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石牌坊石姓争石搭步石石归石主

西江月·搭步石

夕日流星云画，

汉桥元月明霞。

天石昨日驾明王，

一统中原华夏。

几度雕凿磨打，

曾经夺供藏踏。

土中水底大堂衙，

尽在一生脚下。

话说女娲氏时期，天崩地裂，九州不平。天，分成多片；地，灾难横生。女娲氏不忍看到民间疾苦，就造起一个火炉，炼就了五色彩石。她把彩石镶在分裂的苍天之中，把天补得没有一点缝隙。天之安，地之宁。于是，天下黎民的生活得以安定。却说女娲氏炼石补好了天，便把剩下的碎石收进炉中。就在女娲氏收捡碎石之时，突然，一个石块从炉门边掉了出来，向大地流星般飞去！这天，天门山石门洞内，正端坐着一位老者，只见他鹤发童颜，须眉垂胸，双目微闭，手结定印，盘膝坐在一块磐石上。忽地，老人睁开眼睛，呼道：“徒儿，我们云游天下，只为今天。”

“师傅，今天何事？”老人话音未落，身旁闪出一个七八岁的道童。

“今有天外来客，我当前往恭迎。”老人说罢，手执拂尘，起身走向洞外。道童不敢怠慢，紧随师傅下山而去。

约莫走了两个多时辰，到了山下，眼前是一道干涸的河床。此时，夕阳西下，一道道霞光给天边抹上一层红，几颗星星在另一端的天庭跳动。老人停了下来，望着天上的星星，向道童指指点点。突然，一颗流星从远处飞来，道童又惊又喜，雀跃起来。流星越来越亮，火球越来越大，正砸向头顶。道童看着看着，“哇”的一声，双手抱头，躲进了老人怀里。一阵风声，又一阵轰鸣，那火球落到了老人脚下的河床边。要问这位老人是谁，他就是道教最高尊神三清祖师中的太清道德天尊，也就是道教的创始人太上老君。

各位看官，这段传说的来龙去脉不必细说，单讲那颗流星落地成石，在道家门内传承，成就过中华大地上一代帝王。后来，又流落民间，引起了一场供、夺、盗、藏、觅、审的鲜为人知的故事。

就在皖南天门山石门洞往南30里开外，有个山村叫作石牌坊，村内有100多户人家。这里世代居住着一门石姓的人家。这家有个年轻人，名叫石又来，今年25岁，结婚三年了，还没有得子，家里人很是着急，他的老娘成天唠叨着没个完。时间一久，石又来就听得烦了。这天，他从山上的养鸡场下工回家，路过山下石材厂的门口，碰着几个年轻人在嘀咕什么，于是，凑上前去打听究竟。原来，国家下令保护生态环境，不准开山采石，石料厂要关门了，这样一来，厂里个个得自谋出路。此时，一个小伙正说得起劲，说他在南方待过，那边还有几个好友，可以前去开辟天地，一展宏图。这一说，可让石又来动了心，遂坦言欲结伴前往。哪知一拍即合，几个人决定，择日同去。

在动身的前一天，有人看到，石又来在自家院内的石井边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像是另有一番心思。什么事？暂且不说，先说他一门心思，要去南方。

说话时，石又来和几个同伴一起到了南方的石都山。这里山岭连绵，林地草山面积巨大，有“九山半水半分田”之称。石又来一行来到一家矿产资源开发公司，一干，就是三年。

忽一日，公司里来了个新员工，名叫蒙硕安，听说是附近独山镇的。他带来了一个神奇的消息：产蛋崖下蛋了！自己还捡了一个小石蛋，直径有20多厘米。

石头还能下蛋？

石都山上长满树木杂草，唯独山腰露出一块崖壁，看上去，像个大鸟的屁股。千百年来，这块崖壁每隔30年，就会自动掉落一些石蛋。因此，人们把它叫作产蛋崖。当地人有根有据地说，要是把产蛋崖当年下的蛋供着，家里就可以生出男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石又来深知，自己结婚三年无子，已成家人心病。若老是不当回事，对上也是一种不孝。看来机缘已到，不能坐失良机。于是，他瞅了个机会，走近了蒙硕安，把婚后三年无子，家人万分焦急，自己束手无策的家事，一股脑儿倒了个干净。蒙硕安一听，来了情绪，说这个忙，他帮定了，主动提出，要把刚捡到的石蛋借给石又来一用，并如此这般地交代了办法。还说当地蒙姓都来自安徽凤阳，是朱元璋来贵州平蛮夷时留下来的后人。困难逢知己，他乡遇知音。石又来万分感激之余，不敢怠慢，日夜兼程，直奔石牌坊。

石又来到了家门口时，已是晌午，大门锁着。开了门，一股骚臭味窜鼻，只见院里的石榴树根上，一片一片地糊着淤泥。石又来大吃一惊，箭步来到石井边，探头一看，水落见底，石又来“啊”的一声，大惊失色！

要问石又来看到石井水落，为何如此惊慌，说来话长。

石又来的爷爷名叫石大石，在当地是个名气不小的石匠。他在石牌坊往北两里远的石门镇开了个石铺，卖些石磨、石臼等石用品，还有不少盆景山石。

这天早晨，石大石刚开铺门，见到门口站着一位客人。

“打扰了，在下有块石头，能否请师傅高鉴？”那人目光在铺里扫了一圈，又在石大石脸上停了一下，就把肩上的布袋向石案上一放，倒出一块石头来。那石头，脚印状，尺把长，墨绿色，半透明中可看到些紫红色的斑点。仔细再看，一面粗糙，一面光滑，光面有个篆体阴刻反字“雲”字。

“宝石！”石大石大惊失色。

“师傅能否告之这是何山之石？”来人问。

“在下虽未游遍天下名山，却揽闻天下名石：寿山石洁净如玉，柔而易攻，有‘石帝’‘石后’之称；青田石一石多色，天然色彩丰富；昌化石比寿山石、青田石稍坚；最负盛名的便是‘印石三宝’之一的‘昌化鸡血石’；巴林石通灵清亮，质地细洁，光彩灿烂，颜色温柔；灵璧石无论大小，天然成形，千姿万态，还可发出琤琮之声，余韵悠长。好了，恕我直言，此石绝非生于江山，或许来自天外……”石大石侃侃而谈，来者连连称是。

“师傅高鉴，在下有一事相求。今年大旱，颗粒无收，家父70有余，已经几天粒米没有进口。能否以此石换点吃的，救家父一命，待来年有了好收成，定以百倍相赎。”来人打断了石大石的话。

石大石心想，以石换食，还要回赎，这是啥意思？唉，有这份孝心，难能可贵啊，随缘吧。

“听便。”石大石点了点头。

来人向里屋看了一眼，石大石会意，引来人进了里屋。

片刻，俩人从里屋出来，石大石从石案下拿出一把石壶，告诉来者，壶里装有花生仁，花生上面的纸包里是石斛，并说了石斛花生汤的做法。来者接过石壶，装进布袋，施了大礼，夺门而去。

那人一出门，头也未回，直奔附近的石门观。

石门观道长俗姓石，曾削发为僧，冠姓为释。后来，道观纳贤，他迁任住持，内外皆呼他石道长。这天，天亮之前，观里有个道士起床习课，刚开观门，隐约看到有个人躺在门外。上前一瞅，那人已经受伤，臂上还流着血。道士连忙背起伤者，来到西厢房。此时，石道长早已起床，见状忙差左右取来伤药布带，包扎一番后，又往伤者口中塞进一颗药丸。待那人开口说话，方知他是皖南抗日游击队的联络员。

石道长摸了下伤员的脉，起身道：“此人身体甚虚，惜观中食虚无补，只能如此了。”说罢，转身取来一块石头，递给身边一个弟子，又把他拉到一边，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那弟子带上石头，旋即下山，又匆匆归来，石道长用花生石斛汤、道观里的汤药伺候着伤员。三天之后，伤员下山。石道长道：“大旱无收，观里断炊，众弟子下山自救，十日后，再聚首。”随叹曰：“凡世间灾难，人祸大于天灾啊！”十日后，弟子们返回，道观已成废墟。谁都没有料到，石门观救伤员的消息走漏，一夜之间道观被歹人炸毁。

再说石大石收下宝石后，心里很不踏实，耳边时不时响着那道士的话：

这块石头叫“搭步石”，是块天石，落到人间后，一直在道门传承。

元顺帝至正四年（1344），黄河决堤，监督挖河的官吏克扣河工“食钱”。河工挨饿受冻，群情激愤。白莲教首领一面散布民谣“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一面差人从天门山石门镇找了一位石姓的匠师凿了一个独眼石人，埋在将要挖掘的黄陵岗河道上。独眼石人挖出后，消息震动大河南北，反元的烈火顿时燃起。

至正十二年（1352），郭子兴在濠州起义，当时出家在皇觉寺的朱元璋收拾行装，去投奔郭子兴。辗转数日，却没有找到郭子兴的大军所在。

一天傍晚，朱元璋正越过一道干涸的河床，觉得前面没了去路。他驻足一看，眼前是座石桥，隐见“汉桥”二字。他上了桥，这时，夕阳已经西下，一弯弦月挂在西天，天边的流云披着沉重的霓裳隐约在动。一道霞光穿破彩云，给灰蓝色的天边抹上一层光亮。此时，朱元璋只觉饥肠辘辘，旋见河对面隐约有盏灯火，便循灯而去。走近一看，是个石门道观。朱元璋一低头，进了门。只见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端庄而坐，口中有词：“不期而遇，搭步而荣。”

朱元璋正生疑惑，却看到自己的右脚，正踩着嵌在地上的一块发光石头。老人迎了上来，饭菜招待之后，留朱元璋一宿。次日凌晨，老人指点他郭子兴大营所在。朱元璋在那“搭步石”上搭了步后，一帆风顺，宏图大展。后来，朱元璋攻占了徽州，来到石门山拜见老儒朱升，讨教治国平天下之策。朱升送了他三句话：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随后，朱元璋又到石门观拜访了这位道长。在谈及朱元璋的名字时，道长说：“璋，玉器也，璋字玉旁，玉为石，诛杀元朝，玉石必有善缘……”

道士还说，此宝石旺官利学，无所不能，切勿失于他人手中。

石大石回想着道士离开石铺时，慎之又慎地嘱托：“眼下，兵荒马乱，只能如此了，万望珍存，好自为之。”他想着想着，心中却不安起来。

石大石回到家里，屋里屋外转了好几圈，不知如何收藏此石为好。揣摩再三，终于想到了个万全之策，把那宝物埋藏在后院的石榴树下。这一埋啊，就是几十年。

说话时，已是1964年。这时的石大石，膝下有了四个子女，长女石恭欢嫁在外乡，长子石恭天和次女石恭喜刚读完高中，小儿子石恭地在上初中。眼下，石恭天和石恭喜都面临高考，那石恭天平时贪玩，已留过两级，石大石总担心他高考落榜。顾虑中，就想到了“搭步石”。于是，他在堂屋搭起香案，供上太上老君圣像，从石榴树下取出“搭步石”，嘱石恭天兄妹，踏过宝石，再把宝石置于香案下方，一跪四拜。后来，石恭天兄妹双双金榜题名。这一来，石大石更是虔诚有加，每天供香不止。这一切，石恭天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毕业后，石恭喜去了一家军工厂。

石恭欢嫁人，石恭天在校，石恭喜进厂，石大石带上石恭地，又把“搭步石”埋到石榴树下，并一再叮嘱“三不可丢”：诚实一辈不可丢，除非闭眼不睁；宝石一生不可丢，除非道门来取；粮食一粒不可丢，除非解囊济贫。还说，石恭天做事不靠谱，呵护宝石，要处处留心。

不久，石恭天在大学里，晚上贴宣传标语时，把革命的“革”字贴反，被校方开除，遣返回家。石恭天回到家里，发现香案不在，就寻问宝石下落，石大石和石恭地守口如瓶。

转眼间，石恭天、石恭地都成家得子。石恭天之子石定来，石恭地之子石又来又都长大成人。石定来娶了个媳妇，是石门镇上的，名叫史玉影，虽长得如花似玉，结婚一年，却不见身孕。石恭天再向父亲和弟弟询问起“搭步石”的下落，可是，俩人一个摇头，一个摆手。石恭天憋气在心，因此和父亲分了家。无奈中，石恭天去找了村里的堂爷“石半仙”，还送去一箱石榴。一进门，堂爷说：“孩子，你在找一块石头，在东边一棵石榴树下。”石恭天大惊失色道：“爷，何以见得？”堂爷道：“一切就在你的手上。石榴，石溜，石头丢啦。石为土，土在田中，田在卯下，卯为东，为木，故此。”石恭天惊叹不已，叩求。堂爷道：“一尺生根，二尺生金，石亦为金，当在二尺之中。”石恭天谢过堂爷，随后经常隔着院墙，张望着石恭地院子东边的那棵石榴树。其实，石恭天有所不知，石大石和石恭地当初把“搭步石”埋到石榴树下时，曾碰巧被堂爷瞧见。

分家不久，石恭地在自家承包的山地里拉上围墙，布上塑料网，养起了野鸡。接着，又引进富硒饲料，卖起了富硒野鸡蛋。别小瞧那指甲盖大的富硒蛋，一个价格要抵上四五个家鸡蛋的卖价。物稀为贵，山上生意渐好，石恭地两口子成天是忙得不可开交。石大石虽然年事已高，还算耳不聋，眼不花，腿脚麻利，白天在山上凑凑手，晚上看看场子，乐在其中。一天早上，石恭地上山，一进场，呆了！安全网撕了个口子，十几只野鸡死在地上。一转身，惊见石大石躺在血泊中，手里还攥着根木棍。石恭地慌忙抱起石大石，发现老人已经冰凉，顿时悲痛欲绝。一查看，野鸡少了几十只，猜想是山上石豹闯的祸。杀父之仇，夺鸡之恨，石恭地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这天，石恭地在野鸡场西南方位，布上野猪夹和电子野猪捕杀器，晚上，关闭场区所有的灯，自己和衣而睡。二更时分，电子野猪捕杀器的警报蜂鸣声突起，石恭地连忙下床，推亮场灯，手持钢叉，箭步出门。灯光下，看见一只石豹已被电子捕杀器击昏。石恭地冲上前去，向那昏迷的石豹连扎数叉，刚歇了口气，忽然听到有声响，又见不远处一只石豹已被野猪夹夹住。石恭地连忙召来朋友，把那夹住的石豹装进铁笼，抬到山下路口，又把杀死的石豹剥了皮，豹皮挂在一边，再摆上野鸡、富硒蛋，不用叫卖，生意爆好。

可是，好景不长，就在石恭地报仇雪恨、转悲为喜之时，一辆警车开到了山口卖场。石豹送进了动物园，他被判了刑，关进了牢房。理由很简单，石豹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杀了石豹，应当依法惩罚。

石恭地怎么也不服气，申诉称：人杀了石豹要问罪，石豹杀了人，咋无人问津？！人杀了石豹成了阶下囚，石豹杀了人，却成了人上兽，每天住洋房，吃大肉，还有饲养员给它洗澡。别忘了，人是人，豹是兽。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是天理。人杀人都偿命，豹杀人咋就不偿命？这比豺狼更凶残的石豹杀了人，还被供着，法律到底是保护野兽，还是保护人？

说实话，法院判的没有错，有法有据。石恭地讲的，听起来虽然似乎在理，可是啊，古今天下，哪朝哪代都有这样那样合情合理不合法的事，谁碰着，谁倒霉。也许，这就叫命运吧。

石大石谢世，石恭地入狱，石又来给家门上了锁，携母上山打理养鸡场。这时，石恭天虽觉得时机已到，可是，又不知从何下手。

一天，石又来从养鸡场回家，石恭天见到，迎了上去道：“又来，屋里坐坐，有事和你商量。”石又来进了屋，石恭天道：“看你整天忙忙碌碌的，把院子也给荒了，不如卖给我种点菜，总要比荒芜了好。”石又来眉头紧锁不语。石恭天见状缓言道：“那你和娘商量下再讲。”石又来上山和母亲把此事一说，其母觉得伯父之话在理，遂撮合此事。于是，两家立下契约，以宅基地买卖成交。

石恭天买下了石恭地的院子，拆去了两院之间的院墙，光天化日之下，从容不迫地在石榴树下动起了土。三锹下去，发现一块青石，再往下，见是一个石盒，撬开一看：嗬！正是那块宝石！石恭天笑眯眯地在锅屋旁的厢房里设起了香案，供上太上老君圣像，把“搭步石”放到地上。可是他忘了石头正反，犹豫中一看，石头半面粗糙，半面光滑，一琢磨，就把粗糙面朝下，光滑面向上摆好，令石定来和史玉影踩石。事毕，石恭天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此后，他时而哼几声小调，时而盯着史玉影的小肚子看，只看得史玉影脸红心跳。可是，看了大半年，也没见史玉影的小肚子鼓起来。

一天凌晨，石又来回家给母亲取拉肚子药，路过家院北墙时，从墙的缺口处隐约看到有人在院内的石井边晃悠。石又来正生疑惑，只见那人突然停住了脚步，探身要往井里跳。石又来失声惊呼：“干什么！”那人一愣，退了回来。石又来翻墙入院，一看，原来是史玉影。没等石又来张口，史玉影吼到：“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了！”石又来“哎哟”一声，伸手捂住右眼道：“嫂子，我眼睛被啥迷了，快帮吹一下。”史玉影一迟疑，石又来窜了上去，一掌把她推倒在地。

石又来上前扶起史玉影，问道：“嫂子，啥事想不开？”史玉影不语，挣扎着还要跳井。石又来道：“你我这样拉拉扯扯，要是让外人看见，难免闲话，你就是死了，这一井水也洗不清你。”史玉影软了下来，跟着石又来进了屋，把自己婚后不育，石恭天买院盗宝无用，石定来成天打骂，催逼离婚，自己被逼无奈的经过一倒干净。

石又来听罢，腾地站起，又缓缓落座，问史玉影：“离婚当真？”史玉影道：“被逼无奈。”石又来道：“好死不如赖活，天不令死切不可死。如不嫌弃，我来娶你。”史玉影不语，心中虽万分感激，却是没有自信。这时，石又来走了过来，把她搂在了怀中。

十天之后，一方绿纸，史玉影和石定来了断三年姻缘。

三十日后，一张红纸，史玉影与石又来结下百年之好。

石又来结了婚，养鸡场多了个帮手，石又来的娘也有了个陪伴的人。一天，石又来偕同史玉影去监狱探视石恭地，石恭地就把石大石生前一再叮嘱的“三不可丢”说了出来。二人回来后，心中好不平静。

当晚，史玉影执意要下山取石，石又来却担心宝石深藏不易觅得，置之未理。史玉影说，自从自己不孕，踩石不济之后，石恭天怀疑那石头神力已过，就弃置一边，谈何深藏不易觅得。不如早日找回，了却祖上心事。石又来心动，二人遂潜入院中，史玉影从厢屋门头取下一把钥匙，开了门，从柴火堆里扒拉出那块石头，牵个袋子提上，锁门入院。

院中，石又来将石头顶了礼，放在地上，用左脚踏了踏糙面，又让史玉影右脚踏上，史玉影照办。事毕，两人不知石藏何处是好，正在忧虑，石恭天家的灯突然亮了。石又来连忙拽起史玉影就跑，跑到石井边，伸手把布袋连同那宝石扔到了井里。史玉影一怔，又连忙称是。

两人刚歇了口气，灯灭了，原来是石恭天家人小解。

一晃，石恭地刑满回家，石又来把石恭天买院盗石，史玉影取回宝石的事说了一通。石恭地追问宝石下落，石又来指了指院子里石井道：“不用担心，在那里面！”石恭地听罢，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谁知，隔墙有耳，石又来嗓门又大，这一切，被石恭天在邻屋窗口听个着着实实。

石恭地回来后，开始拾掇山上那个养鸡场。石又来在山上又忙乎了两年，觉得前景不美，就向石恭地提出，想要出去闯荡一番。石恭地没有阻拦，于是，石又来就来到了石都山。可是，干了三年，也没有多大发展，这时，他开始想要个小孩。恰好，蒙硕安借给他石蛋，石又来不失时机，火速返乡。一到家，看到家院石井清淤，他仿佛明白了一切，行李未放，直奔北山养鸡场。

半个多月来，养鸡场在扩建，石恭地一家人在山上忙得不可开交，都没有回家。石恭地听说石井清淤，目光冷冷地停留在史玉影的脸上，史玉影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呼冤枉。石恭地还要追问，石又来说，空口无凭，不如和石恭天对话。石恭地觉得在理，父子俩急匆匆下山。

到了石恭天家，没等石恭地父子开口，石恭天说话了：“东西扔了，还想再要？”

“你是……”“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石头的下落，是吧？我虽然没有你山上的家业，可比你们多喝了几瓶墨水，落个能掐会算，埋在树下，扔到井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怕人不做，不愁人不知啊！”石恭天虽然没有恶言恶语，却让石恭地父子听起来很不是滋味。

“那石头，你到底还不还我？”石恭地问。

“还你，从何谈起？一来，父亲在日，并未明讲此石给谁，那么，在谁的手里，就是谁的。二来，就算是父亲给你的，你扔了，我捡了，那也是我的。”石恭天说得石恭地无语。两人一个执意要石，一个执意不给，最后不欢而散。

各位看官，你是否想问：当初，石恭天耳闻石恭地父子对话，知道宝石就藏在石井，为什么到五年之后才汲水取石呢？

其实，石恭天压根就怀疑，一块石头，不会有什么神力，当初上了大学，他认为是凭自己本事考上的。他觉得，那石头要是真的有什么神力，石定来、史玉影踩了不下一百次，怎么丝毫未见效果？因此，当他得知那石头藏在井下，也就不想劳力伤神了。

可是，半个月前，时正山来过他家。时正山是谁？他的妹婿。

石恭喜从大学去了军工厂后，没过两年，就和当时的车间主任时正山结了婚。后来，企业改制，石恭喜随同时正山离厂南下创业。他们赚了一大笔钱后，发财不忘家乡人，来到石门镇投资办学。

为了提高升学率，石恭喜想到了“搭步石”，就让时正山出面去买下那块宝石。这样，才有了石恭天井下取石之事。如今，石恭地登门索石，在石恭天意料之中。可他一想到，当时，石定来、史玉影需要用“搭步石”时父亲和弟弟的态度，就火上心头。他主意已定：这块石头，就是无偿送给妹妹石恭喜，也绝不给弟弟石恭地。

石恭地几番交涉无望。无奈，去了法院，诉求返还石头，并申请法院对石头进行鉴定和保全。

好在石恭天是个明理的人，积极配合法院工作。鉴定结果出来，这块石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陨石钻石夜明珠，估价人民币1.2亿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石又来从石都山回到石牌坊，见父亲忙于官司，就向厂里续了假，一方面按照蒙硕安交代的办法，把石蛋供上，另一方面帮助父亲打理养鸡场。

一天，来了个客户，要订一百箱富硒蛋，说是作为产妇出院的赠品。石又来一见，喜出望外，来者竟然是小学的同学石顺来。寒暄一番后，石顺来道：“我的儿子都能爬石墙了，你怎么八字还不见个撇？”石又来一脸苦涩，吞吞吐吐地说了婚后之事。

石顺来听罢，说自己母亲就是妇产科医生，执意要史玉影就诊。石又来说改日，同学说，改日不如指日，指日不如今日，说着，就把石又来推上自己的轿车。石又来喊上史玉影，一起去了医院。

到了妇外科，一查，史玉影是个“石女”。石顺来玩笑道：“石又来，你这个笨蛋，结婚五六年，竟然不知道！”石又来脸色窃红不语。

医生为史玉影做了手术，开了几盒药，说可以静等佳音。

再说法院那边，开庭的时间到了。

法庭上，石恭地话不多，说宝石是父亲石大石给的，先埋在家院石榴树下，被石恭天盗走。找回来后，藏在家院水井里，又让被告偷去。法院应当判决物归原主。

石恭天说：“这宝石是祖上的，父亲在日，压根就没说过给谁，或不给谁。原告把宅基地卖给了自己，这宅基地嘛，上上下下的东西，当然也就属于自己的了。盗，从何谈起？要说盗，原告从我厢屋偷走宝石，那才是真正的盗。再说，原告偷走了宝石，是怕我发现，还是觉得派不上用场，我不知道，反正扔弃到石井里了，就像把垃圾扔到桶里一样，这叫扔弃，不叫‘藏’。诸位想想，石井在我家宅基地上，世上，哪有人把自己的东西，藏到别人家里？法院应当把宝石判归被告所有。”

双方各执己见，都不同意调解，法官宣布休庭。

休庭合议时，法官们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宝石是石大石的，他想给石恭地，意思表示很明确。当初，原告把宝石埋在石榴树下，显然是藏。后来，扔到石井里，可以推定为‘藏’，宝石判归原告石恭地比较合情。”

“石又来弃石于井，可以推定为扔弃，宝石判归被告石恭天较为合理。”

“宝石是祖遗财产，乃家庭共有，石大石虽然想把宝石给石恭地，但无遗嘱。石大石无配偶在世，应当告知石家‘欢天喜地’兄妹四人中的石恭欢、石恭喜，如果她俩主张权利，宝石价值均等分割。如果放弃权利，判归原、被告均等共有更为合适。”

“被告买宅基地是假，盗石是真，史玉影和石又来共同盗石也是真。因此，宝石是赃物，依法应当没收归国有。再说，此石是文物，不会有异议。文物属于国有，私人只有收藏之权利，法律禁止买卖分割。原、被告争议的是宝石的所有权，依法不能支持。驳回原告诉请，才为合法。”

就在法官们议论热烈之时，法警来报，外面有位道长求见。

门开了，只见来者手里提着个石壶。审判长问来者来意，那道长说，是来取宝石的。

“什么宝石？”审判长问。

道长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审判长立即让原、被告进屋，介绍了彼此，又向道长问起宝石的特征。

“宝石，脚印状，一尺一寸长，墨绿色，半透明，有紫红色斑。正面粗糙，反面光滑，反面有个篆体阴刻反字‘雲’字。”道长说得分毫不差。

“反面光滑怎讲？”石恭天插问。

“光面反字，糙面为正，光面阴刻，糙面为阳，为上。若是光面向上，乃阴阳倒错，万事适得其反。”石恭天听罢，目瞪口呆。

“你意取石，何据之有？”审判长问。

石道长揭去石壶的盖子，从中拿出一本折放的线装旧书，展开一看，是手抄本《太上感应篇》。翻开封三，见有两行墨楷小字，上书：国难家患，石门观镇石，托隐石师门中。下写：石大石恭纳。时间：民国二十七年。

众人不语。

“为何今日取石？”审判长问。

“感恩当下国策，弘扬传统文化，成立道教研究会，今复建古迹石门观，贫道义不容辞。”道长答。

审判长问：“被告何意？”石恭天道：“正是家父遗迹，当石归石主。”再问原告，石恭地道：“石壶，确实出自家父之手。”

“问你石头，谁问石壶呐！”审判长严肃起来。石恭地道：“家父在日，一再训告：诚实一辈不可丢。此宝石归还道门，实属应当。”

当场，石恭地撤了诉。法官主持，原、被告和道长一起订立协议，宝石返还石门观。

道长从法警手中接过“搭步石”，感慨万千，一再感谢法官公正。为酬谢石家管护宝石之恩，道长献赠两枚玉佩给石家兄弟，说是石道长生前遗愿。石恭天、石恭地先是推辞，后是笑纳，双双目送道长出门。

道长刚出门，石恭地家人忽然来报：史玉影产下个八斤八两重的胖小子。

石又来在想：这……到底是哪块石头显的灵呢？

这正是：

石来石去案为缘，

大道无形在世间。

天下人行诚乃贵，

一生脚下看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