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六年后，一老一小

六年后，林悦成了鼎鼎有名的“大小姐”，谁都没想到她父母那家小咖啡馆会成为全国知名的店铺，光分店就开了十几家，另外还跟人合伙开了酒吧和餐厅生意一家比一家红火。林悦的父母被年轻人奉为文艺教父和教母，而林悦呢，也成了学校里最受关注的女生。

她始终很瘦，尖尖的脸，眼睛不大，也不算太漂亮，但大家都坚持认为林悦有气质。就连她洒脱中带有一点冷冰冰的性格，都会赢得女生们的向往。大家总是跟在林悦后面打听，她看什么书，穿什么牌子的衣服，林悦回答：“不看书，不挑牌子。”大家听了，直觉得她神秘高贵。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

林悦跟那个打扫卫生的老头儿说：“其实我也想穿那些花裙子，不过我爸妈不给我买，说太俗。”

老头儿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才道：“这样也挺好看的。”

这一老一小真的成了忘年交，有时候林悦上学放学的时候会特意绕个路去探望他一下。这么多年了，他始终在做清洁工，驼背越发厉害，脸上的皱纹也像揉乱的纸似的，一层叠着一层。林悦始终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住哪里，每次见面只顾着自己倒苦水，老头儿则笑眯眯的听着，偶尔劝慰几句也是不痛不痒的。

夏季即将来临，学校在周五准许学生们不穿校服。那一天大家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唯有林悦，只能穿着黑白灰蓝的衬衫裙，大方归大方，但她始终不喜欢。

一个跟林悦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从他们面前走过，她穿着一条白底的纱裙，上面印满了樱桃。林悦有些羡慕，道：“我也想要那样的裙子。”

老头儿看了一会儿，才说：“你穿应该比她穿漂亮。”

明知道是恭维，林悦还是有些高兴，说了声“谢谢”，边站起来跟老头儿告别了。

两周之后，有一些很奇怪的传闻在学校里流传，说附近有个清洁工老头儿，总是拦住穿花裙子的女生，问她们裙子是在哪里买的。

青春期的少女原本就敏感，都有点提防，一打听，得知这么多人都被问过警惕就变成了恐惧。大家都说那老大爷有神经病，最好不要靠近他。消息传到了林悦的耳朵里，她立即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问那些女生：“你们当时穿的什么裙子？”

“那种长长的纱裙，上面印着小鸟。”

“印着草莓的那种。”

林悦一听，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当天放学之后，她特意去那个老头工作的街区，一见他就问：“你是不是到处问别人在哪里买的裙子？”

老头儿微笑着说：“你怎么知道？”

“别再问了！附近学校的女生都被你吓到了！”林悦气恼的说。

老头诧异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呢？其实林悦也说不太清楚，她们这一代从小就被教育，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跟异性要保持距离——当然，这些都是对的。这世间总是有恶存在，对少年人来说，再智慧，又如何能分辨真假呢？

道理林悦全都懂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唯恐他听了又跑去给人家一个接一个的道歉，之后说：“我想要什么裙子自己会买，不用你送给我！”

老头儿显然误解了林悦的意思，还呆呆的解释：“可是你买的是你买的，我送的是我送的，不一样的……”

“都说了让你不要打听了！”林悦气咻咻地瞪了他一眼，看他一脸茫然的表情，忽然转身跑开了。

其实令她气恼的不是她解释不清，也不是怕解释了老头儿听不懂，她难过的是，为什么对一个人好，也会搞得这么复杂。又是为什么，在花一样的年纪，对她好的，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她连名字也不知道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