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好多狗

张未正转着笔看着她的表情，好笑的说：这么大的吃惊吗？

木木点着头，用夸张的表情说：那吃惊是相当大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张未正笑出声，无语的看着她。

然后他静下来，分了神，撑着额头，想了会说：我上小学的那时候，晚上上床很早，因为没电视看又不想浪费电，所以早早写完作业，早早就上床睡觉了，但是睡不着你知道吗？后来也就习惯了，睡五六个小时就可以了。

木木好奇的问：天天想什么呢？

张未正长出一口气说：想的多，盯着窗子那块光亮，睁着眼睛，眼睛累了就闭上，脑子不停转着，里面全是思绪，天马行空的想，无边无际的想，我想啊，什么时候放牛的时候能入一道“世外桃源”，什么时候放鹅的时候能遁入一道“魔幻世界”，也学着电视里的情节对着村口的老树双手合十许愿。

木木好笑的说：你这想的真多。

张未正：可不是，我还想什么时候能长大能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新的地方，过另一种生活，活另一种活法，可是现实，我放学要放鹅放牛，拉着脖子上有根绳子的姐姐不让她乱跑，承受别人或怜悯或唾弃或白眼或恐惧的眼神和肢体动作。

木木认真的听着，慢慢进入他的一段经历。

他接着说：村里的人大都看不起我们，亲戚间走动也不多，就算去喝喜酒，也是我爸一个人去，其实别人不提我爸也不会带我姐姐去的，这会让主家为难，因为谁愿意和一个笑起来口水可能会流出来的傻姑娘坐一桌呢，而我呢，也不愿意去，他们的眼神让我无地自容，像刮风打雷下雨无处可逃的小鸡崽子，缩在角落里冻的瑟瑟发抖。

他揉了揉眼睛，笔点着课桌，嘴角扯起来，若有若无的笑了笑。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他们觉得穷就算了还有一个傻姐姐，认为这个家没有救了，以后就那样了，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成人的恶带着刀子割着人心，我喜欢小孩子，但一想到每个成人也是这样长大的，也曾是蹒跚学步的孩童，也有过纯真可爱，我就一阵难过。

他的手掌在过道阳光里左右摆动着，尘埃晃动，阳光是它的生命。

他收回手掌，接着说：我青春期的时候差点过不了这道坎，幸好过来了，可能是上天怜悯，我给村口的老树磕头，灵验了。

木木看着他，眼神起了变化，说不出来的东西在胸口萦绕。

张未正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跟你聊天嘛。

木木不明所以。

他说：因为你不会可怜别人，让人说起故事来有自尊，你又不是铁石心肠，让人说完故事来很自在。

木木脸上的表情绽开，像微风吹过湖面，湖畔的柳条轻抚荡开的水波。

木木想了想说：你看过“大话西游”吗？

张未正不明白为什么这样问，说：看过啊。

木木说：电影结尾的时候，城墙上的人说，他怎么像条狗，事实上，人群里有好多狗，何止他一条，只不过有的是可怜的狗，有的是可恶的狗。

张未正怔了怔，懂了，然后笑了笑说：这世界好多狗啊。

木木看着他，也笑了笑，这世界好甜好酸，有好多人也有好多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