文坛上一大损失。先生之言行，已数见各报，然据予所知，尚有足述者。先生为同盟会巨子，与词人黄摩西颇友善，以文字鼓吹革命，清廷欲捕之，乃匿于苏之葑门内黄摩西家，盖其时黄主东吴大学国学讲席也。民国后，袁氏禄位羁縻之，授为热河都统，然先生意不在此，旋即弃去。袁氏阳为厚遇，实则软禁之以事防范也。及帝制告成，先生佯狂避祸，尝于冬日，执蒲扇以赴宴；宾主尚未入席，先生据座大嚼，并催厨役进肴，食毕即掉头走，于是外间纷传先生为疯子，袁氏不之疑而释之。唐继尧起义云南，慕其名而迎之来，及先生抵埠，放八十一响礼炮以示敬。然为日较久，供奉渐疏。先生外出，辄乘肩舆，虽昼间亦命掌灯，或叩其故，则曰：“地方黑暗，不得不藉此以见一线光明也。”先生知医，治方剂往往有奇效，然非至契之人，不肯贸然一试其回春妙手。又擅书法，但例不写上款，固请之，则仅书某某属，概无仁兄先生之称呼。其公子奇，家学渊源，自幼即能作擘窠大字，有神童之号。予一度见之，眉目清秀，洵佳子弟也。先生居沪时，偕数友往命相家谈相，命相家以为平庸无所异，及揣骨则大惊曰：“君人仙骨，欲富则富，欲贵则贵，好自为之，前途未可限量。”因问先生姓氏里居，先生不以实告，然未尝不叹命相家之神技不可及。某闻人对于先生深致敬仰，先生亦答之以礼，有造先生同孚路寓邸而乞助者，先生与以名刺，云持此谒某闻人或可设法。某闻人见先生名刺，立赠二百金。此讯传布，乞助者愈多，先生以来者非善类，不敢斥逐以招怨嫉，一一以名刺畀之，某闻人均如数酬报。先生认为长此以往，未免难于为情，此亦觅屋居苏之一大原因也。先生生前素慕刘基之为人，以其辅佐朱明，驱逐元胡，功绩道德，极为可钦，曾语家人云：“死后愿葬于浙之处州刘基墓傍。”闻章夫人曾一度与张溥泉相商，未知果成事实否。

按：太炎卒葬于杭州张苍水墓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