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猫儿，直播设备都准备好了吗？”

小二的呼唤打断了阿尔法的回忆，他正站在城堡二楼的阳台上，用老管家的昵称下达了指令。

“都已经准备就绪。”阿尔法听出这个指令属于一般问询级别，便从容地答道。

然后它又从怀里取出一只银色的小圆盒，一边用牵引光束将它送到主人手中，一边启动了城堡的典礼程序。

小二打开圆盒，从中取出一颗金色圆球，含入口中。这颗高科技的豆立刻识别出他的基因代码，并将自身中所含的千里眼基因和顺风耳基因与小二相连。几秒钟以后，小二就发现自己不但可以清楚地看见地球背面的人们是否在抠鼻屎，也能听到他们是否在说他的坏话了。虽然这产生的负担让他感到头晕，但很快就被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优越感所掩盖。他不由叉起了腰，仿佛自己胸前也有了那个大大的S字母。

他昂首挺胸的时候，城堡也没闲着。它一边前进一边粗鲁地将挡在面前的树墙从中部推开，让它们分成两列退到自己两侧，和其他的树木对齐站好，而自己继续向前滑行，迅速而无声地来到圆形广场的边沿。直到自己的阳台远远的伸出到地球和宇宙之间，才在那黑色与蓝色的交界处稳稳停下。

小二独自一人站在这地球的边缘，孤傲地俯视大地，独享着这凌驾于万物之上的荣耀。

“嗯，视野清晰，下面的人都准备好了吗？”他轻点了一下左耳耳垂，满意地透过气旋冲地面上的人们微笑，“有杂音哦，能清除那些反对我的声音吗？”

“领主大人，”在他身后的卡尔探过身子，低声说道：“这仪器有降噪功能，您试着点一下右边。”

“好，”他敲了敲右耳，果然那些骂他是“富二代”的声音都消失不见，耳朵里传来的都是称赞声，以及关于他竞选承诺的讨论声。

“主人，这里风大，您记得调节衣服上的温度啊，它的自动感应器有千分之一秒的处理时间，万一感冒了就不好了。”

阿尔法.猫又开始唠叨起来，但小二被众多瞩目的眼神搞得飘飘欲仙，那还能听进去它的话。

等着听他演讲的人遍布于地球各个地方，既有居住在珠穆朗玛峰上的艺术家，也有待在马里亚纳海沟沟底的修行者……阿尔法想提醒小二，这些人并不是真的再关注他，而是被卡尔提出的旅行计划所吸引，它知道自己此时应该闭嘴，可它做不到，虽然过去的几百年它一直在学习人类，模仿人类，但至今为止还是学不会说谎。

“主人，其实做一个周游宇宙的潇洒公子哥也挺好，您干嘛一定要做这个带队旅游的人呢？”

小二的美妙感受被这锈蚀般的声音打断了，他感到从云端跌到了地面，从辉煌的未来拉到了碌碌无为的过去。他好想把那个声音从耳朵里清除出去，但他不能——这不光是因为降噪耳机没有这项功能，也不仅是因为他潜意识里知道老管家的耿直，而是因为它是父亲派给他的机器人。

“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退回原厂。”他不耐烦地说。

“对不起，主人。我过了质保期，没法换货了。”阿尔法鞠了一个躬，但没放弃它的说教：“虽然知道您不想听，但我必须得说，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不该鼓励您去学您的父亲，您真不该学他去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平静富足的生活没什么不好。请听我说，您别作这个地球领主了，或者至少别做卡尔建议的那件事，那关系到上亿生灵的性命，谁都承担不起啊！”

年轻的地球领主气急反笑，他笑自己原来还后悔停止了这台机器的升级换代，现在看起来就算等到它的电池完全老化，也不能阻止它的唠叨。原本对它的信任和依赖如今完全颠倒了过来。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做点能宣誓他的自主权的事，做点能震惊的它闭上嘴的事。

他灵光一闪，按下了全球广直播的按钮，提前开始了他的就职演说。

“我知道你们想听一场激动人心的演讲。”

他冲着脚下三十万英尺外的选民高声说道：“我还知道，我的当选是你们五十年来的一次狂欢。”

他回头看了看卡尔，矮个子男人向他一样激动地涨红了脸。

“但我不打算只给你们这些，我有更宏伟的目标——我要给你们一个持续五十年的狂欢。”

这句话还没说完，耳麦中就传来了震天的欢呼声，他的选民们终于从惊讶中苏醒过来，终于意识到了他将要宣布的是什么。

“我知道你们在平静的生活中感到的无聊，我知道你们想要寻求独一无二的刺激，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想要！这就是你们选我的原因，对不对？！！”

金色的太阳从蓝色星球的背面缓缓升起，白光从地面射到他的脸上。他感到巨大的声浪将他托到空中，而他在其中上升又坠落。这一切不是因为万有引力，而是靠的是人心。曾经的那句口号——人定胜天，如今已变为现实，在这人心所激荡起的声浪中，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是他不敢做的。

“是的，这次我不但将要创造人类史的一项新的记录，而且现在就创下了一个最短就职演讲的记录。因为我的就职演讲只有一句话，就是你们最渴望听到的那句话，即将打破你们无聊生活的那句——”

“我将履行我的竞选承诺。没错，我将在这五十年的任期内带着你们——我的七十亿选民，带着你们全体和我们的家园——地球，一起去宇宙中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