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花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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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修士隐去

塔神坐在花梨木太师椅上,抱着小孙子,轻手轻脚给他清理头上血污,乐得合不拢嘴。端的是长安君亲生儿子,刚落生半个时辰,便能张开小手要东西吃。也端的是塔神胆大,真给他变花出来吃,先月季,再腊梅,最后弄出朵大大的牡丹,让他抱着啃。

“给事处没留神,福贵儿送汤进来。”长安君垂手立在一边,有点低落。花都从来有“踩生”说法,认为孩子出生,性格会随第一个进屋探望的人。这东西讲究随缘,不过一般给事处都会看着,起码把太监拦在外面,这次赶巧儿,那个叫福贵的太监前脚进门,后脚屋里头哇一声,吓得他泼汤洒水跪地上磕头。

“六根不全,做不得数儿。”这说法是塔神传出来的,他以命格入道,最信这个。

“这么说的话,是郭少使,她帮着丢纱布,也在脚前脚后。”长安君回忆。

“嗨呀,原本在屋子里的不算!義王妃什么时候到的?”他曾悄悄算过,踩生儿的看不清楚。骢阳界里连他都看不清的,只有“孤星照命”,不算坏事,孤星照命者品行皆不差,不得善终什么的应该过不到孩子身上。后妃生孩子,郝秦仲加上师兄弟都不便第一时间探视,他只想到会是付瑶季。

“她陪三妹去郊外散心,现在还没回来。”

“不对不对。”塔神沉吟,这事儿他关注过,若是弄错了,现在该有些反噬,别论大小,他准能感觉到。

“对啊!父,准是三妹那只鹦鹉给踩上了。”长安君想起来,孩子一哭,房顶上传来阵乌鸦叫。忒晦气,太监们举扫帚要赶,才发现是遗珠神女养的鹦鹉过来揭瓦。碎碎平安嘛,大吉大利。

畜生当然不作数!可塔神转念一想,谁敢真拿那家伙当畜生?眼下只有这能解释通,还挺好的不是吗?接着越看那啃花啃得口水直流的孩子越顺眼,揉揉胎毛儿,脑袋发热:“名字想好了,他叫塔皇!”

长安君听完,吓得一个趔趄:“父,三思啊!”神明不光是境界超然,实力强横,还有象征性,亲赐以“皇”为名,叫个几十年,这孩子定能继承大统。三岁看老犹嫌武断,刚落生直接大位奉上简直儿戏。

“先这么叫着,不行再改。”塔神满眼里全是这胖乎乎的宝贝孙子,随便支应两句,便只顾着埋头逗孩子,许久才又开口:“没想到啊,这节骨眼儿上还能乐享天伦。过节!传旨下去,过节!”

哪只畜生往上推没投胎过人,鹦鹉凭什么能给踩生儿?有感新生命诞生,黑袍女溜溜达达晃进产房,阴差阳错给踩上了。鹦鹉这几日烦躁难耐,怕它野性难驯伤到胎儿,神女几日都躲着它,出游自然不会带着。它撒欢儿从来找活物儿,为啥今天改成揭瓦?

被踢翻的瓦片若掉下来,全砸碎在黑袍女靠着的窗户外头!

在一片“碎碎平安”声里,黑袍女消失不见。

红发男已立在悬崖边凝望妖孽许久,觉察到恋人气息,回过头笑着询问:“如何?”

“变人那个软的跟根面条一样,变鹦鹉那个要炸锅。”说罢黑袍女取出一块开裂的琉璃瓦为证。

“他们准备的不错,可以开始了。”红发男说完,见黑袍女没有反对,便从便服兜里掏出块水晶,捏碎。

妖孽缓缓动起来。

它动作看似很慢,因为身形实在巨大的缘故,声势惊人,地动山摇!没有半点夸张,它躯体本就是横在这里的万丈高山,抬爪撑起身子,无异于将山连根拔起!

近日来起码有一尊神在附近守着,根本巨人听到动静,从山谷里爬起,傻愣愣张大嘴,头上花园较上一次已大变样子,显得童趣十足。花园山楂树上,钻出个小小的镜神,他显然被吓得不清,眼睛都要从眼眶里飞出来,用手捂脸尖叫,牙上挂着山楂皮:“最高警戒!最高警戒!”

创界山巅,神王殿内,数位修士在打坐修行。神王趴在神座前,用手撑着脑袋,凝望自己的宝鼎,眼中充满痴迷与不舍,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镜神的尖叫声传到,他大手一挥:“走!”

神庭之内,申之南搂着外表可算正常的楚之女,不厌其烦理着她的花白头发,念念有词:“有问题,大问题,那日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之女正要就着他的话说出自己猜想,忽听见镜神尖叫,矫健的跳出来:“我先去,你回去带人!”

“加油!我把他俩的也带上!”腾一声巨响,申之南如冲天炮般射出神庭。

安塞浮尸本趴在礁石上,专心致志的翘着牡蛎,听闻声音立马放下石块,冲上高天,卷起黑水席卷万里海岸,带上麾下九千修士,眨眼间没入乌云。

权神高坐皇位之上,闭眼享受僧侣诵经,万民叩拜,耳听得镜神声音,睁开眼略感吃惊,定定神后,起身将侍立一旁的凡人皇帝扶上皇位,仰天大笑出门去!

塔神脸色忽然煞白,将怀中婴儿推给长安君,掩口咳嗽两声,微笑着抬起头,对长安君道“有些突然,告诉家人们,父爱他们,会在归来后一个一个找到他们。”他的话从淡然变到深情,直到两眼含泪,从“一个一个”开始,真的是一字一顿!话说完了,他将手心血抹在衣襟上,大步出门,任长安君喊父亲喊到嘶哑,硬是没有回头!

算上原本守在这里的两尊神,加上个范海,九尊神到得很快,甭管是用抓的还是早有准备,皆将麾下修士一个不差带到,包括刚刚入门的孩童和灵智初开的鸟兽。

可惜骢阳界超越神明层次的法宝只有两件,天帝鼎跟白玉塔,也许范海手中的“郝秦仲肉身”也可以算一件,但此时派不上用场。收天地真气囚禁妖孽的大阵刻在白玉塔内,塔神没到,其他人等于白来。

剩余九尊神只能合力祭出“九神欺天阵”暂时压制妖孽。

神明下界时,守着始源之门的天道老人只会赠给他们一招,便是这“欺天阵”,集合全部神明力量,连镇守的那方小世界都能压住。也就是说,只要诸神齐心,凭此一招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这只来路不明的妖孽除外,能拉着整个骢阳界逃离始源之地,它显然不是停留在小世界层面的敌人!范海没学过这招,只能顶替塔神位置帮忙踩阵。

欺天阵刚成,高耸入云的九层白玉玲珑塔终于从天而降,塔神本尊站在塔顶,扫一眼情景,也不废话,直接喝一声“开阵!”逼开右手食指中指指尖,以鲜血在空气中刻写繁复印文。

大片圣洁图腾从塔上剥落,绕塔而行,天地真气汇成飓风,夹带着“漏网之鱼”疯狂向其中涌入。

其他神明也没闲着,一边施法壮大图腾,一边不由分说把那些试图抵抗的修士往塔里送。

任动静这么大,那妖孽愣是一动不动,直到周遭天地真气稀薄到一定程度,才主动抬头,往白玉塔里钻。

待它全部钻入,天地真气已所剩无几。神王最后摸一下天帝鼎,咬紧牙关,托着它冲入九神欺天阵的残阵正中。飞行途中,巴掌大的小鼎已扩到塔神宫的数倍大,足以遮挡天日。到位后,他直接跳入鼎中,其他八位神见状也毫不犹豫,跟着他跳进去。

塔神操纵白玉塔,收尽最后一丝残留真气,抱着已收成一人大小的白玉塔扎进大鼎。

大鼎坠地,一半没入土中,激起沙尘暴来。

红发男撅着嘴:“竟是这个步骤,你去还是我去?”

黑袍女扯下长袍,露出本来面目,是个梳马尾辫,着鲜红兜帽露脐短衣热裤,大长腿蹬纹身样贴身薄鞋的飒爽剑客。说她是剑客,是因为她背后背着把有鞘利器,造型不偏不倚,应该算是剑。说是剑吧,又没有柄,只在尾巴上有个新月状圆环。

“我去玩玩。”她用食指勾利器出鞘,在手中转两圈后反手握住,真是把中指宽的细剑。整把剑突出小、锐、净三字。指环以下用皮绳缠出一段用以抓握,剩小臂长一段银白剑刃,剑身上寻不见没有任何棱角或是图案,始终似被明月照着,明亮异常,剑尖夹角约莫着小于二十度。

她没入鼎中后不久,天帝鼎极度扩大,鼎身高耸如墙,追着沙尘暴往外推,并且很快追上,露出黄金鼎身来,逢山推山,遇水吞水,不可阻挡。

红发男被鼎沿儿逼着,负手倒退,横向退出三万里,纵向直冲上云霄,终于摇头自言自语:“这可不行。”遂停下,咣当一脚,天帝鼎竟真的不再扩张。

“从今往后,你叫‘神国’。”他替天帝鼎改完名,目光跨越云层,遥望纵马狂奔的郝秦仲,还有兴奋过度满街窜挨条猫狗尾巴打结的鹦鹉,扑哧一笑,沉吟道:“走了也得恶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