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值不值得
吴文昊瞳孔涣散，只嗓子里偶尔发出的类似拉风箱一般的声音证明他此刻还留有一口气在。
尽管上车之后就替他包扎过狰狞的伤口了，但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个人活不了多久了。
刚才哭了一路的富岚从上车后一直都没有说话，整个人木木地抱着吴文昊，目光盯着一处，旁人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富岚漂亮，朋友又多，在大学里理所当然的是享受众人追捧的女神。
吴文昊和别的追求者比起来可差远了，他长得没人家帅、又没人家有钱，唯一可取之处就是为人体贴踏实。
这样的人，在末世前怎么可能会是她的男朋友。
富岚自嘲一笑，其实他们交往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才两天，是因为她害怕被丢下而缠上他的。
她何德何能啊……
眼前浮现男人拉着她奔跑、把她护在怀里、捂着鲜血淋漓的脖子倒在她怀里的画面。
富岚痛苦地闭上了眼，愧疚溢满了整个胸腔，她几乎无法呼吸。
只剩一口气在的男人张嘴想要对女友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她看着对方，艰难开口：“我不值得的。”
我对你都是利用。
男人的嘴一张一合，在彻底没了气息之前，富岚从他的口型中拼出了两个字——值得。
……
药店处于十字路口边上，此时几人聚集在卫生间里，狭小的卫生间霎时变得拥挤起来。
卫生间的窗户正对着马路，高瘦的中年男人一手拿着鞭炮，一手拿着打火机，穿过防盗网，点燃。
噼里啪啦的声音瞬间在安静的马路上炸响。
怕没有效果，姜建国等底下的丧尸围拢了不少之后再次点燃了一串鞭炮。
“可以了！可以了！”章山小跑到卫生间门口，“后门的丧尸少了很多。”
开门前，姜西拿出来一个绿色小瓶子，上面贴着的白纸写了三个大字“提速丸”，打开来一股中药味。
【提速丸】*20
使用：跑步速度提高60%，持续时间15秒。
注：一次一颗，吃多了反而减速，请谨慎服用。
使用间隔2分钟
每人倒了一颗药丸，和他们简单介绍了下提速丸的效果。
姜西严肃地看着众人，道：“只有15秒加速时间，所以不要一开始就用，关键时刻再用。”
说完，少女环视了一下在场众人，注意到那四个大学生赤手空拳，她又从包裹里拿了四根由扫把、拖把拆卸下来的木棍递给了他们。
“我数到三开门。”姜建国握上门把手。
姜西有点担心蒋丽华，接收到妈妈让她放心的眼神，又想到妈妈还有传送阵这个保命符，也就稍微安下心来了。
“一。”
富岚深吸了一口气，左手紧紧握着那一颗小小的药丸，挽上身边男友吴文昊的右臂。
刚刚哭过的眼睛红肿，扎着马尾的头发也有些松乱，模样很是狼狈，如此爱美的她此刻却无法顾及这些。
“二。”
郁卉也抱了一下男友罗弘文，轻轻颤抖的双手透露着她的紧张。
罗弘文察觉到后，拍了拍女友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
“三。”
随着姜建国开门的动作，门外的丧尸立刻凑了上来，还未大开的门缝里探进来一只又一只布满尸斑的青白手臂。
章山站在一旁跟着一起推门，在门彻底推开的时候，守在另一侧的李斯举起手里的东西。
只见他手上拿着方才从卫生间拆下来的马桶盖，像个炮弹似的率先朝着外面的丧尸冲去。
塑料做的马桶盖显而易见的非常脆弱，但是加上李斯的力道，那就足以充当一个简陋的盾牌开出一条路来。
随着李斯左冲右撞，原本聚集在后门的丧尸全被打散。
就是现在！
众人看准时机把提速丸吞了下去。
只有十五秒时间。
姜西一面躲避丧尸的利爪，一面加速朝着东面狂奔。
十秒。
“啊！”
身后突然传来富岚急促的尖叫声。
她想装作没听到，但是脑袋却不由自主地向后转。
吴文昊被丧尸咬了。脖子被撕咬下一块肉来，不断有血从指缝流出，此时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富岚抱着吴文昊瘫在地上，扎着的马尾不知何时散开，长发飞舞，满脸的泪水。
沉浸在悲伤中的她，全然无视包围着他们的丧尸的手已经快要抓到她脸上了。
脚下的地微微颤动。
是地震？
那更不能放任这两人不管了。
念头一眨眼间闪过，少女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来，铁棍在她的手里转了个棍花，躲过一旁伸向自己的枯手。
举着钢棍，从后颈处由下往上刺进了丧尸的脑袋。
瞬间，富岚跟前的丧尸就停止了动作。
姜西拔出钢棍的时候使了些力气，让它倒向一旁的丧尸。
两个丧尸滚作一团的刹那，她强行把富岚从地上拉了起来。
还在哭的富岚被突如其来的拉力打断，呆愣愣地看着扯着她跑的女孩。
五秒。
姜建国早在女儿转身的那一刻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随即也迅速跑过来帮忙。
在姜西把富岚拉起来的同时，他也把吴文昊扶了起来。
多亏了提速丸，此时吴文昊几乎把所有重量压在姜建国身上，速度虽然比不上之前，却依然能把四肢僵硬的丧尸给甩在身后。
十五秒转瞬即逝。
徐武有眼力见地过来一起搀着吴文昊，这十五秒给他们争取了很多的时间，丧尸在身后不远处缀着。
车子在前门，现在显然只能放弃它们了。
众人朝着东边的尽头跑去，左手边是河，右手边是一家家后门紧闭着的店铺。
索性这条路不算很长，远远可以看见有一辆面包车停在尽头，章山喊了李斯一声，他是他们中唯一一个会撬锁的人。
李斯感觉他的腿都要跑断了，听到章山喊他之后立马翻了个白眼。
他跑不动了！
跑不动也得跑，李斯抹了把脸上的汗，认命地咬牙坚持，使出吃奶的劲朝着面包车跑去。
万幸他们的运气不错，这面包车车门大开，钥匙还留在孔里，显然是司机跑得太过匆忙忘记拿了。
李斯坐上驾驶座粗略地扫视了下后座，转头朝众人招手示意，开始发动车子。
当那突如其来的嘶吼声在耳边炸开时，正在发动车子的男人顿时脑袋有些发蒙。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对方头一歪，倒在了他的肩上。
瞬间夹带着恶臭的脑浆滴落在他早已看不清本来颜色的T恤上。
男人僵硬着转过脑袋看着车外的人，加快语速道：“我说，哥，亲哥！你能不能动动你的小手，把这个，把这个东西挪开？”
说完见章山没动作，再次催促道：“快移走啊！太臭了，我快受不了了，要吐了。呕！”
章山看着自家兄弟这样，颇觉丢脸。啐了声“没出息”，便帮着他把丧尸扔出了车外。
等众人都上了车，徐武几乎是擦着丧尸们的指尖关的门。
银灰色的面包车在丧尸们的堵截下，艰难地调转着车头。
随着驾驶座上的微胖男人一个猛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前方的出口冲了过去。
终于安全驶上马路，车里的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徐武阴沉的脸上显出几分菜色，“四哥，下次还是我来开车吧。”
“你以为我想啊？”
李斯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转而又猛打了个方向盘，车子在这瞬间飘出数十米远，车身开始斜倾，在众人觉得要翻车的时候又稳稳落地继续前行着。
“我这把老骨头坐你的车迟早要散架了！”章山夸张地抚了抚胸口。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默默点头。
……
抱着吴文昊逐渐冰冷的身体，富岚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面包车飞驰而过，引得附近的丧尸沿着哭声的轨迹行走了相当长一段路。
明明是柏油路，却被李斯开出了山路的感觉，车身一颠一晃的。
章山有点想吐，“胖子，你开好一点啊！等会找机会还是我来开吧，让你开车我能少活十年！呕！”
“不是我的问题！好像地震了！”李斯大呼冤枉。
前座的对话后座的人都没听到，此时富岚的哭声正充斥着整个车内，众人听得直想捂耳朵。
姜西不是第一次遇到同伴死亡了，或者说这次对她的冲击更大。
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没了生息，而那些杀人凶手是原本同为人类的丧尸。
心里有些难受，但也知道富岚再这么哭下去会害了全车人。
“他已经死了，你哭再大声他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却没想富岚听了这话哭得更大声了。
蒋丽华责备地看了女儿一眼，虽然替女儿道歉了，但到底心里也对这音量表示不赞同，便委婉地劝说着，试图让富岚小声点。
而徐武则表现得更加明显些，只差把嫌弃写脸上了，让本来就阴沉的脸显得更加阴沉了。
正想发作，就见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的短发女生突然朝着富岚发难。
“哭，哭，哭，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哭？”
“不是尖叫就是哭，整天就知道拖别人后腿！”
郁卉的话成功的让富岚止住了声音。
她环视了一圈车里众人，皆是一脸不满的神色。
被别人捧惯了的富岚终于意识到了一点——她不再有人护着了。
唯一一个还护着她的人，已经死了。
被她害死的。
魔音终于停止，车内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感受到车子晃动的幅度逐渐平稳，李斯对着章山说道：“看吧！我就说不是我的问题，现在地震又没了！”
李斯的话让姜西想到了什么，随即又被徐武接下来惊人话语转移了注意力。
“被丧尸咬了是不是会变成丧尸的？”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在富岚怀里的吴文昊。
怀中开始僵硬的遗体此刻烫的吓人，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女生几乎想要立刻放下他，离得远远的。
察觉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富岚内心发涩。
看吧，你果然不值得救我。
角落里，坐在短发女生身边的罗弘文脸色僵硬，默不作声地把右手背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