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很长时间都没有睡着。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不禁笑了一下，真是一对有意思的人儿。最近，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会离婚？为什么我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对生活毫无热情？”我今年二十九岁，马上就要三十岁了，回想我能记起的二十多年，似乎我的生活太过于平静，就像结了冰的湖面一样，即使有风吹过，也起不了丝毫波澜。就像井底的青蛙一样，在井下安稳的生活着，周围的人也都这样生活，没有人出去过，也没有人知道外面有什么，眼前只有那一小片天空。即使知道外面可能有更广阔的天地，也不想知道，假装不知道，或者是没有勇气知道。

我生在江南，母亲是高中老师，父亲是公务员。“从你出生开始，我就已经把你的培养计划就想好了！”这是在一次聚会中，父亲骄傲地对我说的。从小开始，我上了最好的幼儿园，然后是最好的小学，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然后和计划的一样，考上了南京大学。专业也是父母选的，在同一大学读完本科和硕士后，在父母的要求下，我参加了公务员考试，被录用的那一天，父亲喝醉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醉成这个样子。父亲搂着我的肩膀，高兴地说：“小影啊，你的起步比我和你母亲高，你的前途也会比我们好，我们为你骄傲！”

参加工作半年后，在亲戚的介绍下，认识了我的前妻。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和她都很害羞，一直到相亲结束，都没有说几句话。她是一个文静的女生，举止优雅，情况和我差不多。就这样我们相处了半年多，一直处在不温不火的状态。有一天，父母们问我们的意见，我们都不讨厌对方，在双方父母的商量下我们就定了婚，三个月后，我们结了婚。有时候静下心来想一下，这一辈子会发生什么我都能想到，什么时间我处在什么位置，都能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这一生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了。回想起这二十多年，我的人生轨迹按照已经铺设好的铁轨，一直安稳地向前行驶，从出生到结婚，从未出过差错。

结婚之后，我们一直平静地生活着，一年之后我们有了一个女儿，我父母和妻子非常开心，我也很喜欢她。初为人父，本应该是值得高兴地事，但有件事一直让我非常纠结。我至今还没有一种当父亲的实感，女儿出生的那一刻，我非常激动，但是很快就陷入了苦恼。我当父亲了！我竟然当父亲了？这一切来的有点突然，我还没意识到我要当父亲了，却已经当了父亲。“孩子是父母爱情的结晶。”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我真的爱我的妻子吗？我们之间有过爱情吗？”我不禁这样问我自己。我们结婚的太理所当然，就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样，顺势我们就结婚了，我们真的爱对方吗？这些问题一直藏在我的心里。

女儿出生之后，我们平静的生活又继续了一年。一年中，由于有了女儿，我们俩都忙的团团转，虽然我父母经常来帮忙，但还是忙的不可开交。这种平静的生活本该一直继续下去的，但突然有一天，忙碌停止了——女儿到我爸妈家里住一段时间。我们俩都觉得轻松了许多，从忙碌当中解脱出来，能够发现以前没有发现的问题。我们突然发现，我们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偶尔互相之间，我们问一句答一句。只有在谈到女儿的时候，才能多说几句。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但从第二天开始，气氛越来越尴尬，说什么都感觉有点刻意，两个人仿佛两个路人一样。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女儿回来，虽然生活又能继续下去了，但是我们俩之间多了一种说不清的隔阂，使我们俩距离越来越远，我们俩之间只有“有一个共同的女儿”这一个共同点。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我们终于还是离婚了。我和父母大吵了一架，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吵架。离婚之后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样说虽然有点不负责任，但是这样对我们俩都好。有点伤心，却长长输了一口气。父母一直在在生我的气，对他们来说，我就像一辆本来在他们铺设的轨道上完美形行驶的列车，出了点故障，冲出了轨道，这让他们无法接受。

我们为什么会离婚呢？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们俩都没有犯什么错，我们一直都在履行自己的责任——一个妻子和一个丈夫的责任。我们俩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者说缺少了什么，一种我们没有它就无法生活下去的东西。

离婚打破我原有的生活轨迹，平静的冰面好像也起了一丝波澜。

离婚之后，我和前妻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不生活在一起，仿佛两个人都舒了一口气，相处起来也轻松了许多。离婚之后，我们也会经常联系，相见也没有尴尬，相反，我们俩的关系到现在也一直很好，一是因为女儿的关系，二是我们俩做朋友似乎更加合适。

“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下去，和你生活在一起。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和你结婚吗？因为你有一个好职业，性格又好，和我很合适，我挺喜欢你的，嗯，至少不讨厌你，所以我就和你结婚了。但是，果然，适不适合不是结婚最重要的事，感情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第一要素。从小我就是一个乖孩子，听父母的话，听老师的话，好像他们总是对的。但是，这次他们却出错了。”她突然笑了起来，“这些日子我突然意识到了，他们从小只是把我当作他们的女儿，他们只是考虑我作为他们的女儿会需要什么，却从来没有想过我作为一个人该需要什么。我好像从来也没考虑过自己喜欢什么，作为一个人会喜欢什么。其实，我还挺感谢你的，把我的‘城堡’破坏了，我可以去寻找我喜欢的事了。”说完，她眼睛中含着笑意，我抬头看着她，她的眼睛中多了以前没有的生机，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人类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与自身背道相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