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蒙哥汗时期
一、汗位的争夺
蒙哥即位
当1248年贵由托辞西巡时,拔都得到了唆鲁禾帖尼的密报,便整军东迎。贵由的死讯传来,他便在离海押立一周程的阿剌·豁马黑(Ala-Qamaq)停驻下来。按照蒙古的惯例,在旧汗死、新汗尚未选举产生时,朝政暂由贵由皇后斡兀立海迷失主持。一场争夺汗位的斗争开始激烈地展开。
贵由有三个儿子,长子忽察斡兀勒,次子脑忽,均为斡兀立海迷失皇后所生。第三子禾忽,妃子所生,年幼。无论是海迷失或她的两个儿子,都既无能力,又乏人望。在她执政时期,“尽管除了与商人作交易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斡兀立海迷失却大部分时间单独与萨满们在一起,沉溺于他们的胡言乱语中,〔而不认真治理国家〕。忽察和脑忽则建立了〔自己的〕两座府邸以与母亲对抗,以致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了三个统治者。另一方面,宗王们各擅自签发文书,颁降令旨。由于母亲和儿子们以及其他〔宗王们〕之间的不一致,意见和命令的分歧,事情陷入了紊乱。”虽然在贵由即位时与会者有过汗位当永远归于他的家族的誓书,但其子忽察与脑忽明显地缺乏竞争汗位的能力。失烈门是窝阔台一系惟一可以提出的汗位候选人,但也年轻而无功业,不足以服众。他们的忠实支持者、由贵由扶立的察合台兀鲁思的统治者也速蒙哥,却是一个大酒鬼,很少有清醒的时间。
而在他们的反对者方面,为首的是术赤兀鲁思的统治者拔都。他是当时黄金氏族中最年长望重的人物。他与贵由是夙敌,他当然反对汗位继续由窝阔台系把持。但是,他年老风痹,行动不便,他已完全满足他在斡罗思草原所开拓的基业,对大汗之位不抱野心。这一情况更加重了拔都在大汗提名上一言九鼎、马首是瞻的重要地位。
真正的汗位觊觎者是拖雷的长子蒙哥。窝阔台的即位是和拖雷的诚心推戴分不开的。他们兄弟之间,友爱甚笃。拖雷死后,“合罕下诏称,只要自己在世,朝政应按他(指拖雷)的妻子唆鲁禾帖尼别吉——王罕的侄女,他(拖雷)的几个长子蒙哥可汗、忽必烈、旭烈兀和阿里不哥由她所出——的意见处理。”唆鲁禾帖尼是一个很杰出的女性。在丈夫死后,她独力承担了统御部众,裁决兀鲁思政务,抚养诸子与和辑宗亲等内外事务,有术有方,赢得所有宗亲部众的普遍尊敬。在术赤与察合台、窝阔台及他们的后嗣间的矛盾对立上,她巧妙地和两方都保持和好。她和她的诸子在遵守札撒,奉行制度上也始终廉慎自持。在脱列哥那任监国的三年中,诸宗王都违法营私,擅自发付牌符与扎里黑(yarligh玺书),乱政虐民。惟有唆鲁禾帖尼及其诸子丝毫无违背札撒的行为,因而大受人们的尊敬。她极善于笼络族人、部众。“她恩赐她的族人和亲属,犒赏军队和百姓,获得了各方面的拥戴,因此使所有人听从她的旨意,并在每人的心灵中种下了感情和恩义。”所有这些,都为她的儿子夺取大汗位铺平了宽阔的通道。
贵由死后,拔都便以宗长的身份,邀请全体宗王去他那里,商量大汗的选举问题。察合台、窝阔台系后王以会议不是在斡难—怯绿连地区举行,拒不参加。唆鲁禾帖尼得到邀请后,则立即令蒙哥及其兄弟前往,表示对拔都的敬重与支持,以博取拔都的欢心。在拔都的主持下,术赤与拖雷系后王以及左手诸王唆亦哥秃(屠寄疑其为合撒儿子亦孙哥之倒误)、塔察儿(斡赤斤孙)、大将兀良哈台(速不台子)、速你带、帖木迭儿、也速不花等都奉召来会于阿剌·豁马黑。察合台、窝阔台二系后王勉强派出忽察、脑忽、晃兀儿塔海以及哈剌和林的异密帖木儿参加。忽察等三人在临会前又托言萨满之劝告东返,仅留帖木儿作为代表,以记录会议的决议。会上,全体成员一致决定:“因拔都是诸王之长,是他们当中的首领,他对国家和朝廷的政事得失最有发言权,应由他来决定,要末他自己成为汗,要末推选另一人为汗。”大家设誓,惟拔都的意见是从。拔都则提议以蒙哥为大汗。海迷失所遣使者八剌持异议说:窝阔台曾欲以失烈门为嗣,现失烈门健在而改属他人,将置窝阔台汗之遗命于何地?蒙哥的弟弟忽必烈、庶弟木哥立即驳斥说:合罕的圣谕,何人敢违?然前此议立贵由汗,便是脱列哥那及你们的作为。违合罕遗命的正就是你们!你们还能归罪于谁呢?兀良哈台也附议说:蒙哥聪明睿智,尽人皆知。议遂决。拔都于是决定派弟别儿哥、脱花帖木儿代表他本人,以军卫蒙哥东返,预定于次年在斡难—怯绿连之地另开大会,正式通过选举。并以此遍告诸宗王大臣,促其按期赴会。察合台、窝阔台二系后王继续以拒不赴会相抵制,致使忽里台一再延期。别儿哥将这一情况报告拔都,拔都乃决定不顾反对者的抵制,克期举行大会,违者以札撒从事。1251年六月,在没有海迷失和贵由诸子及一部分察合台与窝阔台后王参加的情况下,忽里台在曲雕阿阑之地举行,正式拥立蒙哥为大汗。大汗位从此由窝阔台系转入了拖雷系后王之手。
叛乱的镇压
在抵制无效的情况下,失烈门、脑忽与另一名窝阔台孙脱脱乃潜以赴会为名,暗携兵械,企图乘欢庆无备之际,发动叛乱。途中,他们的阴谋被蒙哥的饲鹰人克薛杰偶然发觉。克薛杰急驰向大汗报警。蒙哥即遣诸王旭烈兀与大臣忙哥撒儿率军将他们尽行捕获。经过审讯,叛乱者承服,一大批从乱的官员叶孙脱、畅吉、爪难、合答曲邻、阿里出、刚疙疸、阿散、忽都鲁、唆鲁欢、脱罕、牙撒兀儿以及额勒只带的两名儿子等七十七人,尽皆处死。额勒只带时率军取代拜住西征,驻军里海西岸,蒙哥乃遣使者在巴忒吉思(Bādghis)将他逮捕,送交拔都处处死。为了防止地方上敌对势力的叛乱,“因此把不怜吉䚟那颜和一支由十土绵(万户)勇敢青年和英雄突厥人组成的军队派往位于别失八里和哈剌和林之间的兀鲁黑塔黑(Ulugh-Taq)、杭海(Qang-hai)和横相乙儿(Qum-Sengir)地区,以此一个捏儿格(nerge)可以从那里伸延到弘吉阑斡兀立(术赤孙、斡鲁朵第四子)的捏儿格,后者驻在海押立境内,并已把他的捏儿格扩展至讹答剌之地。同时,也客那颜和两土绵人马被派到吉利吉思和谦谦州(Kemchihüd)的地方”,以资镇守,迫使分布在这一带的察合台、窝阔台系后王及其势力束手就范。然后分遣使者于察合台兀鲁思及汉地。又令自贵由潜邸也密立拘来海迷失,按照蒙古习俗,裹以毡沉诸水中。贵由之亲信大臣合达,镇海皆被拘捕处死。一大批窝阔台、察合台后王都遭到了严厉的打击:失烈门被遣往忽必烈军营镇锢,最后仍不免于一死;脑忽被遣往察罕军营看管;忽察以能示悔罪服从,故得从轻发落,免于从征,迁其禹儿惕于邻近哈剌和林之色楞格地区。失烈门母以厌禳罪赐死。对窝阔台兀鲁思亦在其后王间重行划分:居合丹于别失八里,灭里于也儿的失河,海都于海押立,脱脱于也密立,蒙哥都及太宗皇后(三皇后)乞里吉忽帖尼于阔端所居地之西。窝阔台的另外三个斡耳朵(按照成吉思汗定制,大汗置四斡耳朵,分处诸后妃。此三斡耳朵合三皇后乞里吉忽帖尼所主者,亦为四斡耳朵)则分赐阔端、合答罕及灭里。原属合罕的军队,除阔端者外,都被分属他王。窝阔台系的势力一时顿衰。至若察合台兀鲁思,蒙哥首诏将也速蒙哥处死,并将掌理兀鲁思的权力归于哈剌旭烈兀。不里曾伙同贵由詈骂过拔都,蒙哥乃令执以付之,拔都便将他处死。也孙脱也被遣从征。直接受到诛连的还有畏吾儿亦都护萨仓的。萨仓的是奉贵由母后脱列哥那之命,取代其兄弟怯失迈失而成为亦都护的。他与贵由的必阇赤巴剌勾结,秘密集结军队,以为海迷失及忽察与脑忽之声援。阴谋败露之后,萨仓的及其同谋的贵族仳理伽忽底、孛勒迷失不花、撒浑、爱的怯赤等都被处斩,亦都护的位子由其弟斡根赤继任。八剌也被判处死刑,因值唆鲁禾帖尼病危,大赦,他得免于死,而被遣使于埃及炎热之区。
蒙哥即大汗位,在大蒙古国历史上是一次划时代的转折。它是大汗位从窝阔台系转入拖雷系的开始。黄金氏族内部,第一次为争夺汗位而互相残杀。“总之,从那时起,蒙古人中间又发生了纷争。”
叛乱处理完毕后,蒙哥方开始整理朝政,并陆续向四方派遣军队,继续侵掠。
二、统治措施
蒙哥在位期间,先后采取了以下一些军政措施,以加强统治。
中央政权的强化
蒙哥即位,任忙哥撒儿为断事官(扎鲁忽赤),孛鲁合掌宣发号令、朝觐贡献及内外闻奏诸事,以晃兀儿留守和林宫阙及帑藏,阿兰答儿副之,以应付政权初立时纷繁的政务。二年(1252年)十二月,复作进一步的建政分工:以帖哥紬、阔阔术等掌帑藏,孛阑合剌孙掌斡脱,阿忽察掌祭祀、医巫、卜筮,阿剌不花副之,只儿斡带掌传驿所需,孛鲁合掌必阇赤写发宣诏及诸色目官职。怯薛之间对政务的分工专掌标志了政权机关的发展。按照当时汉人的理解,孛鲁合所任便是中书右丞相的职务。“初,太宗朝,群臣擅权,政出多门。至是,凡有诏旨,帝必亲起草,更易数四,然后行之。”窝阔台在位时期,对契丹政治家耶律楚材依任甚重;脱列哥那称制时期,汉人杨惟中“以一相负任天下”。贵由的亲信合达等皆基督教徒。而蒙哥所任则多为蒙古贵族,几无有影响的汉人活动在他身边。蒙哥“自谓遵祖宗之法,不蹈袭他国所为。然酷信巫觋卜筮之术,凡行事必谨叩之,殆无虚日,终不自厌”。其为人之保守态度是很明显的。蒙哥即位以后,由于成吉思汗所有的近百分之八十的蒙古军是由他这一系列继承,因之,窝阔台时期大汗对绝大部分蒙古军队只有征调权,而无领属权的情况基本上改观。大汗从此真正成为政权与军权高度集中的最高统治者。
行省的设置与亲王出镇
蒙哥以牙老瓦赤、不只儿、斡鲁不、覩答儿等充燕京等处行尚书省事,赛典赤、匿咎马丁佐之。以讷怀、塔剌海、麻速忽等充别失八里等处行尚书省事,暗都剌兀尊、阿合马、也的沙佐之。以阿儿浑充阿母河等处行尚书省事,法合鲁丁、匿只马丁佐之。一些与窝阔台、察合台二系有私的官员都被撤换治罪。凡朝廷及诸王滥发的牌印、诏旨、宣命,尽行拘收。“贵由汗死后,诸王滥发札儿里黑;他们经商营利,并把额勒赤(elchi,使者)派到世界各地去。而且贵人和贱民通过充当斡脱以求得保护,子民逃避沉重的负担。皇上现在下诏,从成吉思汗、合罕、贵由汗及其他诸王的时期以来、被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保留在属于他的省份中的一切札儿里黑和牌子,应当交回,此后诸王如不首先咨询朝中的总管,不得颁发和宣写任何关于财务的敕令。至于较重要的额勒赤,他们不得使用十四匹以上的兀剌黑(ulagh,徭役);他们应从驿站到驿站,不得进入他们无特殊勾当的村子或城镇;而且他们不得取用超过每人定量的粮草(‘ulūfa)。”禁止地方官以朝觐为名赋敛民财。
为了加强对汉地的控制,蒙哥即位伊始,便命皇弟忽必烈南驻爪忽都之地,总理漠南汉地军国庶事。另一个弟弟旭烈兀则委以西部地方,“一如忽必烈出征的情况”。以宗王将兵,镇边徼襟喉之地,遂成为有元一代的制度。
括户、治赋与分封
蒙哥即位的第二年(1252年),即遣使籍汉地民户。从窝阔台七年(1235年)胡土虎籍民以来,“差徭甚大,加以军马调发,使臣烦扰,官吏乞取,民不能当,是以逃窜”。1238年,华北大蝗旱,“初籍天下户得一百四万,至是逃亡者十四五,而赋仍旧,天下病之。公(耶律楚材)奏除逃户三十五万,民赖以安”。邢州是被封为答剌罕的巴歹、乞失里黑的封邑,受封之初,民万余户,其后日减月削,到蒙哥即位时,才五七百户。这表明:当时逃亡的情况确十分严重。但另一方面,诸王投下却又大量招收户口,以为私属。这就从根本上危及政府的财赋收入。这次检括重申了“诸王、公主、驸马并诸投下不得擅行文字、招收户计”的规定,对乙未(1235年)分封之诸投下户数,又“从新再行抄数”。无论什么人所有之人户,均以现居登记入籍,与本处民户一体依例当差,违者本人处死,财产没官。所有军前俘到人户寄居在外者,即就本处入籍纳税,“主人不得识认起移”。经过这次检查,结果,“视乙未之数增二十余万户”。以后,政府又一再在某些地区进行了户口检括。在这个基础上,蒙哥曾先后多次分封。《元史·食货志·岁赐》所列之“壬子年元(原)查”或“壬子年查认过”之说,屠寄认为:“元查云者,不过将前此赐户之逃亡者重加检核而已。”亦即检核其实有民户数而加以正式之认可。1256年,正式拟定了诸王岁赐钱谷。
当时,蒙古统治者于正额赋税之外,临时性的征派很多,且催缴急迫。于是真定的地方官“以公需数敛烦民,会其岁费征之,以纾急一时。其后天下例之”。蒙哥即位后,它便作为一种正式的税收确定下来,每户岁纳银六两,名之曰“包垛银”或“包银”。由于百姓无法交足,1255年政府下诏征逋欠钱谷。史楫上言:“兵后生意未苏,民恐不堪。如银与物折,各减二数,庶民力少宽,且无逋负。”它得到了蒙哥的同意,改为只征四两,其中二两输银,二两折收丝绢、颜色等物。百姓多加了一重负担,但临时性的征派依然如旧。
户口调查在西方诸省以及斡罗思等处,都曾依照诏令普遍执行。《元史·宪宗纪》载:三年(1253年),“遣必阇别儿哥括斡罗思户口”。根据蒙古军前所俘掳,即为私属的惯例,此类私属多有寄留外地的习惯,不单是术赤后王在华北有其属民,蒙哥等人在西征中也在西方留有自己的属民。西欧来蒙古的教士鲁不鲁乞在取道高加索西归时,经过铁门关,“来到一个阿兰人的市镇。这个地方属于蒙哥汗所有,因为他已经征服了那个地区。”必阇赤别儿哥的任务,可能就是对此类人户的清查。
在呼罗珊,阿儿浑也奉诏进行了户口调查和整理赋税的工作。“因压榨和勒索的实施超过了极限,特别是农民被临时赋课(‘avāriz)的征收搞得倾家荡产,乃至他们谷物的产量尚不到向他们征收的赋税(mu’ūnāt)的一半,所以他下命叫所有斡脱和财政、行政总管在他们和百姓打交道时应自我节制。每人应视其等第和物力,按照估定交纳派给他的数字,例外的是那些因成吉思汗和合罕的法令而被蠲免了赋课之扰者,即:穆斯林中的大赛夷(sa’id)和优秀的伊祃木(imam);他们称为也里可温(erke’ün)的基督徒中,僧侣和学者;偶像教徒中,他们叫做脱因(toyin道人)的教士、著名的脱因们;还有在所有这些种类的人中,那些年老和无力谋生者。”赋额大体规定“一个富人交十个的那(dinar),一个穷人交一个的那”。牲口税及百抽一,不及者免之。从前此的取民无限制到比较合理的定额征收,无疑是一个进步,因此颇得中亚人民的欢迎。
宗教的利用与宗教辩论大会的举行
13世纪初,蒙古还处在跨入文明门槛的最初阶段,作为观念形态的宗教仍然是原始巫教——萨满教,相信万物有灵。独尊的、排他性的一神教还没有成形。在成吉思汗及其后继者的对外军事扩张中,开始接触到其周围文明较高的诸民族的各种宗教。
1219年木华黎攻占宁远,俘掳了佛教禅宗临济宗的著名僧人海云(印简),成吉思汗即遣使令“存济无令欺辱”,且以“小长老”称之。1233年海云至燕京,主庆寿寺,与断事官胡土虎多所来往。窝阔台时,迦叶弥儿(Kasmira,克什米尔)浮屠师斡脱赤与那摩至和林,备受礼遇。蒙哥时期,留在凉州的吐蕃喇嘛八思巴被召,谒忽必烈于王府,从此,喇嘛教在蒙古贵族中逐渐流行。
和全真教的接触始自1222年成吉思汗西征中邱处机奉诏西觐。全真是道教的一支,创于金初的王喆。原是杂取头陀教与儒、墨而成的道教宗派,主苦行自律,屏去妄幻,独全其真。“本于渊静之说,而无黄冠禳禬之妄,参以禅定之习而无头陀缚律之苦。畊田凿井,从身以自养,推有余以及之人。”金末,其教大行。邱处机西行万里,为成吉思汗说养生之道,得到成吉思汗青睐。根据中亚穆斯林教士免征赋役的惯例,成吉思汗付予邱处机敕书,规定“邱神仙应有底修行底院舍等,系逐日念诵经文告天底人每,与皇帝祝寿万万岁者,所据大小差发赋税都休教著者。据邱神仙底应系出家门人等随处院舍,都教免了差发税赋者。”全真道由于取得了豁免赋役的特权,其势益盛。“从是而后,黄冠之人,十分天下之二,声焰隆盛,鼓动海岳。”
至若伊斯兰教,蒙古人当是很早以来便通过一些进入蒙古草原的回回商人而有所了解。1216年者别伐乃蛮余孽古出鲁克,即成功地利用了喀什噶尔穆斯林的宗教情绪。基督教的聂斯托利派也早在克烈、汪古等部中流传。在大蒙古国建立以后,不少穆斯林供职在蒙古汗庭,因仕宦、商旅而活动在华北者亦日渐增多。贵由时期,基督教徒在汗庭甚为得势。但总的说,它们在汉地的影响仍是微弱的。
对于各种宗教,蒙古统治者的基本态度是兼容并蓄。“因为不信宗教,不崇奉教义,所以,他(成吉思汗)没有偏见,不舍一种而取另一种,也不尊此而抑彼。”在成吉思汗的孙子一辈中,有人已“各按所好,选择一种宗教”。如别儿哥兄弟便比较早就皈依伊斯兰教。“他们虽然选择一种宗教,但大多不露任何宗教狂热,不违背成吉思汗的札撒,也就是说,对各教一视同仁,不分彼此。”
蒙哥即位,任僧海云掌释教事,以道士李真常掌道教事。后封那摩为国师,授玉印,总天下释教。由于全真教徒凭借成吉思汗玺书,在燕蓟晋北地区横豪势盛,凌虐佛徒,将四百余所佛寺改为道观。又翻刻《老子化胡经》,远近散布;且以为欲在两教相争中求胜,“宜先上播朝廷,余者自然草靡。乃使金坡王先生、道人温的罕广赉其本,遍散朝廷近臣”。时,嵩山少林寺僧福裕(号雪庭,属曹洞宗)正建寺于和林。“因见其本谤讪佛门,使学士安藏(字国宝,畏吾人)呈献阿里不哥大王,訢其伪妄。大王披图验理,阅实甚虚。乃奏天子,备陈诈冒,破灭佛法,败伤风化。”
蒙哥除独尊传统的萨满教外,对其他民族的宗教,显然并无偏袒。他批评说:诸教派中,“今先生言道门最高;秀才言儒门第一;迭屑人奉弥失诃,言得生天;达失蛮叫空谢天赐与。细思根本,皆难与佛齐。帝时举手而喻之曰:譬如五指,皆从掌出。佛门如掌,余皆如指。”这基本上表现了蒙哥对诸教派一视同仁的态度。惟其中独抬高佛教,则出自佛徒之借虎皮以扯大旗,亦不可信。鲁不鲁乞亲聆蒙哥谈自己的信仰,他说,“我们蒙古人相信只有一个上帝”。“正如上帝赐给手以不同的手指一样,同样的,他也赐给人们以不同的方式。”这个记载则是可信的。这里的“上帝”便是蒙古人所奉的“长生天”(tangri),“方式”即指各种教派。这与《元史·宪宗纪》所说的“酷信巫觋卜筮之术”是一致的。故他在接到阿里不哥的报告后,乃召李志常及福裕等在1255年面讯。“李志常等义堕辞屈,奉旨焚伪经,还佛寺三十七所。”由于在执行中道士抗拒,不肯交还寺产,佛徒连年上控。1257年,蒙哥责令忽必烈负责处理。忽必烈于是在翌年召开二次辩论大会于开平。佛徒参加的有那摩、福裕以及八思巴等三百余人,道士则有全真掌教张志敬等二百余人。窦默、姚枢等儒士二百余人奉命充“证义”。辩论结果,全真理屈败北,十七名道士被责落发为僧,退还侵占寺产二百余处;《化胡经》版被焚毁。忽必烈的崇佛倾向虽然已很明显,但对全真教,除了稍抑其过甚的豪横外,并没有对它的流传给予任何歧视与限制。
三、忽必烈对汉地的经略
1251年,蒙哥一登上大汗位,便令忽必烈以皇弟之亲,总理漠南汉地军国事务。早从青年时代起,忽必烈就热心于学习汉文化,倾心于儒术,“思大有为于天下”。1242年,他延请燕京庆寿寺的禅学大师海云前往漠北论道。海云率云中南堂寺的青年僧人子聪同行。忽必烈见海云问佛法大要,海云回答说:“宜稽古审得失,举贤错枉,以尊主庇民为务。佛法之要,孰大于此。”邢州人子聪,于书无所不读,论天下事如指诸掌。海云南还后,子聪则留侍藩邸。还有云中人赵璧,以通蒙语而为忽必烈所倚重,时就马上为忽必烈讲说《大学衍义》。忽必烈又令蒙古生徒十名,从赵璧受儒书。赵璧乃以蒙语译《论语》、《大学》、《中庸》、《孟子》诸经而教授之。赵璧为聘亡金状元王鹗至漠北,为忽必烈讲解《孝经》、《书》、《易》诸书及儒家治国平天下之道,以及古今事物之变。交城人张德辉也受召讨论儒术治道。子聪的同学张文谦也被荐充藩府书记。著名理学家姚枢、窦默也被罗致到忽必烈的周围。这些都说明,早在他出任汉地之前,忽必烈已同汉人儒士有了多方面的联系,他对儒术也有某种程度的了解。他受任总理漠南汉地以后,便南驻扎忽都之地,开藩府于金莲川。
崇儒揽士
1252年,张德辉与元好问往觐忽必烈,请他接受“儒教大宗师”的尊号,忽必烈欣然接受。张德辉又奏请遵照窝阔台时期考选儒士的规定,蠲免儒户的赋役负担,忽必烈也慨然应允。同年二月和六月,忽必烈两令魏祥卿、杨惟中传达令旨,责令燕京等处行中书省断事官牙老瓦赤等修复燕京孔庙;翌年,又令担任燕京路都总管的赛典赤赡思丁负责修缮,使文庙建筑焕然一新。先时,燕京庙学把持在全真道手中,蒙哥即谕令道士付还庙产,交儒士主领。1254年,道士复图占夺。忽必烈两颁令旨,支持儒士,表示“已后我与你每做主”,“秀才每有的公事言语,你休怕,我根底奏将来者”。以此对儒士进行拉拢。从此,他的“爱民之誉,好贤之名”,迅速在汉人儒士中传布开来。儒士们寄希望于他,若“大旱之望云霓”,并且交相荐引,投附到他的藩府来。陆续来附的人有北方的第一代程朱理学宗师许衡以及郝经、商挺、王磐、宋子贞、徐世隆、刘肃、李昶、张易、王恂、李德辉、赵良弼等。他们或者侍从王府,讲经论道,参谋咨议;或为忽必烈诸子讲经;或分任地方的要务。一些汉人军将、官僚,如史天泽、董文柄(董俊子)、杨惟中、张柔等也都倾心归属。其中特别是董文柄一家,籍真定,任藁城令。真定是拖雷的封邑。根据蒙古制度,“凡守亲王分地者,一子当备宿卫”。1250年,唆鲁禾帖尼令选真定官绅子弟充侍卫,于是董文用从其兄文柄至和林,谒唆鲁禾帖尼,留充忽必烈之必阇赤。1252年,其弟文忠亦入侍藩邸。由于董氏原是拖雷系的属民,有密切的依附关系,因此,董氏一门一直受到忽必烈的特别重视与信任。
金莲川幕府的出现,显示了以忽必烈为代表的蒙古贵族革新派和华北汉人地主阶级儒生文士间的政治结合已经初步建立。它为下一步元王朝的建成铺筑了坚实的社会基础和准备了必需的官员。
并大理
割据在云南的大理国是以白族封建农奴主为主体,联合其他少数民族统治者建立的地方政权。其主段氏,然长期来王权式微,高氏一族世充权相,掌握政权。据记载,早在1244年就有一支蒙古军从吐蕃界侵入大理,直至九和镇(今云南丽江九和)。1252年夏,忽必烈受命征云南。大将兀良哈台及诸王阿必失哈、也只烈及左手诸王五十余人从行。翌年六月,祃牙(出师祭旗)于六盘山,大张教条,留长子真金留守。八月师次临洮,九月至忒剌(今四川松潘),从这里分兵三路,兀良哈台率西路军由晏当(或作旦当,今丽江北部)进;也只烈率东路军,由白蛮(蒙语称察罕章)境进;忽必烈亲率中路,进破满陀城。十月,渡大渡河,经行山谷二千余里,至金沙江,乘木筏及革囊以渡。乌蛮(蒙语称哈剌章)种的麽些蛮首领出降。十一月,兀良哈台师至白蛮打郭寨,其酋领出降。遂遣使于大理国谕降。十二月,进薄大理城。时,大理国主段兴智闇弱,国事皆决于国相高祥、高和兄弟。大理城依点苍山与洱海为固,高祥背城出战,大败。1254年初,忽必烈军破龙首关,围大理城,高祥弃城走,段兴智奔善阐。忽必烈入城,令姚枢等搜访图籍,并裂帛书止杀之令,公布街衢。此时,西路兀良哈军亦已会合,忽必烈亲率师南出龙尾城,至于赵睑(夷语:睑若州),进擒高祥于姚州(今云南姚安县),斩之。“分兵略地,所向皆下。惟善阐未附。”翌年春,留大将兀良哈台继续攻打,并以刘时中为安抚使,进行抚治。忽必烈本人则班师北返。五月,驻夏于六盘山。
其年秋,兀良哈台分兵取其附都善阐,转攻哈剌章水城,至于罗部府,其酋高昇大集诸部兵拒战,兀良哈台大败之于洟可浪山下,遂迫乌蛮所都之押赤城。押赤城濒滇池,三面皆水,城守坚固。蒙古军猛攻七日,城陷。进至昆泽,擒其国主段兴智。1255年,兀良哈台子阿术陆续攻克赤秃哥(即鬼蛮,居地在今贵州西部)山寨、罗罗斯(今四川凉山地区)塔浑城,阿伯国及阿鲁城等处。二三年之间,平大理五城八府四郡,及乌、白等蛮三十七部,特磨溪洞三十六,金齿、白衣、罗鬼、缅中诸蛮,也相继投顺。1256年,兀良哈台遣所俘降的诸部酋领及段兴智等入觐蒙哥。段兴智向蒙哥献大理地图,蒙哥优礼以待,重新给予他“摩合罗嵯”(Mahārāja,梵语义为“大王”,大理国王习以为称号)的称号,遣还云南,协同领治。同年,蒙哥诏兀良哈台便宜取道,与自利州南下侵蜀的铁哥带儿兵会合。兀良哈台遂兵出乌蒙(今云南昭通),趋金沙江,破秃剌蛮三城(今四川筠连境),败宋张都统,夺其驻马湖江(今四川宜宾西南)之战船二百艘,沿江东下,遂至于嘉定、重庆而抵合州,与铁哥带儿会兵,然后还师大理。翌年,南侵安南,其国主陈日煚被迫亡走海岛。以气候郁热,难于久留,蒙古军撤还。1258年,日煚传位于其子光昺,表示愿意纳款臣附。
军政设施
当蒙哥任命忽必烈出镇汉地之初,原是总领漠南所有军民事务。姚枢向忽必烈建议说:“今天下土地之广,人民之殷,财赋之阜,有加汉地者乎?军民吾尽有之,天子何为?异时庭臣间之,必悔见夺。不若惟手兵权;供亿之须,取之有司,则势顺理安。”忽必烈即以此为请,得到蒙哥的照准。因此,事关民赋,权力仍操在燕京等处行尚书省事牙老瓦赤等之手。在淮、汉、川、陇前线,察罕、也柳干统两淮蒙古汉军,带答儿统四川等处蒙古汉军,和里䚟统土蕃等处蒙古汉军,遵照蒙哥的命令,仍前征进。
先是自阔出南侵以来,蒙古军将尽将邓、唐、均以及襄樊之民迫徙洛阳地区;寿、泗之民,则尽被军官分掠。此后,虽用兵连年,军将惟利剽杀,使这些地区残破极甚,野无居民,而又差役急迫,军无纪律。因之,汉地之不治,河南、陕西尤甚。然牙老瓦赤方得蒙哥的信任,使忽必烈无法进行干预和厘正。于是,他在1252年利用入觐的机会,请准蒙哥,划陕东、河南之地,设立经略司于汴梁,任忙哥、史天泽、杨惟中、赵璧为使,陈纪、杨果为参议,进行治理。河南万户刘福贪淫暴戾,其党董主簿尤恃势虐民,赵璧痛治之。开屯田于汉上,复徙北迁之邓、均、唐、樊、襄等五州民南还实之,授之兵、牛,敌至则御,敌去则耕,仍置屯田万户于邓,完城以备之。“西起穰邓,宿重兵与襄阳制阃犄角,东连陈、亳、清口、桃源,列障守之。又置都运司于卫,转粟于河,继餽诸州。陕西则移陇右汪义武王(世显)戍利州,刘忠惠公黑马于成都。割河东解之盐池归陕西,置从宜所中粮兴元。犹惧不继,置行部秦州,顺嘉陵漕渔关、沔池,转粟入利”。史天泽等“选贤才居幕府以清其源,置提领布郡县以察奸弊,均赋税以苏疲困,更钞法以通有无,设行仓以给军饷,人始免攘夺矣!立边城以遏寇冲,民皆得以保全矣!诛奸恶以肃官吏,立屯田保甲以实边鄙,利则兴之,害则去之,不二三年,河南大治。”遂至官帑有余,四鄙不警。
1253年,忽必烈取得关中为其封邑。当时诸将皆筑第京兆,豪侈相尚。忽必烈把他们分遣到兴元诸州去戍守,又设京兆宣抚司,以孛兰、杨惟中为使,商挺为郎中,姚枢为劝农使,督民耕植;许衡为京兆提学,兴复教育;又立交钞提举司,印钞以资流通。其后,以京兆户寡,蒙哥又将怀孟增封予忽必烈为封邑。
营建开平府
忽必烈南驻扎忽都之后,通常住幕在桓州与抚州的草地,仍保持蒙古人帐居野处,冬夏迁徙的习惯。随着政治需要的增加,1256年,他命僧子聪卜地于桓州东、滦水北之龙岗,营建宫城,作为藩府驻节之所在,名为开平府(今内蒙正蓝旗东五十里)。工程由贾居贞、谢仲温等负责,三年内初步告成。以后又在元初进行了增修。
开平位于蒙古草地的南缘,地处冲要,它北连朔漠,便于与和林的汗庭保持联系,南便于就近控制华北与中原。把它定为驻节之所,不但符合忽必烈以一个蒙古藩王总领汉地的统治需要,而且“展亲会朝,兹为道里得中”,有地理上的便近。从大蒙古国向元王朝转化的过程中,蒙古统治者的政治中心,从漠北的和林逐渐向大都(今北京市)转移,开平的修建,便是这个游牧王国向中原王朝转化的过渡阶梯。
与蒙哥的矛盾
忽必烈依靠汉人儒士整饬河南、陕西政治的行动,招致了一部分蒙古守旧贵族的忌刻和不满。有人向蒙哥进谗说:忽必烈得“中土”人心,图谋难测。和藩府有关系的汉人官僚私行扣克本应解缴行尚书省的财赋以私奉藩府的事例,也引起了蒙哥的警觉。蒙哥本人,“自谓遵祖宗之法,不蹈袭他国所为”,这同忽必烈积极学习汉文化,采行汉法的主张是完全对立的。在当时,蒙古统治者学习汉文化,改行汉法,不但是落后的征服者想要把对汉地的统治稳定下来之所必需,而且也只有这样做才有利于北部中国社会生产的恢复、有利于蒙古族本身社会的发展。因此,这无疑是一个进步的表现。在这个问题上,蒙哥的态度是保守的、消极的;而忽必烈则是进步的、积极的。政治路线上的不同,更加剧了兄弟之间的猜忌和矛盾。
1257年,蒙哥以藩府诸臣多擅权为奸利的罪名,派遣了亲信阿兰答儿、脱因、囊加台、刘太平等前来理算(检查核算)陕西、河南等处钱谷,置局关中,大行钩考(检核)。受审查的主要是忽必烈所创设的经略司、宣抚司等机构的大小官员,列为罪状一百四十二条,把几乎所有藩府臣僚都罗织在内。蒙哥下令解除了忽必烈对漠南汉地的统军权。忽必烈忧惧非常,计无所出。姚枢献策他把家属送至蒙哥处,作久居之计,以示诚信,争取蒙哥的谅解。其年,蒙哥正准备亲征南宋,渡漠而南,至于河西。忽必烈依计尽携家口入觐。蒙哥听到忽必烈来觐的报告后,仍不肯相信,认为忽必烈此来必有阴谋,乃命令他将家属辎重留下来,单身入觐,以防不测。兄弟相见,蒙哥才疑心稍释,决定不对忽必烈进行追究,并停止了对陕西与河南的钩考,但仍尽数撤销了所设的机构。忽必烈则以疗养足疾为由,回到家中闲居。
四、第三次大规模的西征——旭烈兀西征
在委派忽必烈出镇漠南的同时,蒙哥决定把他的另一个同母弟旭烈兀派往伊朗、叙利亚、密昔儿、鲁木、阿美尼亚诸地区去,分任他的左右翼。经过全体宗亲同意,所有过去由拜住、绰儿马罕所领驻在西亚、答亦儿所领进往克失米儿和印度的探马军,全由旭烈兀统率。此外,“还决定从成吉思汗分给诸子、诸弟和诸侄的全体军队中,每十个人抽出两个人,作为额外人员,交给旭烈兀作为分民,随同他出征,服务于此方”。又从汉地“派来一个炮手、火焰放射手、弩手的汉军千人队”。1252年秋由怯的不花所率的先锋部队出发,旭烈兀则在1253年10月出发西征。1255年9月,抵撒麻耳干,翌年初,渡过阿母河。在苏夫耳罕(Shafurqan),由于大雪酷寒,只好就地驻冬,入春后继续前进。
灭亦思马因
按照蒙哥所制定的军事计划,蒙古军首先进击盘据在马扎答阑、麦门底司(Meimundiz)、吉儿都怯(Girdkuh)及阿剌模忒(Alamut)等山寨的亦思马因(Isma’ilis)。亦思马因是伊斯兰教什叶派的一支,源自阿里的后裔、第五代教长之长子亦思马因。1090年该派传道士哈散撒巴(Hassan Sabbah)始据有低廉(Dailam)之阿剌模忒堡,势力强盛,所属山寨达三百六十。“其国兵皆刺客。俗见男子勇壮者,以利诱之,令手刃父兄,然后充兵。醉酒扶入窟室,娱以音乐美女,纵其欲。数日复置故处,既醒,问其所见,教之能为刺客,死则享福如此。因授以经咒日诵。盖使蛊其心志,死无悔也。令潜使未服之国,必刺其主而后已。”汉籍中称作“木剌夷”、“木乃奚”,皆Mulūhidah之音译,犹言“外道”,乃正统伊斯兰教徒对异端亦思马因派之称呼。《马可波罗行纪》则称之为“山老”。又因此种教徒食用苎叶制成的麻醉剂哈石失(haschich),故亦名哈昔新(Hasisin)。亦思马因的暗杀活动,甚至直接威胁到在和林的蒙哥汗。因此,蒙古人很早就决定消灭它。旭烈兀抵达时,前锋怯的不花已围攻吉儿都怯堡二年。堡在檐寒山(Tālaqan)上,“孤峰峻绝,不能矢石”。10月,旭烈兀四道并进,守军纳降。蒙古军进围其主鲁克那丁(Rukn al-Dīn Kurshan)于麦门底司堡。11月,鲁克那丁出降,其余阻险负固之四十余堡皆陆续纳款或遭攻陷。蒙古军对其堡寨尽加平毁。鲁克那丁被遣送和林,蒙哥不见他,命令在半道将他处死。
阿拔斯王朝的灭亡
1257年春,旭烈兀从可疾云进发,9月抵达哈马丹,开始了对雄据报达(Baghdad,巴格达)的阿拔斯王朝(Abbasid)哈里发的征服。中国史籍上,把750年所创建的阿拔斯朝称作黑衣大食。10世纪以来,这个王朝已日趋衰落,到第三十六世哈里发谟斯塔辛(Musta‘sim 1242—1258)统治时期,他除拥有伊斯兰教逊尼派(Sunnite)精神领袖及阿拉伯诸国之宗主地位外,所辖境土已仅伊剌克阿剌比(Irak‘Arabi)一地。君臣之间,又倾轧不休。“当地居民苦于阿拔斯王朝的统治,他们开始厌恶它,认为王朝的威势已到了末日。”旭烈兀遣使招降哈里发,遭到拒绝。11月,蒙古军开始对报达全面进攻。以在鲁木的绰儿马罕及拜住担任右翼,由亦儿必勒(Irbil)向毛夕里(Mosul)推进,从达曷水(Tigris,今底格里斯河)西岸拊报达之背。左翼怯的不花等取道罗耳斯坦(Lurstan)前进。旭烈兀自领中军则沿着通向乞里茫沙杭(Kermanshahan)与火勒完(Holwan)的道路进逼。1258年1月18日,蒙古诸军齐集,“多如蚁蝗的蒙古人从四方和附近地区逼近来,在报达城墙周围密集地形成包围圈,并筑起壁垒”,进行猛攻。报达新城在底格里斯河东,西岸之旧城无壁垒,先被攻陷。蒙古军在城周竖起投石机,猛烈发射。由于报达城郊没有石头,必须从远处运来,不足,又截断棕榈树干以代替石头。2月5日,哈里发遣使求降,为时已晚,为旭烈兀所拒绝。10日,哈里发亲身出降。城民也在他的命令下放下武器,走出城来,蒙古军将他们杀死。13日,蒙古军入城,开始了挨户掠夺、屠杀和焚毁。这场灾难延续达十七天之久,死亡人数据说达九万。对于哈里发,蒙古人迫使他交出所有的金银珍宝,其数额几乎不可胜计。20日,哈里发被处死,阿拔斯王朝灭亡。
入侵叙利亚
报达攻陷以后,旭烈兀取道哈马丹而至阿哲儿拜占,选定帖必力思和马剌黑(Maragheh)为驻节之所。命著名天文学家纳速剌丁(Nāsirad-Dīn)兴筑天文台于马剌黑之北岗,并在乌尔米亚湖(Lake Urmia)地区大兴土木。毛夕里、法而思及鲁木之统治者皆来效款。1259年9月,旭烈兀按照出征前的计划,开始了对叙利亚(Syria)与埃及(Egypt)的征服。当时,叙利亚分属于法兰克人(Franks)与穆斯林的阿尤布朝(Ayyubids)。法兰克人占有沿地中海一带,而分属于两国:北属安都(Antioch)公国与特里波立(Tripoli)伯国;南为耶路撒冷(Jerusalem)王国。这个王国事实上已分裂成为提耳(Tyre)、阿克儿(Acre)与雅法(Jaffa)三个小封国。安都公博希蒙六世(Bohemund VI)是小阿美尼亚(即Cilicia)王海顿一世(Hethum I)的盟友和姻亲。因之,他也和海顿采取一致,立即加入与蒙古的同盟。旭烈兀以怯的不花为先锋,失克秃儿与拜住率领右翼军,孙扎黑等率领左翼军,其本人则督中军前进。大军攻陷了蔑牙法里勤堡(Maiyafariqin),屠之,自曲儿的斯坦(Kurdistan)而下扎即剌(Al Jazira)省,进而据有必列昔克(Birecik)之后,旭烈兀渡过额弗剌特河(Euphrates,幼发拉底河),进围阿勒波(Aleppo)。经过了约一星期的激战后,这支由旭烈兀指挥,并包括有小阿美尼亚海顿、法兰克人博希蒙六世所部在内的蒙古大军攻陷了阿勒波外城,但内堡复顽强抵抗达四十昼夜。1260年2月25日,内堡也最后被攻破。大屠杀继续了近一个星期。海顿纵火焚毁了城中的大礼拜寺,而基督教堂则受到保护。海顿和博希蒙六世都受赐付还前此阿尤布朝所侵割的城池土地,以为奖励。叙利亚诸地胁于蒙古军威多不战而降。算端纳昔儿(Nasir Yusuf)慌忙弃大马司(Damascus),逃往埃及。3月1日,怯的不花偕博希蒙六世驱军进入大马司。部分抵抗者退据内堡,不肯出降,直至4月6日,始完全被占领。这时,蒙哥的死讯传来,旭烈兀以军事委大将怯的不花,自己则决定动身返还蒙古。怯的不花继续完成对叙利亚的征服,兵锋远及南部的合匝(Gaza)。算端纳昔儿走埃及后,埃及算端忽秃思欲乘机图之,纳昔儿乃逃往巴勒哈(Bilqas),被蒙古军所俘获。蒙古人又遣使埃及,促其臣服。忽秃思处死了蒙古使者,进兵巴勒斯坦。9月3日,埃及军进至哲林(Zerin)附近之阿音·扎鲁德(‘Ain Jalud),与蒙古军会战。蒙古军先胜后败,怯的不花被杀,几乎全军陷没。算端忽秃思乘胜挺进大马司、阿勒波等城,叙利亚全境及于幼发拉底河以外尽归于埃及之马木鲁克算端所有。
五、蒙哥的南侵和他的死
1256年的忽里台上,蒙哥决定亲征南宋。他任幼弟阿里不哥、辅以己子玉龙答失留守漠北,其本人则在翌年度漠而南,进抵六盘山。1258年八月,蒙哥率军四万,号称十万,担任西路,由陕入川。另任诸王塔察儿(斡赤斤曾孙)率东路军,自河南出荆、襄,遥相呼应。又遣使约会在云南的兀良哈台军,取道广西、贵州、湖南北上,期以来年正月,会师于长沙。
四川在1253年余玠引恨去世以后,由余晦代任,一年之间,屡遭败创,边事危急。1254年闰六月,宋廷改命蒲择之暂充四川制置权司职事。1257年秋,蒙哥在决定亲自侵蜀的同时,命令驻利州的骁将纽璘先期配合行动。纽璘出白水(今白龙江),过阆州大获山,出梁山军,直抵夔门,因受到宋军的阻截,1258年初还军合州。在纽璘东进的同时,蒙古都总管万户刘黑马乘西川空虚,进据已被毁圮的成都城,重筑工事,“七日而楼堞隍堑皆具”。这一行动有力地改变了西川的攻守形势。1258年二月,宋制置使蒲择之急率军往攻。蒲择之探知纽璘将会军成都,乃遣安抚刘整等守遂宁江(今涪江)箭滩渡,以断东路;又令杨大渊等守剑门,以断蒙古军的北援,自己则兵逼成都。纽璘力战强渡遂宁江,遂长驱进入成都,并大破宋军于灵泉山。蒲择之兵溃。于是,“成都、彭、汉、怀、绵等州悉平,威、茂诸蕃亦来附”于蒙古。
蒙哥所率入川的西路大军留辎重于六盘,委任重臣浑都海驻守。大军则分三道南进:蒙哥本人,由陇州入散关;庶弟木哥,由泽州入米仓关;万户孛里叉由渔关入沔州。在成都的纽璘则以密里火者、刘黑马等留守,自将万五千骑沿沱江南下,渡马湖江,进攻叙州,擒宋将张实。然后沿长江放流而下,至于涪州,“造浮桥,驻军桥南北,以杜宋援兵”。
其年十月,蒙哥军次利州,与戍守利州的汪德臣会合,命充先锋,移师西南,在嘉陵江与白水江会合处,由汪德臣架舟桥济师,“一夕而成,如履坦途”。蒙哥进驻剑门,猛攻苦竹隘,陷之。然后沿嘉陵江南下,陷长宁山。十一月,克鹅顶堡,进至大获山。宋将杨大渊出降。进略青居山。十二月,大良坪宋将蒲元圭出降。1259年二月,进迫合州城下。
正当蒙哥沿嘉陵江南进的时候,负责指挥东路军的诸王塔察儿已略地至荆门,无功而还。十一月,来会于行在所,受到蒙哥的严旨切责,且言将予惩处,塔察儿因此心怀不满。这时,被褫夺了军权的忽必烈正闲赋在藩府安闲度日。近侍康里部人燕真提醒忽必烈说:主上对你素怀猜忌。现在乘舆正触瘴犯险,亲历戎行,而殿下却安居在家,这样子能行吗?忽必烈深以为然,便遣使于蒙哥,请求从征。蒙哥于是任命忽必烈代塔察儿总率东路诸军,依照预定的计划进取鄂州。
合州城雄据在嘉陵江岸的钓鱼山上。嘉陵江自北汹涌直扑钓鱼山而来,绕山屈曲环西折南而流,形成这里一山拔地,三面环江的险峻形势。余玠帅蜀时,他的幕士播州人冉琎、冉璞兄弟亲加经划,筑城于钓鱼山,以为合州治所,成为蜀中的坚强屏蔽。当蒙哥大军来攻时,宋合州守将王坚凭险固守,蒙古军百计猛攻,均无法奏效。从二月至六月,蒙哥被阻滞在合州城下。宋的援蜀之师由吕文德率领,溯江而上,破蒙古军构筑在涪州的浮樑,进入重庆,北援合州。蒙哥命史天泽御之,三战三捷,吕文德退守重庆。盛暑已届,军中疾疫流行。七月,蒙哥在合州城下死去(庙号宪宗)。蒙古军仓皇北撤。
忽必烈在1258年十一月在开平祃牙南行,翌年二月,会诸王于邢州。五月,至小濮州,召儒士宋子贞、李昶等,访问时政得失。七月,至汝南,命大将霸都鲁(木华黎孙)自蔡州先发。八月渡淮,入大胜关,进至黄陂,抵鄂州江北,饮马长江。早在八月中,他已得到蒙哥去逝的消息,但他仍坚不为动,继续挥军渡江,进围鄂州。他自己也从阳逻堡渡江,进据南岸的浒黄州,包围鄂州城。张柔亦自虎头关率兵来会。蒙古军作鹅车,挖洞攻城,宋军坚守。这时,从云南北上的兀良哈台军已逼近长沙。这支军队包括四王骑兵三千及诸少数民族万人,破横山寨,越老苍关,进入宋境,大破宋师,由贵州、象州而进入静江府。宋广帅李曾伯闭城坚守,蒙古军无法攻拔,乃挥师北上,连破辰、沅二州,直抵潭州城下。转战千里,大小十三战,本身也遭受很大的消耗。当忽必烈得到这支军队抵达潭州的消息后,即派出霸都鲁、解成等率舟师上溯岳州,一以阻上流之宋援兵,二则接应兀良哈台远来疲惫之师。霸都鲁等在趋岳途中正与增援重庆方面回师的吕文德部相遇。吕部乘夜突入鄂城。城中得到蒙哥死讯后,士气大振,城守益坚。十月,霸都鲁等自岳州还,别遣铁迈赤率练卒千人,铁骑三千往迎兀良哈台军。十一月,阿里不哥在和林图谋汗位的消息传来,忽必烈乃轻车简从,匆促北还,而留霸都鲁总军,北渡长江,集结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