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千年
床榻上的人枯瘦干黄，与依旧美貌温柔的秋玉不同，看起来就像是父女一样。
她温柔的看着柳衍的眉眼，仔细些还能找到年少时的痕迹。
柳衍的气息逐渐微弱，她却越来越慌乱，好像有什么从她的心中流失了一样。
直到柳衍生机断绝，她才突然发觉，那个曾经抱着她大腿不放的男孩，已经彻底不见了。
“噗通”的响声从她身后传来，她有些模糊的看着林雪儿的背影，下意识的摸上了自己的脸颊。
所触皆是泪水。
压抑的哭声从林雪儿口中吐出，人老珠黄，发出的哭声实在是有些难听，可是却如同刺骨之锥。
让一切都变得无比悲伤。
那两道阴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屋中，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们将勾魂索丢进了柳衍的身体，淡淡的微光从柳衍的身体上散开。
她听地仙说，人死后魂魄会呈现最美好的样子。
他那么喜欢林雪儿，应该会是娶她时的样子吧。
柳衍的魂魄逐渐成形，却比青年时矮上很多，她怔怔的看着柳衍的魂魄。
震惊的难以言语。
“秋玉，”幼年的柳衍笑着望着她，声音稚嫩温柔，“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我很高兴。”
“若是可以的话，请帮我照顾好雪儿，谢谢你了……”
悠扬的话语消散在空中，拿着锁链的白无常最后看了她一眼，接着便消散在了屋中。
她将眼角的泪擦干，走到了林雪儿身边，淡声道：“他希望你好好活着，不要辜负他。”
既然柳衍死了，她本不该留在这里，可是他让她照顾林雪儿，她无法拒绝。
“你看到他了，对吗？”林雪儿突然开口，嗓子沙哑的有些可怕，“我听说人死后会去地府，是吗？”
她不想回答她的话，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
她没有理会林雪儿，自顾自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谁料林雪儿却突然追了出来，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袖，佝偻苍老的身躯看上去有些可怜。
她突然想起柳衍去往地府前说的话，抬起的手微怔，她将林雪儿扶起，淡声道：“你好好在这里，这样他也能放心。”
接下来的几天，她就一直陪在林雪儿身边，林雪儿除了待在柳衍的屋中，整理东西，其余的时间都没出来过，甚至连饭也没吃。
直到过了几天，那两个鬼差又来了。
她知道，这次林雪儿也要走了，不知道柳衍会不会怪自己没将她照顾好。
林雪儿坐在凉亭中，气息微弱的看着她，半晌都没有说话。
苍老浑浊的眼中逐渐覆上了一层晶莹，一滴清泪顺着她脸上的皱纹落下。
有些苍老的声音从她口中吐出，“对不起……”
她想，对不起什么呢？反正柳衍已经死了。
她无悲无喜的看着林雪儿的魂魄被黑白无常带走，情绪已经平静的掀不起任何波澜。
她又成了那个在小巷中，坚定的站在柳衍身后的林府大小姐。
经历天谴的痛苦让她有些疲惫，她沉沉的趴在桌上，感受着自己的微薄的妖力，化为一道青烟回到了那块玉石中。
她需要时间来恢复自己的身体。
这一调养，就是三千年。
三千年来，再没碰到和柳衍相似的气息，她看着他的子子孙孙从高官转向商人，从最初的几个人，逐渐壮大为一个家族，积累了众多财富，富甲一方。
她冷眼看着他们为了财产争斗，而她也在不同人手中流转。
直到有一天，她被放在了檀香袅袅的祠堂，她一抬头就能看到冰冷的牌位，柳衍的名字赫然在上。
有些喧闹的说话声从堂中传进她的耳朵，她眼神平淡的望向了他们。
又是为了财产吗……
丑恶的嘴脸张张合合，表面上是恭恭敬敬，内心却是无比丑恶，和柳衍差上千倍百倍。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子孙！
蓦然间，她的目光停留在角落中，一个略显稚嫩的十七八岁的少年不卑不亢的跪坐在地上。
他目光清亮，眼神平静，只是静静地看着祠堂中央的牌位，在一堆跳梁小丑之中格格不入。
她感觉自己心中像是被人拨动了琴弦，心跳声在脑海中回荡。
柳衍……
绝对是他！
诡异的妖风出现在祠堂中，裹挟着香炉中的香灰穿过道貌岸然的众人，落在了那位少年的身前。
少年眸中划过一抹讶异，震惊复杂诧异的目光系数落在少年的身上。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浑浊的眼睛微抬，目光落到了少年的身上，沙哑开口：“这一任的家主之位……旁系柳琰。”
更大的争论声出现在祠堂之中，可是她已经听不到了，她专注的看着那位少年。
暗淡的眉眼重新散发出了光彩，嘴角历经千年再次勾勒出了笑意。
她被老者放在了少年掌心，少年掌心带着点点湿意，指尖微颤，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稚嫩的无措。
她看着稚嫩的少年被推上家主之位，心中是欢喜的。
柳衍的财富自然只能属于柳衍，她守在他身边，将那些阴谋诡计都挡了回去。
这一世，就让她好好守在他身边。
少年变成了青年，目光中的稚嫩系数退去，化为了一片深沉。
细微的说话声从远处传来，凡人是听不到的，可是她却能听到，又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了。
她将自己的心神放出，感受着那边的人数。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算不上准确，但是足以让那些心怀恶鬼的凡人心动。
凌冽的寒风从窗户中穿过，她心中一惊，冷冽的剑光在屋中闪过。
这次有些麻烦。
淡淡的幽光从柳琰腰间的玉石上散了出来，柳琰一心看着外面的刺客，根本没有注意到。
妖力从她掌心散开，将两侧的帷帐散落，纤细优雅的身形蓦然出现在惊疑不定的柳琰面前。
借着帷帐，那些刺客没能看到她是如何出现的，还以为是早就躲在了里面。
她闪身出去，干脆利落的将那些刺客打倒，连发梢都没乱。
她笑着看着已经愣在原地的柳衍，只觉得十分有趣，她还以为经历了这么多风浪，他早已不会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