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朱先生的“润泽书院”
今年二十有八的朱先生已经连续多年被朝廷评选为孝廉，州政府也专门派遣人员过来拜访他，以请求他出面做官，为朝廷谋事，为百姓谋福，但，均被朱先生婉拒。
大庆国是一个重视孝道的国家，凡是被举荐为孝廉之人，皆意味着进入仕途的开始。
读书之人的目的为的就是进入朝廷做官，为皇上分忧解难；持有这一愿望的人物自然不是只有读书人士。
所以，在大庆国想要进入朝廷为官有两种渠道，一种通过读书，科举考试，一种则是通过推荐，成为孝廉，进而踏入仕途之路。
大部分人则是通过上述其一情况，而朱先生则是两种都有。他不仅学识渊博，通过了科举考试，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考中进士，不得不说是一位少有的天才；同时还是一位极其具有孝心之人。
朝廷多次派人请他做官，朱先生皆都婉拒。
同乡们对他的做法越来越不解。
既是读书，无非就是为了做官，既是举荐孝廉，无非也是为了做官，既然不愿做官，为何还要把这两件事都做全了呢？
同乡人不解，纷纷向他发出疑问，朱先生的回答也是极其简单：“我拼命读书只是为了探索知识的浩瀚，我孝顺父母兄长则是本能使然，这一切与做官无关。”
这一说法一经传出，朱先生在乡人们心中的地位变得更高，而朝廷也更加想要招纳他为官。
这一切就是一个良性循环。
决心待在家乡，为家乡做一番事业的朱先生，在亲人朋友的帮助下，置办了一间书院，书院里只有不到二十个学生，他们来自京城各处，来自社会各个阶级。
当初，社会上有一种大家默认的共识——以子女在朱先生门下求学为荣。
在这一共识的影响下，前来朱先生门下拜访求学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社会各个阶层的人士皆发自内心的敬佩朱先生的为人与品德。
书院置办成功后，朱先生一直在为书院的名称苦而恼，起初他把书院称作“廉洁书院”，从字面意思来看，就是清廉高洁，他希望每一个前来求学的学子日后无论在哪一方面都能做到廉洁，为官为商为人都要做到廉洁，但很快，这一名称便被朱先生否决，否决原因不明。
后来，朱先生又想到“菊香书院”，菊花，花中君子，同时又具有清寒傲雪的品格，自古以来都受到文人骚客的喜爱，另外，在古代神话中，菊花还有长寿、吉祥的含义。
他希望每一个前来求学的学生日后都能成为像清寒傲雪的菊花一样，成为花中君子，成为君子。
而朱先生本人也十分喜欢这一名称，不论是菊花本身的清冷的气质与艳丽，还是菊花身上所带有的含义，这些都是他喜欢的地方；但朱先生也同样否决了这一名称。
原因很简单，朱先生喜欢与世无争的生活，喜欢简单的生活，喜欢隐士的生活，而菊花正有此含义——高尚纯洁，不沾染一丝淤泥，但他知道，这只能是少数人的选择，而且必须是少数人的选择。
因为社会需要人才去挑担子，而百姓也是如此，如果人人都跑去当了隐士，谁来治理国家？
朱先生希望培养出来的人物能曲能直，既具备菊花身上的品质，又能挑起大梁，不被世俗污染。
千帆过尽，不忘初心。
一连想了几个名称后，全被朱先生打了叉去。
书院落成后的半个月，朱先生终于又想到一个满意的称谓——“润泽书院”，润有滋润万物，恩惠的意思，而泽则是水聚集的地方，有恩泽、仁慈的意思；他希望润泽书院是一个汇聚人才、滋润万物、恩施于人的地方，是真正把自己的所学奉献给百姓和国家的一所书院。
所以，学生的选拔就显得尤为重要。
从消息传出到真正开始招收学生，这期间，朱先生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踏断了。
这里面不乏有权贵人士的子弟。
朱先生的“润泽书院”开馆的那一天，书院门口排了一条长龙，涌来了各方人士。
有些是学生独自前来，有些是父母陪伴而来，也有些是家里的丫鬟下人随从而来……这些，朱先生统统都看在眼里。
朱先生面前摆着一张铺了红布的原木桌子，桌子上放有笔墨纸砚。
此时，朱先生正一只手握着笔，一只手按住纸张，眼睛往上看向一个身材中等的十五六岁的圆脸男子，缓缓道：“若你面前有一两银子，你捡还是不捡？”
正处在紧张中的男子突然一愣，片刻后，他看着朱先生道：“捡。”
“捡了之后呢？”
“在原地等掉了银子的主人。”
“为何不去交给官府，或是写个字条，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官府里面人有好坏，若是把那钱财吞了去，可就不好了；写字条贴在墙上虽然方便，但是会有人冒充，我怕给错了人。”
朱先生点了点头，男子的回答虽然质朴，里面却透露出哲理，透露出人性的好坏；而朱先生出这个题目的本意也并不是为了听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完美的答案，答案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朱先生挥了挥手让他进去，圆脸男子立马笑开了花，连连点头鞠躬后才进去。
这时，一家三口站在朱先生面前。
“姑娘，你爹娘为何跟你一同前来？”朱先生微微笑道。
姑娘先是左右看了看父母，道：“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前来，家里离这里较远，路途也比较崎岖，多有穷寇出现，所以，爹娘是为担心我的安全而来。”
朱先生有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也示意她进去。
后面排队的人们突然有些不明白朱先生所做为何意了？升学考试，升学考试，要想升学，不是应该考试才对吗？为何朱先生却问大家一些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问题呢？
这让为了进入朱先生门下求学而充分准备的学子们纳闷不已。
……
“公子为何还要带着丫鬟随从而来？”朱先生看向丫鬟随从，眼神含笑，声音温和道。
这时，丫鬟抢先道：“先生，我家公子身份比较金贵，出门自然要带丫鬟随从了，这样才能显示出我家公子的地位。”
此时，丫鬟口中的公子故意端直身子，昂头挺胸，眼睛看向前方，做出一副身份高贵的样子。
朱先生话也没说，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几人离开。
“先生，为何要让我们离开啊？我们公子是来办理入学的。”
“我这里只是一座小庙，怕装不下你们这位公子，还是请回吧。”
……
轮到孟笑时，朱先生看着独自一人的他道：“你父母是何人士？”
孟笑闷闷道：“地主。”
“地主家庭不说是权贵出身，却也是比平民百姓的生活优渥数十倍，为何你不感谢父母给你的好出身，反倒提起父母心情低落了呢？”
“我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父亲给了我无忧无虑的生活，我很感激，但他的一些所得却是从贫穷百姓身上剥削而来，我受之有愧，不敢引以为荣。”
朱先生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是第一个敢说此话的人。”随后，朱先生眼中带着赞赏，微微点头，示意他进去。
直到结束，不论是进入书院之人，还是被朱先生赶走之人，他们当中有许多是不明白朱先生的这番所为的。
孟笑把当初求学的经历告诉红药之后，红药心中由衷的赞佩朱先生的为人，以及他的特立独行的入学考试。
“那你们书院的学生之间相处是不是特别和谐啊，比如说不会有特别顽劣的人掺杂在里面。”
孟笑叹了口气：“朱先生的这一做法虽好，但仅仅通过几句简单的话语就能把人看破，却是不现实的，毕竟人有千面。”
“那我呢？你就不怕我是坏人，会害你吗？”红药听到这里，突然起了玩心，正襟危坐道。
孟笑交叉双臂，认认真真地看向表情严肃，却让人忍俊不禁的红药，一本正经道：“不怕，我是男人，力量比你大，就算你是坏人，也能轻易把你制服。”
红药不认同地翻了个白眼。
“既然朱先生招女学生，为何还要让我女扮男装啊？”红药突然想起，问道。
孟笑一阵尴尬，刚才讲的兴起，一时间说漏了嘴，他硬着头皮道：“男装方便。”
“不方便，如果把我当成男人来使唤的话，我也无所谓的，就怕什么事情都把我当成男人来看。”说到后面，红药嘀咕起来。
孟笑恍然大悟，他光想着不让男人看见红药的女儿装扮，却忘记了更重要的事情，孟笑心里忍不住拍自己一脑门瓜子。
“那，那就女儿装吧，不过，现在身上只有男装，先将就穿一段时间，等后面有时间赶集了，再置备一些。”
红药想了想又道：“还是男儿装吧，你不是说书童都是男子吗？”
此时，月亮已经出来，清冷的月光铺在青石路上，空气中夹杂着朦胧的水汽，给夜晚蒙上了一层静谧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