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白雨灵
放学铃打响了，陈糸言的手机与此同时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一看，然后对我说：“有事，我先走了。”然后自顾自地就走出了教室，书包也没带。
哎，陈糸言这家伙，明明都和我认识了一年多了，怎么还是这么高冷，真难相处。
“一起回家吗？”林雪整理好书包，捋了捋耳边的青丝，这么对我说。
“既然是可爱的女孩子相邀，我自然不会拒绝。”我背好书包嘿嘿一笑。
林雪给了我一个白眼。
走出教室的瞬间，我的目光就捕捉到了一抹倩影，是我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背影，那是白雨灵。只不过此时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男生，正是高二英语周上向她表白的那个人，他们已经处了半年多了吧？
白雨灵和她的男友有说有笑的，并肩一起走着。白雨灵还是老样子，活泼而阳光，她将轻盈的书包挂在右肩上，十分潇洒，对，是潇洒，有一种独特的魅力。看到白雨灵，我的心里不禁有些五味陈杂，心头有隐隐的疼痛，但我并没有上前和她搭话。我们俩现在大概已经不是同一路人了，我仍然在迷茫和未知中彷徨不定，而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光明。
林雪注意到了我细微的异常，只是轻轻拍了拍我，没说什么。我就在白雨灵背后几米处走着，却感觉不在同一个世界，有一条深渊横亘于其间。
快到校门口时，白雨灵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的男友有些困惑地看着她。我和林雪也停下了脚步。循着白雨灵复杂的目光看去，校门口站着一个不高不矮的女人，从外貌上我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大概是白雨灵的母亲。
白雨灵向男友使了个眼色，她男友顿时心领神会，和她挥了挥手道别就走开了。这样，白雨灵才慢慢地走到她母亲身边，神色里似乎有一丝厌恶和复杂，说道：“你干嘛来学校接我？”
“我来接你还不行了？刚刚那个是你同学？”白雨灵的母亲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白雨灵正在远去的男友。
“嗯。”白雨灵似乎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掉头走掉了，她母亲紧跟其后念叨着什么，大概不过就是“要和成绩好的同学玩”、“不要和成绩差的同学做朋友”、“要好好学习，只要挺过了高中考上好大学就轻松了”那一套。
对于学生父母的价值观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的，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也无法苟同所谓的“成绩交友论”，只看重成绩而结交朋友，难道和因金钱和地位趋炎附势结交的酒肉朋友有任何一丁点的差别吗？父母们的价值观到底怎么了？何以扭曲至如此？
世界上还有很多不合理的事情，大多是老一辈强加给年轻一辈的，然而，这是不对的。
我和林雪继续上路，一前一后走着，她突然问我：“你之前说的话是真的吗？”
“嗯？哪句？”
“一年后会离开这里那一句。”
“嗯，没有骗你，有些事情大概必须要我去做，非我不可，没我不行。”
“这样啊......”我走在前面，没能看到林雪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但从她的语气中却感受到了明显的失落和低沉。
我没能给她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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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去了，某个凌晨，凉爽的风吹拂着大地，太阳正披着淡黄的外衣迎着东方高山上的露珠向世界走来。我走进校园，正要迈入教室，却一眼看见了白雨灵，她形单影只地走在长长的廊道上，心不在焉的。
都快要上课了，她干啥去？
我踌躇在原地，然后悄悄跟了上去。无论是好奇还是担忧，都是催使人做出行动的罪首。
白雨灵一路走进教学楼，站在楼梯前驻足良久，然后往上爬了五层的阶梯，上到了楼顶的天台。
不，不会吧？难道是......
她站在天台上，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蜷缩着，双手抱膝，把头深深埋进怀里。似乎是睡着了，但我却听到了轻轻的抽泣，其中包含了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时起时落，如在山路上颠簸流离。
上课铃打响了，如同丧钟，引号着生命的悲剧。
白雨灵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然后徐徐走向天台的边缘，失魂落魄地。
“喂！白雨灵！你想干什么！”我走出去，站在天台上喊道。
白雨灵有些惊愕地转过头看着我，然后又把头转了回去，她深深地低着头：“我不想活了，我想解脱，只要从这里跳下去，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你说什么蠢话呢？！你以为自杀就能解脱了吗？！你自杀了，你的男朋友怎么办？你家人怎么办？”
“男朋友？家人？”白雨灵惨然一笑：“前几天我们刚分手了。家里人根本不关心我，他们只关心我的成绩，他们干涉我的生活和交友，他们想把我完全控制在手心里，我能怎么办？我除了自杀以外，没有任何反抗的方法，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啊......”说到这，白雨灵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我无言以对。我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也不知该如何劝她，身为一个魔法师，此刻面对现实我却感到无能为力。
此时我看到某个奇怪的黑色透明方块浮现在天空中，迅速穿进了白雨灵的身体，一丝丝黑色的气从她身上泛起。白雨灵走向天台边缘。
不容我多想，我立刻瞬移到白雨灵身边一把将她抱住往回拉。
“放，放开我！”白雨灵挣扎着想要摆脱我，但是她显然没有那个力量。
我想事态大概是稳定了，接下来只要把白雨灵交给心理老师开导一下，大概就没事了。
然而，就在此时，白雨灵身上的黑气更加旺盛，她突然抱住头痛苦地哀鸣起来，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一股恐怖的黑色气流爆发而出，将我震飞。
怎么回事？我用浮空术操控自己的身体缓缓降落在天台的地面上，然后看向白雨灵。只见她的全身翻涌着漆黑的烟雾，痛苦使她神色扭曲地挣扎着，就像被恶魔附体了一样。
“好，好奇怪，身体里涌现出恐怖的力量......”白雨灵痛苦地说着，面容又突然闪现出疯狂：“杀，全部都杀掉......”
“喂，你到底怎么了？”我担忧地皱着眉，想要上前。白雨灵却伸出一只手，想要阻止我：“不，不要接近我，我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我不明白，但是事情似乎糟糕了起来。
“杀掉，毁灭掉，都去死......”白雨灵突然一阵抽搐，然后又突然静止，随后她转过身来，抬起头，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双漆黑而毫无生气的眼睛，白雨灵面无表情的脸孔呢喃着：“杀掉，杀掉，杀掉，毁灭，毁灭，毁灭.......”
只见白雨灵的身周浮起六团黑色的圆球，向我迸射出六道黑色光束。我连忙闪现到远处避开了攻击，同时大喊道：“白雨灵，你清醒一点！”
听到我的声音，白雨灵的面孔上出现一丝痛苦和挣扎，她低声吼道：“你........你别......管我了！你......快走！”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啊喂！你赶紧给我清醒点！只要你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打败所有囚制你的，过上你想要的生活！放弃什么的，向现实投降什么的，简直太没用了啦！”
“你，你懂什么！”白雨灵痛苦地抱着头：“有些事情是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我学习不好，我尝试着去努力了，然而怎么样都是事倍功半，我的天赋比别人差，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比得上他们！每天回到家都会被父母骂，被他们说没用、不争气。明明和男友相处了半年多了，可是他了解了我消极不好的一面后，轻易地就抛弃了我，跟着另一个比我漂亮比我优秀的女孩走了，我被那么轻易地就抛弃了！这样的现实有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打败这样的现实！”
我愣了一下。确实，人们更偏向于喜欢阳光乐观的女孩子，我也是如此，对容易负能量、抑郁的人会敬而远之。我也许并不了解白雨灵，浮于表面的是她的乐观阳光，但隐藏在她内心里的阴郁和负面却很少有人能熟知，可惜的是，她遇上了一个不能接受这整个既有乐观又有压抑的复杂个性的人。
“但是——”我捏起了拳头：“即使是这样，也不要放弃啊！”
白雨灵似乎已经完全丧失自主意识了，黑光以她为中心向四周不断地散射着，将天台的地面炸得坑坑洼洼，砾石飞溅。
看来，光凭语言是不能让白雨灵清醒了，那么，我只好祭出主角的传统艺能了......
用魔法增强了自己的速度和爆发力，我两步并作一步，在黑色光束的暴雨中迅速穿行，逼近白雨灵。白雨灵逐渐将攻击全部集中在我身上，然而她此时被情绪控制，已经失去了理智，只会一味地追着我攻击，自然是打不中我的。我放出几个魔法干扰她的活动，然后瞬间出现在她身侧，一拳击出。
被避开了，白雨灵退开几步，然后向后猛地一跳，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另一个楼顶天台上。
“原来还怕疼啊。”我笑了笑，然后身形一闪，瞬间飘浮了在高空中，手掌前出现几个小型的紫色魔法阵，射出数十道电蛇，轰炸了白雨灵所在的那片区域，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我急降而下，落在天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然后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猛冲进烟雾之中。
白雨灵在烟雾中失去了视野，不知所措，只好向四周乱射着黑光，但都被我的魔法灵觉探知躲避开了。
一阵强风席卷而起，烟雾揉成灰色的漩涡，我从白雨灵正面的茫茫烟海中突破而出，喊道：“白雨灵！给我把牙咬紧了！”
白雨灵一愣，眼里似乎恢复了一些理智，但又即将要被疯狂吞没。
“友！情！破！颜！拳！”我一拳击出，拳风激起一阵猛烈的风环，将所有的烟雾都涤荡殆尽。
拳头刚好停在白雨灵脸庞前几寸之处，没有伤到她分毫。白雨灵紧紧地闭着眼睛，脸上全是不安、脆弱和害怕。
本应该打中的拳头迟迟没有到来，白雨灵迷茫地睁开眼睛，却被我一把抱住了。
“嘿，我才不会打你呢。”我紧紧地抱着她，轻声说道。
一阵鸦雀无声的宁静。
“为，为什么......”白雨灵轻轻颤抖着，眼中终于闪烁出晶莹的泪光，神智似乎又回到了心里。
“我可是从来不打女孩子的。况且——”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露出一抹微笑：“我其实也是很喜欢你的，一直以来都是。”
白雨灵浑身一颤，愣住了，在一段无声的沉默后缓缓抱住了我，泣不成声，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情感终于化为泪水冲破了洪堤，她痛快地毫无顾忌地哭了出来，晶莹的泪水不断从脸庞划下，打湿了我的肩膀。
诡异的黑色从白雨灵的眼中、体内退散，化为黑烟，漂浮到半空中，凝聚成了一块漆黑的正方体，若隐若现，似有似无。与此同时，白雨灵像是精疲力竭了似的，无力地倒了下来，陷入了安恬的沉睡。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抢走了漆黑正方体。那是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男人，漆黑正方体悬浮在他手心上方，幽幽地发着漆黑的光芒。
“终于，最后一块源方到手了，不枉我在这周边守了这么长的时间。”黑衣人勾起嘴角，神色有些疯狂地说着。
“你是谁？！”我警惕地看着他。
“哼，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啊，救世主大人。”黑衣人一笑：“没有关系，我们会再见面的，毕竟，你可是要阻止我们毁灭世界的呢。”
“什么？！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没有理我，转过身御空而去，虽然我想要去追，但也不能放着昏睡过去的白雨灵不管，只好任由他消失在了天际。
我将白雨灵轻轻抱起，把她放在了天台的门口，然后看了看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的天台，叹了口气，看来要花点魔力修复一下了。
......
修复完楼顶天台后，陈糸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天台门口。正好我也准备去找他，看来不用我费心了。
“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一切事情了。”陈糸言倚着门，双手插在裤袋里，淡淡地说道。
“我猜也是。”我耸了耸肩：“那么说来听听吧。”
“在此之前，先见见你的老朋友吧。”陈糸言说着，看向天台的入口。
天台的入口笼罩在阴影之中，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其中逐渐显现，那是一个成熟性感的成年女性，一头秀丽清爽的长发，穿着褐色的风衣，带着一副深黑色的墨镜，她双手插在风衣里从阴影中走出，像个黑社会的大姐大一样。
她看着我，微微一笑，摘下了墨镜，那是一双深邃而经历了漫长时间风霜的眼睛：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