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吕宽现状
在花都里自无人敢拦,出去后但凡进城皆是屠杀,鹦鹉早养成习惯,到大化城后,依然大大咧咧直落安居城中央最大最气派的府邸前。它眼睛好,稍稍降低些高度便认出白发苍苍的吕宽在深墙大院里玩火枪,若非郝秦仲拦着,直接能落在他面前。
它样子实在是威猛,鱼城人被吓到可不仅仅是孤陋寡闻,花都不管在神明离去前后都算得上繁华地带吧?花都人若非看着它一天天膨胀起来、披上铠甲,也无法做到习以为常。眼见着这样只大怪物袭来,不光百姓,大化城的侍卫们同样被吓得不轻,好在心中有正道撑着,侍卫总长裘德洛还能把腰杆挺得倍儿直,上前雄赳赳的问:“来者何人?”
郝秦仲之所以没直接见吕宽,是因为吃不准他是否还在记自己的仇。虽然信里解释得清清楚楚,事后曳尾鹰哥和杜刚也是轮流出来擦屁股,但他自问,被屎盆子扣在脸上,身败名裂的逐出故乡,换成他可做不到轻易宽恕!所以他得先来探探深浅,若吕宽余怒未消,不如不见,回去软磨硬泡杜刚那狗腿子。
怎么探呢?
一看!吕宽的府邸前挂着什么匾额。若是叫“什么什么宫”,那准是一脚踢开白塔,自命帝王了。若挂得是“城主府”,那还得再探探。
那大门上面挂得是蓝底金字,大化王府!郝秦仲心里多少有点底儿,知道吕宽起码还念着白塔。
至于是否还念着自己呢?这他得再问:“小哥,我乃花都郝秦仲,不知你听过没有?”
听是一定听过的,诸神离去前夕,他风头儿出得可不小。对方当然不可能仅仅回答听过,通过表情是惊喜,是愤怒,还是背的,郝秦仲能知道吕宽是怎么传他的。这是“二看”。
大名如雷贯耳!但裘德洛没先急着惊喜,而是想起几个月前何世子还是城主的时候,那教科书般的反应。他便不动声色的问回去:“有何凭证?”
凭证?天下武学高手最标志性的随身物品应该是武器,不过在他这不管用。从汤质到南海兄弟再到他,个个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可以想见“孤星照命”本质上应该是位超牛的体修。把兵器用到极致后,便不拘泥于形,随便什么破铜烂铁都能用得有模有样,这在他打鱼城时可见一斑。知道是场能把刀砍豁的硬仗,他没舍得祸害那口好刀,抄板凳上去,捡到啥用啥。郝秦仲现下随身只带着一口刀,好刀!镶满宝石的工艺刀,是当初特意从花都里带出来,不为行走江湖时用得上,更多是窘迫时换钱使。
这么一想,郝秦仲发现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几样东西恰巧都没带在身上。首当其冲,形影不离的遗珠神女,就算不认识,一见面便能觉得梦中曾见过,可惜被劫走了。其次,黄金甲,范海所赠,塔神所改,被他留在花都,给往后历代白塔最高军事长官大将军们穿。同理兵符也被留下,再说那是新铸的玩意,在大化城肯定用不上。鹦鹉倒也算得上标志物,正站在他身后显眼的不得了,那侍卫总长还在问,应该也不管用。
那便只有?
郝秦仲嘿嘿一笑:“鹦鹉你不认识,旁的我也没有。这样吧,小哥,你跟我过两招,便知深浅。”
裘德洛闻言陷入沉思:这男人好生奇怪,你说他没有歹意吧,上来便要打架,你说他心怀不轨吧,还和和气气的。
“放心,你们所有人一起上,只要别放冷箭,我就有深浅,伤不到你们。”
敢这么说话?裘德洛觉得八九不离十,剩下一两分是不排除是故意来寻死的。他便点来十几号兄弟,不敢失礼数,动手前先行白塔军礼:“得罪了!”
“你们不是得罪,是要遭罪,退下!”
未见吕宽人,先闻爽朗笑声,寻声望去,门楼上站着个鹤发童颜笑面老者!见他涨红脸里透着慈祥,老眼里满是旧友重逢的喜悦,郝秦仲脸也红了,却是羞的。
自家府邸前,纵有千言万语,吕宽也没道理站在门外寒暄,来者不拒,他把两个不知名的愣头青一块迎进去,吩咐备宴为郝秦仲接风洗尘。
来之前没有通传,到地方时没踩着饭点,大化王府的厨子再业务纯熟,也得准备上一会儿,一行人被引进会客室。关上门一家人,吕宽面色冷下来,十分严肃的质问:“你为什么来这了?”
白塔大将军王兹事体大,不应该出现在远隔万里的大化城,还没兵马跟着。能陪着大将军王微服私访的,不该是寂寂无名之辈,他在花都时可没见过那俩愣头青。
郝秦仲便把出花都的事情分说一遍。
分别数月,吕宽并没有与他产生多少疏离感,话听得憋气没必要藏着掖着,直接咆哮起来:“好你个郝秦仲!老子看在你的面上才留下来,你他妈叛国了!”这话黯然离开花都时他也说过,乃盛怒下喷出的真情实感,没掺半点假。俩神明大佬抛出问题后再不屑解释,长安君露面次数屈指可数,義宫主公事公办能力有余魄力不足,还隔着层付瑶季,遗珠神女名花有主,当时与他只是上下级关系。他答应留下来,除了想要替生民奔走以外,真的就是想着,好歹在外面还能有郝秦仲这个兄弟。
俩人一样的热血!
他离开花都乃情势所迫,跋山涉水散去怨气后,到大化城立马着手践行神女的藩国战略,可以说是问心无愧。郝秦仲呢?身为大将军王,弃方兴未艾的白塔帝国于不顾,带着同为柱石的老婆私奔了?
叛国!典型的叛国!
见吕宽神色激动,郝秦仲怕他突然脑出血,便没有隐瞒,从实招来。
神女遗书里所说的两点,出去等死还有控制三股势力,其实只是二人选择离开花都的次要原因。郝秦仲粉墨登场才一年出头,白塔军队已然唯他马首是瞻。有神女居中调和,倒不会有功高震主的顾虑。但他毕竟是个凡人,终有老死的一天,到时候个人崇拜早已深蒂固,真不知道天塌下来拿什么补。
他没有塔神的惊天手笔来安定民心,不如趁现在急流勇退。
这还差不多!整日价吕宽吕宽的叫着,他心也宽了,喝口茶润润嗓子,恢复和颜悦色:“那神女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样的豪爽大气,还有郝秦仲这层关系,他跟神女也算红蓝知己。与郝秦仲重逢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神女,全是生气才没顾得上问,现在是急不可耐的想见见这大美人。对,大美人,就算是知己,他也做不到忘记美好肉体而只欣赏心灵。朋友妻不可妻,他本不该这么想,主要是大化城里再找不出如遗珠神女般美艳的女子,连带着他觉得大化城都不如花都顺眼!他实在是想再看看那张脸,透过那张脸,他能看见日思夜想的花都。
问这话之前还只是怒其不争,听郝秦仲说神女被劫,吕宽简直想上去掐死他!罢了罢了,也算助力,秋后算账!还吃什么饭?他撸袖子就要出去点兵。
“吕兄不急,从长计议!”
“计议你妈个头!瑞轩,点人,老子不过了!”
数月不见,郝秦仲身边多了俩活宝,吕宽身边多了位文质彬彬的少年郎。从见面开始,那少年就一直与吕宽形影不离,只是话赶话还没来得及介绍。
郝秦仲见状,拉住那少年人,又尽快把杜刚的事情给说清楚。
吕宽闻言稍微松一口气,坐下来陷入沉思。杜刚多大能耐他知道,与郝秦仲什么关系他也知道,有杜刚真身形影不离的保护在身边,神女当真万无一失。但他为什么要脱裤子放屁,必须郝秦仲来大化城搬兵?
得着空儿,郝秦仲问起那少年郎来:“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少年郎干脆利落的跪下:“郝王叔在上,受侄儿一拜!侄儿姓何,名瑞轩,大化城本地人士。”
王叔?侄儿?郝秦仲不解,因为这少年郎看样子没比他年轻多少。
吕宽解释道:“这可是个好孩子啊!”
一直都在听郝秦仲讲故事,吕宽也该讲讲自己的事情了。
在那凄清的夜里,连遭打击的吕宽可以说是万念俱灰,被就地正法也好,被拉回去杀一儆百也好,或是找面墙撞死也好,怎么着不是一死呢?何必苟且偷生?
多亏曳尾鹰哥送来那熟悉的脂粉奁,他便打起精神乖乖按照曳尾鹰哥教他的做:
见马就偷,见河就趟,见粪坑、灰堆、溉水等等味儿冲的就掀,顺便往衣角蹭点,找岔路再把它割下来扔掉。见弯就拐,大体向西,连过几个窝风的山谷,每个里随便找哪个意想不到的方向拐,最后弃马步行随缘进到某个小城镇里,投店睡一觉。
到店后他没急着睡,借着灯光打开脂粉奁,里面神女一封信,把情由分说清楚,顺带着替義宫主求情,叫他不要记恨。
看在一十三根麻花烟的份儿上,老子原谅你了!
这么一番折腾,再训练有素的猎犬也追不到踪迹,他得以美美睡上一觉,把脂粉奁里不甚金贵的几件首饰低价当了,换身衣裳,买匹好马,备足干粮,往大化城去。
神女端的是心细如发,除了记得给他备足盘缠,让他能舒舒坦坦的抵达大化城外,还在脂粉奁里放上他当年取自清茶帮老大身上的玉佩。
一年出头,从范大公子变成吕大爷,大化城人如何肯信?直到他把那玉佩拿出来,才欢天喜地的迎接他。原本的大化城主何瑞轩邀请他促膝长谈,听完他此来的目的还有神女的计划,极为振奋感动,也算仁义,甘心退位让贤,辅佐他成就霸业。他则无牵无挂,留下字据,立何瑞轩为世子,身死之后,仍把位置原样奉还。
好一段君子推心置腹的佳话!
宣传得体上行下效,加上杜刚数次送来兵书、农书,大化城人以白塔藩民自居,换来座欣欣向荣的大化城!
“瑞轩父母被清茶帮害死,现在叫我亚父,当然叫你叔叔。”
原本的大化城主?这何瑞轩看着可很年轻啊!郝秦仲十分好奇:“瑞轩侄儿?呸,叫着真别扭!”他今年才不到三十岁,哪习惯做叔叔?若是按照自己习惯,称“瑞轩兄”吧,辈分还乱了。直接称“瑞轩”更不对,极亲近的长辈才能这么叫。
何瑞轩看出他的尴尬,没再行大礼,只拱手笑着解释:“久仰郝王叔大名,瑞轩诚心拜服!依情依理,瑞轩都该做这个侄儿,郝王叔多多叫着,早晚会习惯的。王叔是好奇瑞轩的年龄吧?回王叔的话,瑞轩今年二十又六,能做到原大化城主,多亏往日里倾慕殷师爷,学他老人家多做善事,大化城人淳朴,错爱瑞轩。”
“瑞轩确实有点嫩,手腕软,领着大化城一直被周围城邦欺负来着。我寻思带他几年,再把他扶上去。郝兄弟,你带来这俩是?”
郝秦仲哈哈大笑:“这俩?跟你身边的瑞轩侄儿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听完二人故事,吕宽唏嘘不已,上前拍拍他俩肩膀:“复仇要实力,不能凭着一脑子热血。郝秦仲个坑货自己老婆都守不住,你们跟着大爷我混吧。河林有点远,好在地方不大,等把神女救出来,咱们派支奇兵去。”说完他又眉飞色舞的看向郝秦仲:“先填饱肚子再去校场,管饱给你个大惊喜,惊吓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