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履霜之戒
如果说初中是个令人憎恶的炼狱，那高中就是个鸡犬升天的天堂了。
某课间，二楼教室外走道上。
思政老师吴昌元正手捧一本书，站在栏杆前思考人生。只见他忽而举头望日，忽而低头苦想，甚是投入。
旁边人来人往，尚无学生驻足。事实上，对于司空见惯的事情，学生们会十分吝惜自己的好奇心。
吴昌元很沮丧，他本以为自己站在外面，会吸引到起码个别学生来与他攀谈的，可结果，却没有一个，没有一个学生愿意向他获取知识，这太让他意外了。要知道，为此他还刻意在下课铃响之前就踱了出来，默默承受着室外凛冽的寒风。
他不禁感叹，现在的学生啊！跟我们那时候可不一样，太不一样了！明明有这么好的学习条件，却整日只知玩乐，真是些朽木啊！朽木！他摇着头，一步一步愤愤地走回办公室里。
此时的我，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苦思冥想一道数学题。自然不知道刚刚教室外一位资深教师所经历的一番心路历程。
说实话，这道题我明明记得昨天听老师上课讲过，我也认真听了，可今天怎么又不会做了呢？我难道真的是智障吗？接下来的时间，一直到上课，我就在纠结着自己到底是不是智障，而根本没有想过要去解决那道其实难度系数很小的数学题。
“叮铃铃！叮铃铃······”上课铃声一如既往的悠扬而令人烦躁。
这节课是语文，我匆忙收起数学练习册，拿了语文书出来。
语文老师在我眼中是“王熙凤”，只因她向来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每日都是刚进教室门，就开始讲课了，没有任何前奏。之后的课程，也是没有任何高潮，平淡得我都找不到形容词可以形容。所以，我认为她的课，是真的像老太婆的裹脚布，没有任何一个能让我回味的瞬间。
我也想过，既然我的语文成绩如此好，那我为什么不能和语文老师搞好关系呢？就算这种关系充满着成人世界的虚伪，那也总比现在这样真诚地讨厌她要好啊！
唉！可我心里到底是迈不过那道坎儿，话说我要是给语文老师送礼时，被其他同学看到了，那他们会怎么想我？如果他们因此觉得我是个阿谀谄媚之辈，那我岂不是尴尬至极？
所以说，送礼这个套路实在不是上策，真的是费钱又费神！
要想在高中混的风生水起，不外乎有三个途径。其一，长得人神共愤。这是属于先天条件了，大多数人都无此条件。所以，当我没说。其二，成绩好得天尤人怨。这一点就见仁见智了，毕竟考到多少分才算成绩好，国家也没有规定过。其三，路子野得无法无天。当你长得一般，成绩又搞不好的情况下，就只有走走别的路子来找存在感了。
我就曾亲眼目睹一桩惨剧，关于所谓存在感的蛊惑力。十六七岁的男孩或者女孩，他或者她们，其实都一样。须知道，没有人能逃过年龄的桎梏，再天生善良的人，也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发出野兽般残忍暴戾的嘶吼。
袁苹是我们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她长相清丽，平时看起来，人缘也还不错。记得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就有一种突如其来的亲切感，那时候我想，或许这就是眼缘吧。总之，一开始她在学校还挺受欢迎的。
然而，好景不长。
大约是在高一上学期快结束的某一天上午，我正在教室里背古诗文。眼见着长篇累牍的一篇古文就要背完了，我却突然听见教室外面一阵吵嚷。
“真是烦透了！”我将手中的书扔了，边向教室门口走去，边暗暗想着外面到底为什么这么吵。
当我走出教室门，并看清隔壁班走廊上的情形时，我愣住了。
这番场景真让人终身难忘！
只见一个很瘦弱的女生，正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女生压在身下。瘦女生赫然就是袁苹，而那个五大三粗的女生则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恶霸——谭熙。我看见谭熙正趴在袁苹的身上，一巴掌一巴掌地往她脸上招呼，而袁苹半点也挣脱不得。这时走廊上站满了人，几乎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肯上前帮忙或劝阻，无论男生还是女生。
我很惊讶，谭熙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辱别人？要知道，教师办公室可就在不远处呢！她难道不怕摊上事儿吗？
后来，事实证明，她还真不怕。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是得天独厚的。一种是像吴施那样头脑聪明的人，另一种就是像谭熙这样背景强大的人。
吴施的聪明毋庸置疑，不管国家怎样觉得，反正我觉得能考上A中，且无需托关系的人都是变态！
至于谭熙，据说她家的钱很多，多到用卡车装都装不完。难怪她长那么健壮，肯定是好的东西吃多了。
最终这件事情还是惊动到了老师，当袁苹她们班的班主任姗姗来迟时，袁苹的脸颊已经红肿不堪了。这位年轻的班主任，一开始还试图亲自去拉开谭熙，可他试了半天之后，发现他根本拉不动。恼羞成怒的班主任立刻喊了他们班的两个男生过来拉架。
被叫来的两个男生都很高大，他们上前，没有耗费多少力气，就拉开了谭熙。
事后，谭熙被批评教育。可学校到底没有开除她，这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谁让人家里有钱呢？有钱就是任性！
至于袁苹，就只能自认倒霉了。我后来听说她在那次事件后不久便休学了，带着对现实的失望和对未来的迷惘，以青春为代价，踏上了另一条未知的路途。
小卉和袁苹，都离开了学校。在这里，她们是背离者。而我们这些还留在学校里的人，无疑是幸运的！
头还埋在书卷里的学生，正如沐浴在阳光下的蚂蚁，总会相信未来可期。殊不知，其实未来就在脚下。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有时候，稍稍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才会惊觉，原来自己已走了这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