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风云涌动

当晚的五名刺客，除去被赵济方杀死的两人外，另有两人被王耀武打成重伤，一直昏迷不醒，最后虽经过军医官的治疗勉强可以睁开眼睛，但状况依然不太乐观，无法进行讯问，王耀武看过之后，便吩咐将二人先带到僻静处医治。

另有一名刺客则只是腿部、胸部受了刀伤，神志倒还清醒，包扎过后便无大碍。王耀武便将此人提上了刑堂，细细进行盘问。

这五人摘下面巾后，都是高颧深目，很显著的匈奴人长相。王耀武看着坐在刑椅上的这名黑衣刺客，沉声说道：“落在我的手中，想活命是不好办了，但为了你们的乌达鞮王子少受些苦，你最好还是实话实说。”其实直到此刻，王耀武都无法判断这群人到底是来救乌达鞮的，还是来杀乌达鞮的，他便先用言语试探一番，看能否套出对方的真意。

传译官将王耀武的话用匈奴语翻译给黑衣刺客，那人听完后果然激动起来，冲着王耀武大声叫喊，以至用力过猛，牵动到前胸的伤口，忍不住咳嗽连连。

传译官翻译道：“将军，这匈奴人说如果敢动乌达鞮一根汗毛，他们的冒顿单于就会点起十万大军，血洗临清城。”

王耀武不由哂笑，说道：“十万大军，呵呵，真是痴人说梦。”匈奴人虽然彪悍，但总人口只有区区几十万而已，纵使现在到了每户一兵甚至每户两兵的程度，真正可以作战的部队也只有五到六万的规模，而且这五六万军队也不是一次可以调集起来的。匈奴政权长期对外宣称有十万铁骑，但长期与他们打交道的几股势力都清楚彼此的底细，匈奴每次动员的兵力能到三万左右，已是其极限了。只不过这三万人都是骑兵，作战能力确实非同小可，才保证了匈奴以绝对劣势的人口，却还能在中原大地上割据一方。

哂笑归哂笑，但这匈奴刺客的反应却让王耀武更加迷惑。按目前的情况看，这群匈奴人应该是来救乌达鞮的，可是牢房中那名匈奴刺客为何又要刺杀乌达鞮？

看来这其中确实另有隐情。毕竟乌达鞮是金贵妃一方的核心关键，而这次事件的起因又源自对匈奴四皇子呼韩邪的刺杀行动，这两方势力纠缠争斗之下，营救的队伍里混入对方的人手，上演一出浑水摸鱼的戏码也并非不可能。

想到此处，王耀武更觉乌达鞮乃是奇货可居，能否换取赎金反倒成了次要，如果加以妥善利用，说不定可成大事。

王耀武再盘问了一阵，对方却颇为强硬，翻来覆去只是辱骂。但这人似乎头脑简单，王耀武问话中加了一些计谋诱诈，他便屡屡上钩。只是说出的话里却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看来此人也非核心人物，对关键事情并不知情。

王耀武见暂时没有什么东西可挖，便让人将其带到牢房中关押起来，容待后面再审。

喧嚷半晚，这次刺客事件才算告一段落，王耀武回到卧房，已是寅时交半。他更衣躺在床上，却没有半点睡意，脑中一直将整个过程来回思考，试图能发现些什么。

这里面最异样的，当属在牢房内被自己击伤的刺客。此人武功极高，这等身手即使放到中原武林，也会是个响当当的角色，匈奴人军事虽盛，但武学一道比之汉人却远为不如，那此人在匈奴人中也算数的着的高手了。然而王耀武筛了一圈，却没有任何一个有名号的匈奴好手能与之匹配。

另外，此人的武功招数又极为怪异，匈奴武学虽自成一派，但大致原理与中原武学基本相通，两者之间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今天黑衣人所展现出来的功夫，既灵动又狠毒，不论内力、招式，都明显区别于中原和匈奴武学的范畴。尤其是他扭动手臂的招数，简直不像人类的动作。以王耀武的见识，却是从来没听过胡汉各种中有哪一门、哪一派是这种武功路数。

独特的武功，与营救意图背道而驰的刺杀行为，这些要素集合起来，那这名刺客背后极有可能隐藏着另外一股神秘的势力，而且这股势力的能量不会弱于金贵妃一方，甚至比金贵妃还要强大。如果能参透这其中的脉络，利用好各方关系，必然能推动时局向自己有利的方向前进。

当今天下大乱，又以中原局势尤为复杂。去年蝗灾以后，粮食大幅度减产，控制着中原地区的匈奴、鲜卑、汉军三大势力都收缩了战线，以图休养生息，渡过难关。

而到了今年，各地风调雨顺，眼见丰收在即，却到了各方最紧张的时刻。

一方面旧粮将尽，新粮未下，各处军需全线告急，像王耀武这样堂堂三品指挥使，统领六千大军，都不得不四处化缘讨粮；

另一方面，受灾最严重的河南本是鲜卑人把控，但鲜卑皇室试图救灾失利后，迫于无奈，全线退守关中，把百万灾民留下来自生自灭。在河南付出人口减少四成的代价后，终于熬出了头，却也迎来了各方势力的垂涎。匈奴人主动出击，要扩大地盘，鲜卑人想回来，重新恢复自己的势力范围，汉军也想光复失地，将河南作为西进、北上的跳板。同时三方都有的一个目标，就是抢收河南当季的新粮。

这种情况之下，三方势力秣兵厉马，将整个中原局势推到了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河南就像一块肥肉，各路豪强都虎视眈眈，就看谁忍不住率先动手，那必将引发一场足以震动天下的大战。

因此各方都小心翼翼，在时机到来之前，都不敢越雷池半步。即便如匈奴主动派兵南下，也只是小规模的劫掠、侦查，并不会影响整体局势的平衡。岂料人算不如天算，乌达鞮被俘，直接触动了金贵妃一方的根本，继而牵扯出匈奴皇室的宫斗大案。眼下被抓获的这队刺客，最起码代表了两路人马，也就是说最少已有两股势力要主动插手此事，匈奴朝纲已然开始动荡。

王耀武心思如电，将匈奴各个派系来来回回盘点了几遍，越想越觉得有机可乘。此事只要处理得当，必能给匈奴皇族造成极大的麻烦，甚至于内讧自残，祸起萧墙。届时匈奴大乱，鲜卑人又在河南丧失民心，那整个河南，甚至包括河北，都会有了光复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