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初雪

昨天晚上为了跨年，几个人凌晨才睡。一觉睡到自然醒来，孟夕夏看一眼床头电子时钟，显示数字13:17。孟夕夏把双手伸出被子使劲伸了伸懒腰。然后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哇！下雪了！”不知何时开始落下的雪花让孟夕夏喜出望外。

孟夕夏打开窗户，寒冬的冷风瞬间跑进屋子里，爬上她的脸，从她的脖子滑进去，在她的长发里乱钻。刚从被窝里出来身上留存的余热和窗外吹来的冷风相撞，让孟夕夏不禁打了个冷颤。她把手伸出窗外去接飘落的雪花，雪花融化的冰凉一下子就在她的掌心里散开，那冰冰凉凉的感觉通过手心迅速传遍了全身。雪下得很大很密，对面的屋顶上已经有积雪，小区的路上也被白雪铺了一层。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孟夕夏回头看着房门，回应道：“请进！”然后继续伸手去接被风送向窗内的雪花。进来的是陈枫。

“你怎么开着窗户，就穿了这么点，再吹就感冒了！”

陈枫径直走到窗边，把孟夕夏的手拿进来，就要把窗户关上。孟夕夏抓住他的手，让他别关。

“等一下，我想再看会儿。”孟夕夏对他说。

陈枫刚到孟家，从王阿姨那得知孟夕夏还没起床，就直接到她房间来找她。看到孟夕夏脸上对看雪的喜悦和憧憬，他敞开自己的羽绒外套，从身后把孟夕夏纤瘦的身体包进自己的怀里，用外套紧紧裹住她，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那就再让你看三分钟。”

“好！”陈枫答应。他把自己的羽绒服在孟夕夏身前拉了拉，紧紧闭住衣服的开口，不让窗外的冷风吹进孟夕夏的身体，陪她看着窗外飘雪。

一会儿，陈枫保持着用衣服包住孟夕夏的姿势，带着孟夕夏一起倒退着，把她带到屋内才松开，然后去把窗户紧紧地关上。等陈枫关好窗户回头时，看见孟夕夏还站在原地不动，看着窗外。

“孟夕夏同学，你这是想新年第一天就生病吗？”说着，陈枫走到衣柜边，打开衣柜拿出孟夕夏的居家棉服帮她穿上，整个过程里孟夕夏就像个被玩具吸引而发呆出神的孩子，任由陈枫给自己穿衣服，她只需要稍微配合地伸伸手臂就行。

“你好像我妈小时候给我穿衣服哦。”孟夕夏已经把自己的目光从窗外雪景上收了回来，看着陈枫笑。

“谁让你像个孩子似的，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要穿衣服，还站在窗边吹风！一会儿我就告诉阿姨和叔叔！”

“你怎么还打小报告呢！陈枫妈妈，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多穿衣服。”孟夕夏对着陈枫撒娇。

“亲一下，亲一下我就不打小报告，嘿嘿！”陈枫对孟夕夏手指着自己的脸颊，一脸坏笑的样子逗她。

孟夕夏抬起双手，轻轻捧住陈枫的脸，一双明眸在陈枫眼前闪动。静静地对视了几秒，孟夕夏踮起脚贴近陈枫的脸，轻轻地、温柔地吻在了他的唇上。一秒、两秒、三秒……陈枫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有双唇间感受到的孟夕夏的唇传递过来的湿润与温热。

孟夕夏的唇慢慢地离开，但她的手还贴在陈枫的脸上。她轻轻摩挲着陈枫的脸，眼神对他的注视是那么的柔情，欣然笑着说道：“一觉醒来不仅能看到喜欢的风景，还能看见喜欢的人，真好！”

“你这是在跟我表白吗？”陈枫把孟夕夏搂近自己，低头看她问。

“不是都说下雪天表白一定能成功吗？”孟夕夏收回手，轻搭在陈枫的胸前，抬眼注视他。

“那这种好事怎么能只让你一个人做呢?”

陈枫笑了，然后直接低头吻住了孟夕夏的唇。一秒、两秒、三秒……两个人的世界全部都是甜甜的味道。房间里温暖甜蜜，窗外漫天大雪飞舞。

孟夕夏和陈枫下楼时，孟冬正还未起。孟夕夏到他房间直接掀开被子，叫他起床。碰到孟夕夏，孟冬正也只能乖乖听话。当他洗漱好下楼时，孟夕夏和陈枫已经在餐厅边吃饭边等他了。

孟冬正无意间看到厨房的窗外，惊叫一声：“哇！下雪啦！”

“是啊，你再不起来我们一会儿就自己去找佳琪玩雪啦！”孟夕夏把抹好果酱的一片面包放在孟冬正的餐盘里。

“你们约佳琪了？”孟冬正接过王阿姨递给他的一碗鸡汤，用勺子搅了搅，然后直接端起碗喝。寒冬里喝一碗热鸡汤，别提多美了。

“是佳琪刚才打电话给我，约我们去广场打雪仗。她说一直打给你都没有接，睡得跟死猪一样！”孟夕夏喝着牛奶，吃着果酱面包。熬夜以后起床，他们三个都不想米饭。

“我昨晚在学校把手机调静音后一直都没调回来才没听到。”孟冬正说完，把孟夕夏帮她涂好果酱的面包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吃着，“好！那你们俩也赶紧吃，别让佳琪等太久了。”

孟夕夏实在无法理解的是，在这个衣食优渥的家里，怎么就出了孟冬正这么粗野的吃相呢！

吃完饭，孟夕夏和孟冬正回房间换好出门的衣服。再回到客厅时，陈枫看见孟冬正和他一样，只是在羽绒服里面加了件高领毛衣，大概像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确是不怕冷的。而孟夕夏则是从头到脚全副武装，从头上的毛绒线帽子到围巾，再到厚厚的棉服手套，把自己紧紧地裹起来。

“哈哈！夕夏，你这裹得也太密不透风了吧！”

“你懂什么！”孟夕夏看看自己的装扮，两只手互相把手套往手腕上面再蹭上去些，“我这样穿，一会儿打起雪仗来就不怕了。”然后狡黠地看着孟冬正说道：“一会儿你要小心喽！嘿嘿！”

“孟夕夏你也太有心机了吧！”孟冬正故意带着挑衅的表情说，“不过你放心，就算你武装得再好，也挡不住一会儿我要把你打成个大雪人！哈哈！”

陈枫走到孟夕夏面前，帮她稍微调整一下帽子和围巾的位置，看着孟夕夏自信地笑着说：“放心，有我，一会儿帮你打他！”

“快走啦！我都等不及要拿雪球砸你们两个了！”孟冬正说完率先向外走去。

凌晨时分他们回家时并没有下雪，孟夕夏猜测大概这雪是从清晨才开始下的吧。孟夕夏走出家门，站在家门前看。小区的路上没有一个人，路面的积雪相当完整，像是一层松绒般轻轻贴在地上，洁白发亮。她仰头看天，好像无限高的正上方藏着一台她看不见的喷雪机器，现在正朝她不断撒落的雪片就是从那台机器的嘴巴里对准她喷出来似的。浓密大朵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除了那些落在她身上慢慢融化的，其它的都轻轻地落到已经覆盖住地面的积雪上。就这样一片又一片雪花，一层又一层地在地上堆叠、增高，此刻已经没过了鞋底，将要触及鞋面。

在雪上行走不同于走在路上，必须一步一踩，否则脚下踩过的雪就会不知不觉爬上鞋面，然后慢慢化作水渗透进鞋子里，钻进袜子，去冰冻人的脚。好在孟夕夏三人都穿了防雪的保暖的鞋子，此刻一点也不用担心雪水会渗入鞋子里，但他们还是一步一踩地提着脚走路，大概是因为积雪太过纯白干净了，除了不得不脚踩的地方，他们都不愿意去破坏掉任何一块好不容易才堆积起来的雪。

孟冬正一个人步伐矫健地走在前面，陈枫牵着孟夕夏紧跟其后。他们的心，早就比他们的脚步更快地跑向预期的雪仗战场了。

三人到达昨晚放飞孔明灯的广场时，孟冬正一眼就看到了王佳琪，她已经和来玩的几个孩子一起打起了雪仗，他们的笑声远远的就传到了孟冬正的耳朵里。

“佳琪！”孟冬正一边走向王佳琪一边喊她。

王佳琪听声回头，看到孟冬正、孟夕夏和陈枫正向她走来。她朝三个人使劲挥舞着整条手臂，整个人都在手臂的带动下摇晃起来，把手里已经揉搓好的一个雪球朝对面一个男孩子丢过去后，也走向孟冬正。

“你们怎么才来？我都已经玩儿好一会儿了！”王佳琪走到孟冬正面前，看得出她玩得兴致正高。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屁孩打雪仗，不害臊啊！你看你那脸都红成猴儿屁股了！”孟冬正说着还故意用手捏了捏王佳琪因为兴奋，也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而红扑扑的脸。日常互怼是他们每次见面都要做的事情，不用任何思考，互怼的话从他们嘴里出来就像呼气一样自然。

王佳琪一掌拍掉孟冬正捏她脸的手，挑衅地说：“你的脸还猩猩屁股呢！有本事你来啊！看我不打得你跪地求饶！”说着王佳琪就迅速跑开，把地上的雪团在一起，团出一个比棒球大的雪团，朝孟冬正丢去，只是没想到孟冬正灵活地躲开了，雪团直接砸在了孟夕夏的身上。

“啊！夕夏，对不起啊，我是要砸冬正的！”王佳琪看着被误伤的孟夕夏呵呵笑着。

“哈哈哈！”躲开的孟冬正看着孟夕夏衣服上残留的雪渣子，幸灾乐祸地大笑。

“既然这样，”孟夕夏看一眼陈枫，满脸严肃认真地说道：“那就开始吧！”

“好！”陈枫晃晃手腕，转转脖子，活动下脚踝，从地上团起一捧雪，放在手中左右揉捏，然后把团好的雪球递给孟夕夏，指着孟冬正说道，“你准备挨打吧！”

同时“咻——砰！”，孟夕夏手里的雪球已经稳准狠地砸在了孟冬正的衣服上。

孟冬正拍掉身上的雪渣，走到王佳琪身边，面对孟夕夏和陈枫大声下战书，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可要小心了！今天我们一定要——打败你们！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接一个的大小雪球不断地从四人手里被扔出，一会儿这个被砸，一会儿那个身上留下一团雪渣。雪地里不停传出“啊、呀、哈哈”的声音。四个人不停地跑着，躲避着，进攻着，防守着，保护着，追赶着。泉清广场上，昨晚的烟花放灯，此时被雪仗玩乐替代，但同样是欢声笑语，热闹不减。

虽然雪还未停，但已经比原先小了许多。一场雪仗下来，四个人都筋疲力竭，毫无顾忌地倒在雪地上，任由还未停止下着的雪花落到脸上、衣服上，落到身上每个地方。

“怎么样，就问你们服不服气？”孟冬正得意地问。

“你被打得最惨好不好！”孟夕夏无情反驳。

“陈枫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啊！”

“那不都是因为你总砸我，他为了保护我才被你砸到的。”孟夕夏嗤之以鼻。

“擒贼先擒王，战场要讲究策略你懂不懂？再说了，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啦！”

孟夕夏随手从地上抓一把雪丢在孟冬正身上，鄙视地说：“哎呦！就你这样还叫策略，你这是不要脸好吧！”

“哈哈哈！”王佳琪跟孟夕夏一起笑了起来。

孟冬正侧身伸手捏住王佳琪的脸，笑着说：“你还跟着夕夏一起嘲笑我！你到底是哪一头的！”

“我是帮理不帮亲！”

孟冬正不停地挠着王佳琪的痒，两个人在一旁打闹，哈哈大笑，把刚才他们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的爱心边缘都蹭花了。孟夕夏则和陈枫静静躺在环绕住他们俩的雪地爱心里面。

看孟夕夏要起身，陈枫迅速起来，然后拉起孟夕夏。

“我们走吧。”孟夕夏也帮着陈枫拍掉后背衣服上沾的雪。

“去哪？”孟冬正也扶王佳琪站起来，两人互相帮着拍掉身上的雪。

“去‘May Day’吧。”王佳琪提议，并补充道，“喝着酒赏着雪，不是挺有魏晋文人的情调嘛！”

“想得美！喝茶还差不多，你不许喝酒啊！”孟冬正反对王佳琪关于喝酒的提议，且霸气禁止她喝酒。

“哎呀，我说‘喝酒赏雪’又不是一定要真的喝酒。走吧！”王佳琪挽着孟冬正先一步走在前面。孟夕夏挽着陈枫跟在他们身后。

冬日的黑夜来得特别早，刚过五点钟，天就已经灰蒙蒙将暗下来了，因为雪地的反光，地上比天上显得更亮些。到“May Day”的时候正是“May Day”供应晚餐的时间，四个人就在“May Day”吃了晚饭。然后又在“May Day”喝着热饮料，听着歌，聊着天，看着窗外霓虹灯下的雪景，一直待到九点左右，四人才离开。照例孟夕夏和陈枫先回去，孟冬正送王佳琪回家。

“冬正，你们出国的时间定下来了吗？”王佳琪牵着孟冬正的手，略比他走在后面些。自从知道孟冬正一年后要出国——现在已经只剩几个月了——她每天都想向孟冬正问清楚，但一直忍着，尤其是在孟夕夏面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迟迟不敢问出口。她怕如果自己知道了他们离开的日子，自己就会每天在倒数日子中度过，那样她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在孟夕夏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忐忑和难过。

“嗯，定下来了。”孟冬正没有回头看王佳琪。

王佳琪停下脚步，孟冬正也停下，回身走近她，看着她。

“什么时候？”王佳琪抬眼看他，眼眶里已经开始有泪水在打转。

“三月就走。”孟冬正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更平静些，他知道如果自己的情绪也激动的话，王佳琪一定马上就会像决堤那样落泪。他不想看王佳琪哭，虽然他知道这对王佳琪来说很残忍，他也知道自从告诉王佳琪的那天起，她就忍得很辛苦。

“哦。”王佳琪没有表现出更多的难受，松开孟冬正的手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孟冬正看着故意走在前面的王佳琪的背影，默默陪着她走到家门口。好几次，他看见王佳琪在擦眼泪，他知道她在尽力忍住不哭。

“佳琪。”孟冬正在身后叫她。

王佳琪快速抹了一下眼角，把刚才落下的眼泪擦掉，转身看着孟冬正时，还是那副可爱的笑容。

孟冬正上前直接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王佳琪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不争气地不停流出来，在孟冬正的怀里小声啜泣。

“我一定会回来的！”孟冬正再次承诺。

“嗯，嗯，好！”王佳琪泣不成声，只能用简单的几个字回应。除了这几个字，她也不知道可以说点其它的什么。她愿意相信孟冬正，她是相信孟冬正的！

王佳琪慢慢收住哭泣，离开孟冬正的怀里。孟冬正帮她擦去脸上还残留的泪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深情地吻了一下。然后继续抚摸着她流过泪的脸。

“冬正，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回来，回到我身边的！”王佳琪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孟冬正。

“我会回来的！一定！”孟冬正又一次用无比坚定的语气承诺王佳琪。

“嗯！”王佳琪看着孟冬正，终于露出了笑脸。

“陈枫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吗？”王佳琪此时也不忘记担心孟夕夏和陈枫。

“好像是。”孟冬正回答。

“其实比起夕夏和陈枫，我们已经幸运很多了。我只要等你回来就行了，可是夕夏和陈枫他们……”说道这里，王佳琪的眼眶里又开始有眼泪在打转了。

孟冬正托起王佳琪的脸，安慰道：“傻瓜，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夕夏和陈枫，他们两个一定会像我们一样有好结局的！”

王佳琪突然贴紧孟冬正，紧紧抱住他，用一种极度心疼的语气说：“这么多年，你跟叔叔阿姨一定很担心吧！你明明那么担心夕夏，却总是安慰我！你才是傻瓜呢！”

孟冬正抚摸着王佳琪的头，把她搂紧，说道：“夕夏说的，一个人是可以给另一个人勇气的。跟你在一起也让我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夕夏和陈枫也是，他们一定会给彼此带来最大的勇气，让他们克服所有困难的！”

“嗯！”

两个人在雪地上，紧紧拥抱着彼此，向对方传递着温暖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