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云淡风轻
至亲离去,阴阳两隔,白鹭遥悲恸欲绝,和哥哥两个哭成了泪人。
随后几日,在族人的帮助下,白鹭遥方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因为不急着回丛林修院,白鹭遥就在家亲自照顾哥哥白鹭逍。
一日午后,哥哥安然入眠,白鹭遥心情积郁,看着母亲的遗像,潸然泪下,过了许久才木然地走到了窗前,这时候他正好瞧见一群高雁南飞,雁群颇众,雁号如嘶,气贯长虹。
白鹭遥呆望良久,忽而却远远瞥见有几只幼弱的小雁遥遥欲坠,跟在雁群之后,将欲脱力。
遥见此景,白鹭遥心中不忍,流云板身前一横,一脚踏上,便跟了上去。来到空中,白鹭遥不敢靠得太近,而是远远地用气力隔空托着幼雁逐步地稳住力量,让它们在其他大雁的伴飞下重新寻获信心,继续南征向前。白鹭遥就这样随着雁群南徙,一直伴飞到晚霞染天。
一路上,风轻云净,白鹭遥一边飞行一边仔细观察,他发现空中的幼雁在雁群的帮助下,慢慢地掌握了技巧,终于能够驾驭好自己的翅膀,平稳飞行,无须气力协助。看到了这一幕,白鹭遥心中倍受鼓舞,便心满意足地准备调头回家。
可是这时候,白鹭遥却又忽见大雁群中病残的老雁逐渐地也被甩到了后头,慢慢地,便要离群而去,末了,左摇右晃,就要跌下天际。白鹭遥又从远处飞回,运用自己的气力远远地协助着老雁飞行。但是不久,又有一只老雁出现类似情况,也要掉队,而后,又有了第三只、第四只。
很快地,天色转暗转沉。白鹭遥回头一望,但见四周夜幕已然席卷而来,他知道自己需要回家了,再也无法继续帮助它们了。
白鹭遥顿在了高空,看着空中的老雁,虽然力竭欲坠,却仍心志坚定,不舍南征。雁群渐渐远去,老雁最终跌落天涯,尽管在跌落之前,有不少强健的雁子竭力伴飞,想去协助它,但终究不济于事。
白鹭遥回过了头,朝着白鹭岛方向飞速赶回,他再一次地泪流满面。一路上,流云板全速行进,白鹭遥放眼这苍莽大地,壮丽河山,心绪翻涌,澎湃如潮,最终却如大浪淘沙,长河入海一般,回归坦荡。或许,他终于看破人间离合,终于参悟到了斗转星移、人事代谢、落叶归根的自然规律,懂得了化悲伤为力量,珍惜当前,奋发有为的道理。
回到白鹭岛的第二天,白鹭遥安顿好了哥哥,同族人细细交代诸般事宜后,便再次回到了丛林修院。
丛林大学毕业在即,此时恰逢历练季,众师兄弟都外出云游历练去了。白鹭遥主动向天河珹报到,天河珹不吝开导慰藉,希望他修补完功课,也跟师兄弟了一般外出云游历练去。
白鹭遥回到宿舍后,第一个过来见他的人便是隔壁的念颜。
念颜几乎是第一时间过来给他安慰,希望他能节哀。白鹭遥心中沉郁之气渐解,但心中阴霾却是一时难却。他看着念颜关怀的眼神,心中腾起了一丝的暖意。
念颜陪着白鹭遥待了一下午,离去前将一封信交给了白鹭遥,说是一位名叫寒雪的姑娘来找过他。
念颜走后,白鹭遥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寒雪的信件。
信中寒雪问候了白鹭遥的近况,表明自己受伤早已痊愈,还希望与白鹭遥相约今月十八日于长山系君林相见。白鹭遥算了一下日子,也就是大后天了。
白鹭遥此时心情颇为矛盾难解,他很想见到寒雪,但又不想让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寒雪,他内心犹豫,盯着灯花出神。
接下来两天,念颜对白鹭遥照顾有加。
这天午后,念颜从丹房里出来,来到了白鹭遥的门前,她清楚白鹭遥可不能天天闷在屋里,便将白鹭遥从室内拉了出来。然后,从如意袋中将自己收集了数年之久的各种残丹怪丸通通倒了出来,堆积如山。
白鹭遥看之愕然。
念颜捡起地上丹丸,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而后对着白鹭遥说了声:“白鹭遥,小心了。看丹!”
突然一声异响,却是一个呛烟丹被砸响,白鹭遥躲闪不及,被呛了个正着。紧接着,又是水花丹、炮竹丹、嗝屁丹、臭屁丹、炸药丹等等,轮番上阵,无奇不有。
就这样,白鹭遥被念颜追着满院子跑,他一边跑一边企图清理自己的衣饰。白鹭遥完全没想到这世上竟会产生如此怪丹,一不小心已被炸得全身乌烟瘴气,灰头土脸,衣衫凌乱,两耳轰鸣。
到了这等境地,白鹭遥一时清理不来,干脆不去管它,忽地便掉头将念颜倒追了回去,边追边吐槽道:“好你个念颜,你不用炼丹了,今后你应该炼炸药去。”
白鹭遥无意间被逗乐了,拾起念颜的各种怪丹,开始反击。
转眼之间,念颜也被怪丹“炸到”,光滑白净的脸上瞬间多了一层灰,她边擦边跑,边嗔骂道:“你竟然偷袭我,快看招。”
……
当看着念颜为了逗乐自己,抛却矜持,从一个文静淑雅的女神形象,到此刻光着脚丫、卷起了袖管,鬓丝滑落、梨花带雨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白鹭遥内心阴霾终于被驱散开了。
他看着念颜和自己冲来跑去,娇喘连连,想来已是累坏了,便快步跑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念颜的双手,正面对着念颜,他心头一热,百感交集,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化作了“感谢”二字。
白鹭遥轻轻扶起念颜滑落的鬓丝,很是不舍。他感谢念颜对自己的付出,感谢她拯救了自己,带着哭腔笑对着念颜。念颜抹了一下自己的鬓角,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掉落了下来,她上前一步,情不自禁地抱住了白鹭遥。
念颜看到白鹭遥终于打开了心结,感到由衷的高兴,但是凭着内心直觉,此刻她却明白了白鹭遥心中的那个“她”并不是自己,她感到真心地难过。在白鹭遥转身离去的瞬间,她假装悠悠一笑,回到自己宿舍,却止不住双眸凝泪,她神情夸张而复杂,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不知道自己是该大哭一场还是该就此释然。她终究还是哭了,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