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苏挽按了按太阳穴，深感头疼，他打一场官司都没这么累过。
苏悯也很厌倦，她转身离开了屋子。
室外的温度冻得她冷静了许多，她这才接了电话。
“喂，爸。”苏悯靠在柱子上，声音有些无力。
“小悯，爸爸想和你说...你怎么了？”庄予听出了她语气不对。
“没事。”苏悯垂眸，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跟你妈妈吵架了？”庄予问。
“你怎么知道？”苏悯淡淡的说。
“不用想也知道，你惹她生气了？”
“算是吧。”苏悯扯了扯嘴角。
“小悯，爸爸知道你肯定没错。”庄予的声音沉稳的传来，苏悯忽然感觉到了安心。
“当然。”
“小悯，你说我现在要是跟她争你的抚养权，会不会被打死？”庄予讪讪的说。
苏悯愣了一下，无意识的蜷了蜷手指，“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爸爸只是觉得，这些年很对不起你。”
“她是个律师，论打官司你赢不了她。”苏悯阐述了一个事实。
“呃...也是，我赢不了的。”庄予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汗颜。
“爸，别愧疚，否则我这十几年的生活都没有意义了。”苏悯抬头，天空漆黑一片，见不到一点光。她眼前忽然浮现出离开C市前的那个晚上，她和宋时卿一起在江畔看的那场烟花。
庄予沉默良久，也许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父亲，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也不能让她快乐。
“小悯，以后常来容城玩，我也一直很想见你。”庄予悄悄红了眼眶，掩不住声音里的哽咽。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可不能在女儿面前丢脸。
“爸，新年快乐。”苏悯笑了笑，轻声对他说。
苏家的这场年夜饭最后以苏悯母女的争吵结束，似乎也预示着新一年的诸多不顺遂。
苏悯早早回了房间，房间里没有开灯，静的仿佛根本没有人存在。
她穿着一套奶杏色的睡裙蜷在沙发上，露出光洁的小腿。屋里开了暖气，她也不嫌冷。
苏悯已经维持这个动作很久，墙上挂着的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昭示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在等。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这一年正式结束了。
苏悯歪了歪头，抬手正要去拿一旁的手机，她的手忽然僵在半空中，一股恶心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让她整个人一沉。她指尖微颤，霎时脸色全白。
苏悯皱眉，又来了，又是这种让她窒息的感觉。她按住心脏，张开嘴大口呼吸，却无法压制这笼罩在她心头的情绪。
像是溺水的人，被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包裹，无论怎么挣扎也逃不了。
苏悯半阖着眼，指尖刺进皮肉里也感觉不到疼痛，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摸索着抓住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没几秒，那边接了。苏悯垂下手，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
“喂。”宋时卿的声音清晰的传进她的耳朵里。苏悯动了动手指，却没说话。
宋时卿也没说话，仿佛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苏悯？”宋时卿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喊了一声。
“宋时卿，你是傻b吗？”苏悯说。
“……”宋时卿突然被骂，有点没反应过来状况。他轻咳一声，一头雾水的问，“我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你给我打电话？”
“...我想你今天应该很忙。”宋时卿摸了摸鼻子。
“所以呢？”苏悯淡淡的反问一句，眼里燃起两簇小火苗。
宋时卿感受到了她的火气，默默的闭了嘴。过来一会儿，他开口，“我的错。”
苏悯面无表情的听着，“你没有诚意。”
宋时卿轻笑一声，哄道，“别气了，我这个男朋友可不能总是惹女朋友生气。”
“你也知道。”苏悯用手背捂住了眼睛，语气没什么起伏的说。
宋时卿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坐直了身子，“怎么了？”声音带着紧张。
苏悯呼出一口气，终归是不想让他知道，只是说，“没事。”
宋时卿仰着头看着天花板，隐约发觉苏悯有事瞒着他，但她既然选择不说，那他也就不问，总会知道的。
“苏悯，你信我吗？”宋时卿低声问。
“信啊。”
宋时卿轻笑一声，很是愉悦。
“你问这个干嘛？”苏悯被他的笑声感染，莞尔。
“了解一下女朋友对我的信任度？”宋时卿半真半假的说。
“胡说。”苏悯轻哼。
“苏悯，虽然晚了点，但是新年快乐。”宋时卿的声音里藏着无限温柔。
“你也是。”苏悯闭上眼，轻轻的说。
...
京中又落了一场大雪，天气愈发冷了。
让苏悯觉得烦恼的是，年后但凡是苏家人都要齐聚老宅，七大姑八大姨的，让她觉得头疼。一想到那个场景，苏悯就不太想去。
这天她被苏老爷子拉着回了老宅，她看着眼前这座古老的宅院，有些唏嘘。
虽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府邸，但每年除了这个时候，其余时间都很冷清。也只有几个老人还留在这里打理屋子，她一年也就来这一次，待上几天，其他人也是一样。
苏悯扶着老爷子进去，院子里有个略显佝偻的身影在扫地上的积雪。北方冬天的风很是刺骨，一般人都受不住，何况是年迈的人。
“许伯，您怎么在这儿啊？”苏悯出声。
许伯听到声音回头，只是笑了笑，脸上有明显的褶皱，彰显着岁月的侵蚀，“你们来了啊。”
苏老爷子笑骂了他一句，“一把年纪了，这些活就该交给年轻人去做，都一身老骨头还瞎折腾。”说着拉过他进里屋去了。
苏悯也跟着进去，里面暖和多了，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交握的时候只感觉到一片凉意。她不动声色的凑近了些，靠着炉火。
老爷子已经跟许伯聊了起来，看起来挺高兴。
苏悯只待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见他们似乎还要聊很久，就一个人出去了。外面天寒地冻，她忍不住裹紧了羽绒服。
在花园的一座亭子停了下来，苏悯撑着栏杆，低头看水面。她发散着思维，这个池塘种满了荷花，听说夏天的时候很是好看。她也没有亲眼见过，毕竟她不爱来这儿。
在外面逛了阵儿，苏悯受不了寒冷，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屋子里已经让人生了碳火，府里的人一向贴心。
她拿出手机，这两天收到的新年祝福挺多的，她一一回了。
宅子里一般中午才热闹起来，在她打了不下十个哈欠以后，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
“姐姐真的在？”依稀能听的出是道稚嫩却温和的声音。
“肯定啊，我刚才问了秀姨，说她一大早就来了，肯定又是不耐烦躲进房间里了。”
很快，门外就响起了一道很响亮的声音，“姐，你在吗？我是小虎啊，你听见了吗？姐姐？”
“...自己进来。”苏悯一脸冷漠。
话落，门就被推开。一个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跳了进来，就要冲过来给苏悯一个熊抱。
苏悯一只手抵着他的脑门，“都多大的人了，抱什么抱啊。”
苏易言咧嘴一笑，露出标准的大白牙。
“姐你真小气!”
苏悯不为所动，将他推开了些，看着他身后差不多大的少年，“阿穆也来了。”
苏穆很乖巧的回答，“嗯。”比起苏易言就安静多了。
苏易言眼睛转了转，笑得一脸纯真无邪，“一一和灿阳也快到了，还有小落、木木、小雪、小六、青衣姐、阿弥、阿澜....”
苏悯眼角抽了抽，这也是她不想来这破聚会的理由，一群小屁孩缠着她，烦得要死。她抬手在他脑门上用力弹了一下，苏易言停下了吧啦吧啦的嘴，有些吃痛。
他小脸皱成一团，“啊，姐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苏悯起身，把手揣进兜里，“我想起我还有事，饭就不吃了，先走了。”
苏易言眼疾手快的抱住她的大腿，“不行，你不准跑。”
苏悯冷眼看着他，苏易言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坚定的拖住她的步伐。
苏悯闭了闭眼，叹了口气，看来是注定躲不过了。
苏穆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眼巴巴的看着她。
“行，我不走了，你给我松开。”苏悯没好气的说。
都是自己当初造下的孽啊，为什么就偏要带着一群不懂事的小豆丁胡作非为呢？
苏悯在小辈里算是领头羊，也不是因为年纪最大。就是从小就比别人聪明了些，尚且年幼无知的时候调皮了些，都是各种一起闯祸衍生出来的革命情谊。
苏易言见好就收，讨好的笑着，“姐你别气啊，大家现在一年才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你就这么忍心吗？”
“忍心啊，有什么不忍心的。”苏悯回的很冷漠。
“……”苏易言打着哈哈，“也就是我才不会伤心难过，要是被他们听到肯定会哭的。”
苏悯想象了下一群孩子一起哭的场景，不由得头大。
远远的，听见正厅那边热闹了起来。苏悯深吸了一口气，恢复平静，“走吧，去问候长辈。”
苏悯刚走过去就收获了一众视线，她脚步顿了下，忍住掉头就走的冲动。
下一秒，全是小孩子的各种叫声。“姐!”
“姐姐。”
“苏悯姐。”
“姐，你来了!”
苏悯被吵的头疼，不太适应这样的热情。在他们围上来之前，她迅速坐到了老爷子旁边，笑得温软，“外公，喝茶。”
老爷子直乐，开口却说的是另一件事，“你几个叔公啊，年纪都大了，不喜欢奔波，今年也没来，我是不是应该抽空去看看他们？”
苏悯漫不经心的说，“你要是真想去我也不拦着。”
她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西湖龙井啊，不是她爱喝的。
“唉，你以前顽劣，摘了你三叔公养的名贵牡丹，拔了你二叔公的胡子，又烧了大叔公的头发，种种。他们都没找你算账，疼的跟什么似的，你如今也不去看看他们，他们多寂寞啊。”老爷子装模作样的叹息。
“……寂寞？似乎不久前外公您在网上跟他们打牌，输了不少钱。”苏悯淡定的回。
“……哪有的事。”老爷子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苏悯放下茶杯，分出心听众人的各种寒暄。
苏家人挺团结的，没有那些家族阴私，勾心斗角。一是苏家家训如此，二是大家如今都是自立门户，倒也没太大的利益牵扯。苏家也秉承自力更生的原则，那些祖辈留下来的遗产，大都上交了，毕竟其中有大量的古董。该分的也分的差不多了，实在没什么好惦记的。
苏悯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个至始至终安安静静的小姑娘身上，扑面而来的书卷气息，苏青衣啊，
许是注意到了苏悯的目光，苏青衣朝她温婉的笑了下，眉眼弯弯，煞是好看。比起苏悯表面上虚伪的那一套，这位才是真真正正的小仙女。而且小小年纪也沉得住气，不浮躁，这点比她做得好。
苏悯起身，跟长辈们打招呼。她小时候就生的白白嫩嫩，跟个糯米团子似的招人喜欢，长大了更是容貌出众，让人看着就欢喜。所以，不出意外的又得到了热情的反应，等她打完招呼，嘴巴都干了。
“你妈来了吗？”老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知道，估计还在忙吧。”苏悯话里没多少情绪，大律师嘛，没多少空闲时间。
“你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算起来是挺久的。”苏悯不太在意的说。
看她这副样子，老爷子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
苏悯站在屋檐下，有些出神。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接通。
“苏悯，苏阿姨朝你那边去了。”莫霖有些急的说。
“苏挽？发生什么事了？”苏悯不明所以的问。
“她知道你谈恋爱的事了。”他喘着粗气，似乎是在跑动。
“你在哪？”苏悯反而不慌不忙了，早晚的事，她并不意外。
“我现在正要去你那儿，你等...”
“你别来了。”苏悯打断了他，“你来了也没用，反倒添乱。”
莫霖噎了噎，“可是...”
“她怎么知道的？”苏悯语气平和的问。
“苏阿姨今天来家里见我妈，她不小心，真的就是不小心，听到了我和子衍他们说的话。”莫霖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听不见。
“不是，你私下里都是这么编排我的？”苏悯简直要气笑了。
“我没有，我就是顺嘴一提。”莫霖有些委屈的说。
“结果就刚好被她听到了？”
“嗯...”莫霖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
苏悯轻呵，这么狗血的事也能被她碰上。她刚一抬头，就看见苏挽满脸寒霜的走过来。
“你这电话打的还真是及时。”宋时卿翻了个白眼，顺手挂了电话。
“苏阿姨到了？她是坐飞机过去的吗...”
莫霖聒噪的声音没了，苏悯耳边清净了许多。
苏挽在她面前站定，眼里满是嘲讽，“我算是知道，C市有什么东西值得你那么牵挂了。”
“你知道的，不算早。”面对她的一腔怒火，苏悯没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