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水神

两日时光，弹指而逝。

妍娘与刘仲基一起，度过了这最后两天。当越是知道生命的尽头时，越是觉得时间不够。

两天的时间，又怎够两人互诉衷肠。两天的时间，又怎够两人道尽离别的相思。然而，时间已经到了。

“时候，怕是快到了。”

相偎的两人分开，刘仲基看看天色，站起身来，走向小院的大门。

推开，外边影影绰绰，刘家后辈子孙，合计一百七十九人，全部肃立大门之外。

“老祖！”

刚一露面，所有人都伏地跪下。老幼不计，具都痛哭。

“好了，莫做儿女之态。生老病死，本就人间常情。我苟活百六十年，还有什么好悲的。”

说完，迈步走出，越过满地跪着的后辈。

“都起来吧，随我去大厅！另外，去通知先生，就说，我刘仲基已经准备好了，在大厅等候。”

等一群人站起身来，跟随刘仲基身后，浩浩荡荡向大厅走去，后边才有一青衣小厮转身，向褚严住的客房奔去。

窗明几净，斜照的阳光穿过窗格，在大厅中布下星星点点的阳光。两个下人推开大门，刘仲基信步走入，在大厅主位坐下。

环视下方，众多晚辈恭敬站立。有那白发苍苍者，刘仲基看着生，看着长，也看着老，真是时光荏苒，昭示岁月的无情。还有那冲龄稚子，天真浪漫，却蕴含无穷希望。更有青年的蓬勃，中年的沉稳。这些人是晚辈，是家人，也是自己的血脉。

“我知道，你们有许多的疑惑。我与你们一一言明，一来解了困惑，同时也是告诫尔等，遵循天道，莫行违逆之事！”

“是！”

见下方后辈都庄重的行了礼，应下之后，刘仲基才接着说道：“我本明宗年间生人，因缘际会，结识了当时尚为人身的沐水神女李妍娘。我二人相互钟情，本欲厮守一生。怎知，就在我要禀报父亲，上门提亲的时候，妍娘却失踪了。”

“我本不知妍娘去了哪里，苦寻无果。后来我娶妻生子，一直到我八十那年，本是一场大劫，眼看弥留之际，忽然妍娘再次出现，我才知她并未离去，一直在大宁县中。”

……

刘仲基娓娓道来，其中有悲欢离合，又有平淡温馨。一边述说之时，又似在追忆生平。

“所以，在我八十岁时，本就该死去，而今已是多活了八十岁月。”

讲到此处，刘仲基精力已经有所不济，好似又回到了八十岁，弥留之时。双眼泛起一丝混浊，无力的问道：“先生可来了？”

堂下众人互相看了看，顿觉老祖时候不多，有站在后方的小辈，连忙出去询问。

就在此时，刘仲基见着褚严带着妍娘，突然出现在身前。顿时眼中恢复几分清明，欢喜的说道：“先生来了，好，好。还有妍娘也来了！”

下方后辈，无一人可见褚严与妍娘，自是更觉的这是老祖回光返照。这是又有下人来禀告，客房之中，不见褚严身影。

所有人都一起伏地，几个辈分最高的后辈，一起走上前去，带着哽咽：“老祖，可还有什么训戒，或是可还有什么心愿。”

“你们莫这样，先生与妍娘看着呢！”

妍娘站的远些，双目含泪，欲言又止。褚严微笑着，挥一挥手，刘仲基只觉得身子一轻，缓缓的漂浮起来。

就听见下方嘈杂，声声呼唤：“老祖，老祖。老……祖，去了！”

堂中顿时哭声一片，有下人赶紧拿了白绸，奔出大院，到大门之外，扎在门楣之上，又将那门口两侧的红灯笼换下，将白灯笼挂上。

刘仲基陨了，不久的时间，这个消息就传便了大宁县城。一个人瑞，活了百六十年的人，就这么去了。

无数人奔走相告，街上人群仿佛被洒了沸水，变得骚动起来。

而此时，城西周家，一个身影飞快的推开院门，闯进屋内。“爹，刘仲基，刘仲基死啦！”

周希焱坐在躺椅之上，本是悠闲，听了这话，撑的从位置上站起，“你说什么？”

“刘仲基死啦。”

周希焱听完，面色微微一变，沉默片刻，转身向屋内走去。

“爹，你这是干嘛？”

见父亲举止怪异，青年连忙问道。

周希焱头也不回，脚步飞快，淡淡的回了一句：“磨刀！”

再回刘府，随着魂魄离体，就见刘仲基尸身之上，光华大盛，接着化作丝丝神光，好似倦鸟，一起投向妍娘。

这些神力，乃是妍娘数十年来，耗费心神，度进刘仲基身体之中，而今失去束缚，便要回归本体。

当然，其中部分，已经随着岁月的消磨，消失在天地之间。不过剩下的部分，也十分可观。

别看妍娘成神日久，但因为没有修行之法，只能自己摸索，亏得有刘仲基时时消耗，这香火神力在妍娘体内实在不多，这才安然无恙，若没有刘仲基的存在，只是那长年累月间吸收，香火中夹杂的各种念头便能冲散妍娘神志，让她变的癫狂。

而今见庞大神力回归，褚严连忙一指点在妍娘眉心，将一部修行的功法导入她的识海之内。此法名为玄元凝水诀，正适合水性神灵修炼。

“且先运转法门，专心炼化。在你还未休满百年功果，为他消罪之前，刘仲基一时还不会走。”

妍娘听了，大喜。连忙盘坐，开始消化这些神力。

“今时今日，我也不瞒你。我乃天庭之主，为天道行走。如今妍娘将封敕神位，既你有缘，可以一观，去还是不去？”

褚严看向刘仲基，沉声问道。

看了看底下哭声一片，忙着收敛尸身，布置灵堂的一众后辈，刘仲基点点头：“去！”

褚严听了，拂袖一卷，裹了妍娘与刘仲基，就往沐水河而去。

等到了柳渡之前，褚严放下二人，伸手向天一招。“敕来！”

一道神芒从天而降，落入褚严手中。“敕令，封神！”

伸指一点，那敕令似有灵性，没入妍娘眉心之中。

一时之间，妍娘周身青芒大作，头顶一条沐水河的虚影缓缓浮现。

等到沐水河凝就，只见得身后河水一顿，好似岁月停止，所有河水都被冻结。只是数息之间，复又恢复平常。

当此时，天地一清，沐水两岸，皆听见天上神音，响如雷鸣：“今有李妍娘者，不失本心，有百年善行。今敕令，封天庭麾下，沐水河水神。”

雷音之下，两岸之民，莫不欢呼雀跃。信力如织，纷纷涌向柳渡。一时之间，妍娘身上环绕神力，更加浓郁几分。

褚严点点头，看向城内，雷名之音响起之时，只见一淄衣老者，腰挎佩刀，缓缓的拉上院门，向雷鸣之音最后汇聚的地方，踱步走去。

“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