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萝攀惹菟丝花
“蕙纕别走那么快啊!”我在后面狂奔追上蕙纕。
“干什么?看我的笑话还没看够?”蕙纕口中带着怨气。
“不是。就是不明白你说为什么异安师叔只和空宁师姐说话?”我的瓜还没吃完,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就是母虎衔师叔到寺院时是三师姐先发现了他。”蕙纕只有一身的不耐烦,显然她不想要深入这个话题了。
眼见着离蕙纕的禅房已经很近了,我赶紧与她道别,以免再引火上身。
正在我无聊地踢着不知哪里来的石子,兴致低迷之际,一块石头从天而降,我大叫一声并暗诋这个素质低下的小子时,也不忘搜集证据。沿着昏暗的灯火顺势捡起来石头。那块石头明显是一块打磨好的鹅卵石,足有半个拳头大,好似上面还刻有什么字。
为了尽快找到这个罪魁祸首,我加急跑到自己的禅房里,点上油灯,翻看起这块鹅卵石。石头白中微微泛黄,有零星的绿痕,大约是苔藓。字体很清秀,正宗的欧体却又比欧阳询多了一丝刚毅,大概这个人将书法里也融入了自己的个性。都怪字体迷人,让我这资深收藏者完全溺在了字体里,还未来得及看内容。
“明日申时,来初次见面之地取你的簪子。安。”
是异安!我摸摸自己的发髻,果真丢的是瀛洲玉雨。别的也就算了,找个别的理由搪塞过去,就说没看到鹅卵石,果断爽约,可偏偏是瀛洲玉雨。这瀛洲玉雨是我祖父在离开前砍下门前梨树最粗壮的一根枝仔细打磨而成,这是我视为生命的宝物,怎可在他人那里过夜!想想我就肝疼,恨不得把异安直接揪到身前,让他交出簪子。
这一夜,我是整宿未眠,心里久久放不下那根簪子,辗转反侧,直到公鸡报晓我依旧没有睡着。
第二日拂晓,未等蕙纕催促我,我便起身梳洗,打算先去大殿晨起诵经。梳妆时,看到自己带着的小小妆匣只孤零零地躺着一只银凤衔珠钗,心里又开始翻云覆雨,止不住难过。由于这只钗太过奢饰,怕师父责怪,就到禅房前撇下一只长短大小适宜的桃树枝插到头上,前往大殿。
“空明,这才一天,你顿悟的可真不少。”师姐们三三两两携手而来,向我透出赞美的目光。
“师姐好。”我礼貌地站起身,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转身,又跪在佛像前,默念我昨日看的《般若波罗蜜心经》。
“师父。”
我不晓得师父早已到来,匆匆起身,连忙道了句:“师父。”
“唔,今天大家都准时来了,以后要保持。”
“是。”
今日不出所料,师父还是将我一个人留在大殿学习礼法,自行率众师姐上山采药。我一个人好不容易挨过了下午的习经,眼见快至申时,便急不可耐地准备向山顶奔去。等等,转念一想,万一我不幸又是先受到大白虎的迎接怎么办?我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于是乎,我当场去鸽笼里“领”了一只花鸽子,将他五花大绑带上山去。
今日一日天气晴好,如墨的黑夜满天星斗,圆月墨黄梦幻,似是谁在黑色的幕布上洒下一把钻石。我凭着记忆心惊胆战地找到进入的落泉洞,在洞外作了很久的心里建设才小心翼翼地挪入洞中。
“看来你挺细心的,看到我的留言了。不过你怎么现在才来,已经超过了我们约定的时间了。”
我定了定神,看到异安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侧脸对着我,在夜风中衣袂飘决。天啊!这是什么神仙侧颜啊!柔和的月光勾勒他侧脸轮廓比上次突兀地相见时温柔许多。
“我…我不是找不到路了么。”哦,苍天啊,我居然说话结巴了。不可啊,不可啊,我怎么会动了凡心呢?一定是错觉。
“你手上抱着的是什么?”
“给你的老虎…不是,阿母带的点心。我害怕她把我当点心,所以拿只鸽子当挡箭牌。”在我的努力下,我挽回了自己的心智,“对了,你阿母呢?”
“在前面的山洞里安眠,她年龄大了,需要充足的睡眠。”他转了一下头,又突然将头转过来,目光狡黠地盯着我手中的鸽子,“你在拿祥云之前有和你师父报备吗?”
“什么祥云?”我小小的眼睛大大的问号。
“就是你手中的鸽子啊,它可是你师父的爱宠。你拿了它给我阿母当点心,你不怕你师父罚你去刷一年的恭桶?”异安的眼神慢慢变得迷离,幽幽地望向星河浩瀚。
“怎么可能,师父爱宠怎么会和其他鸽子混在一起饲养,还不逮拿个桌台供着。出家人可不打诳语的呦!”我鄙夷地看着异安,我觉得他这个人一肚子坏墨水,起码对于我来说是这样。
“异岚师姐一直倡导众生平等,怎么会因爱宠而破规呢。”
“哦,是这样啊,”我似乎想起还有什么更重要的是去做,“异安师叔,我的发簪?”我向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哦,给你。”他从怀里掏出,刚准备递给我,却又收回了手,低头看着簪干蚊蝇般的小字,“你叫清明啊?”
“是的,师叔快还给我。”我非常不耐烦他的把戏。
“那你的法号应该是空明,真是我的乖师侄。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异安?”
“这有何难?师傅告诉我的。师叔,快把发簪给我。”我急了,想要从他手中夺过来。
“唉,别急。我估摸着你应该从你师父那知道我的经历了,礼尚往来,我也要知道你一个秘密。那…就说说这发簪的来历吧。我看这特别的发簪大概是特别的人送的。”异安将手举过头顶并露出痞帅的微笑,成功地避过了我的抢夺。
“那必须说好,我告诉你你就将发簪还给我。”我瞥着他,心里默默发誓:我再相信你我是鬼。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拉钩。”异安一副假君子的模样。
我不情愿的伸出了左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他用他的小指勾着我的小指,像个孩子一样念念有词,最后还拼命地要用拇指盖章,说不然地话前面的话就不做数了,气的我差点一命呜呼。
“是这样,在我出生时,祖父就在家门前栽了一株梨树,说在我出嫁时虽然做不了两只压嫁妆的箱子,也能够做两只妆奁。可是我还是没等到祖父给我做妆奁的那一天,他趁着自己还没有断气前几日,撑着身子砍下一只最粗的枝干给我雕了这样的一只簪子。为了纪念仅有的这个曾经走进我内心的在这个人,我将终身带着这只簪子,并给它取名瀛洲玉雨。”我低着头,一字一句的讲着那些不愿揭开的伤疤。
在我抬头的一瞬间,我恍然发现异安就这么盯着我,眼里的温柔好似能融化梅里雪山的冰峰。当他发现自己的失态,马上调整神色:“既然这样,你要好好珍惜它。”他轻轻地将发簪插入我的发髻。
我突然发现我既然已经达到目的,找个借口逃跑才是上上之选,防止这个家伙突然变卦。
“师叔,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耽误您练护手钺了。”说完,我转身就跑,留下异安在黑夜里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