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峨峨岳高
一带冰瀑，大量冰壁极陡，几乎形成直角的冰川地带，这在海拔极高的巍峨高山相当常见。因为冰缝裂口上有积雪，不易察觉，很容易掉进去爬不出来。关无烟查看地形，试着找出一条尽量能走着下山的线路，实在不行，再用登山绳下去。
安虎不耐烦道：“讨厌绳降，讨厌！”全豹提醒他，别发牢骚，看好脚下。安虎“啊”一声大叫，只见一块雪石崩裂，整个人直挺挺地掉进了冰缝里。伴随着“哗哗哗啪啪啪”的声响，安虎无力地蜷缩进了石头缝里。
大家拼命叫喊，听不到他的回答。关无烟道：“没有反应，可能是撞晕了。”全豹急道：“那怎么办？”关无烟道：“下去看看，这是最好的办法。”全豹道：“你要下去？到那儿？如果连你也出事，该怎么办？”
关无烟反问，“豹哥，你看到了，他现在悬在半空很危险，而且冰缝里极冷，失去意识的话是坚持不到两刻钟的。如果不赶紧采取行动，他会没命的。为了唤醒他，我们要一直叫他。”说着，带着登山绳，缓缓下到冰缝，摇晃醒安虎。
安虎被撞晕过去后，一直觉得处于梦游状态，迷迷糊糊地被人扒开眼皮，呃了一声，“无烟，你怎么下来了？”关无烟扶着他，“你醒了，虎哥。太好了，不过，别动。你先抓住绳子，不然会继续下滑，非常危险。你能抓着登山绳上去吗？”
安虎道：“够呛，右手不听使唤了，可能断了。”关无烟调整一下自己的站姿，道：“那我背你上去，背包就扔在这里吧！”说着，用绳子缠住安虎，接着又把安虎牢牢捆在自己背上，摇晃了一下，示意上面的人拽他们。
上面的人少了些，除了堂邑父都是枯瘦如柴，而堂邑父的手臂受了伤，根本使不上力气，里面最有劲的是全豹，但是只有他一个人吃力，其他的虽然拼命额头冒汗，也没能拉动两个人上来。
冰瀑下面的关无烟拽着绳子，累得呼哧呼哧喘气，身上冷汗四溢。安虎问：“你没事吧？”关无烟道：“我没事，只要上面的人能把我们拽上去。”安虎忧心忡忡道：“上面不比平地，连雪地都不是，到处是冰溜子，这会儿人又少又累又饿……”关无烟道：“虎哥，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要灰心，我一定把你带上去！”
安虎叹了口气，道：“无烟，哥佩服你，虽然是个女子，却比很多男人刚健。以后长大了，会有一番作为的。别学你哥，平庸无能心胸狭隘。你回去之后，见到你嫂子就说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我们膝下并无一儿半女，她要走也走得安心。我家里兄弟多，老人不用我养活。我也没什么挂念的，人呢，知足就好。”
关无烟听着他的话语不对，就说：“说什么呢，虎哥，我们还要回标行……”忽然，觉得背上轻了很多，回头一望，安虎隔断了他的绳索，掉进了冰窟。关无烟想再下，下不去了，绳子太短了，流着泪让上面的人把自己拉了上去。
全豹等人听了安虎自绝后路壮烈牺牲的事，大哭一场后，继续赶路。过了雪山，一路行走，一路乞讨，虽然颠沛流离留宿街头，总好过过沙漠、爬高山。鞋子走坏了，就随地用蒿草编织，有时候走到两脚破皮流血化脓结痂，然而，没办法，还要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大宛国城边。
清点一下人数，一共十二人。每个人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形同野人。刚进大宛国城门，就被守城卫兵抓了起来。张骞摸出怀里的通关文牒，让戍卫队长看了。戍卫队长不敢擅自做主，通过禁卫军，直接让他们面见了大宛国王。
大宛国王端坐在高台之上，望去威严十足，不亚于大汉天子。他的宫殿虽比不上未央宫气派，却也雕饰丰富、浓墨重彩，处处充满了喜乐祥和。接待使者捏着鼻子，带他们去沐浴更衣。
关无烟要了一个单间，清理了自己几乎要长虱子的长发和肮脏不堪的衣服。她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是老样子，胸臀依然平整，眉眼依然轻细，再加上小脸平颧骨尖下巴，让外人看来，不过一个清秀耐看的少年郎。
自小在男人堆里长大，让她全然忘却自己女子的特征，她吃饭穿衣比男人更迅疾，坐的时候也是端坐两腿岔得很开，走路两臂生风，轮刀虎虎有力。她换上一身异族服饰，竟有翩翩的味道，连自己也不习惯。
全豹远远看到，赞道：“无烟，什么时候，让豹哥给你说个媳妇吧！”关无烟笑道：“好啊！求之不得。”
张骞带领大家给国王行了礼，感谢款待。大宛国王呵呵笑道：“早就听过远东有一个非常富裕的国家叫做汉国，苦于匈奴阻隔不能结交。今日得见汉国使者，喜出望外。如不嫌弃，可在此多住些时日，给我等普及汉国风情俗闻。”
张骞拱手道：“承蒙国王厚爱，我等欣慰有加。不过，我们大汉陛下令我等出使任务尚未完成，行百里者半九十，故不敢在此长期逗留。”大宛国王喜道：“不妨，只停留一两日即可。我赠送给你们补给，配备向导和言语官，送你们前往大月氏。”张骞称谢。
大宛国盛产名马，有富余人家竟有名马四五千匹。街上店铺酒肆鳞次栉比，欢乐的人们进行着角抵活动，演出奇戏。当地人都用蒲陶做酒，富有人家藏的酒多达一万余石，保存时间久的几十年都不坏。当地风俗是特爱喝酒，马喜欢吃苜蓿草。虽然语言不同，但风俗大致相同，彼此可以相互了解。
那里的人都眼睛凹陷，胡须很重，善于做买卖，连一分一铢都要争执。当地风俗尊重女人，女子说话，丈夫就坚决照办而不敢违背。那里到处都没有丝和漆，不懂得铸钱和器物。张骞等人教国王铸造兵器和器物，国王却说，用黄金和白银来铸造器皿很好，不用来做钱币。
关无烟跟着去上街转了半天，了解到大宛在匈奴西南，在汉朝正西面，离汉朝大约一万里。当地的风俗是定居一处，耕种田地，种稻子和麦子。出产葡萄酒，有很多好马，马出汗带血，它的祖先是天马的儿子。那里有城郭房屋，归它管辖的大小城镇有七十多座，民众大约有几十万。大宛的兵器是弓和矛，人们骑马射箭。
之后的日子，她回到房中继续练刀。别的人都笑话她，说她太迂腐，脑子不灵活。关无烟淡然一笑，道：“饮酒掷骰子角抵等诸活动，我都不感兴趣。我所好的只有这一把刀，每个人所好不一，不必强求。”就在众人大呼小叫，兴高采烈上街之际，关无烟在房中练刀休息，休息用饭练刀，精力慢慢恢复，上路时已经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向导告诉大家，大宛国北边是康居，西边是大月氏，西南是大夏，东北是乌孙，东边是扜罙、于寘。于寘的西边，河水都西流，注入西海。于寘东边的河水都向东流，注入盐泽。盐泽的水在地下暗中流淌，它的南边就是黄河的源头，黄河水由此流出。那儿盛产玉石，黄河水流入中国。楼兰和姑师的城镇都有城郭，靠近盐泽。盐泽离长安大约五千里。匈奴的右边正处在盐泽以东，直到陇西长城，南边与羌人居住区相接，阻隔了通往汉朝的道路。
关无烟笑对张骞说：“跟着学了很多武学之外的东西，收获颇丰。”张骞道：“改天有时间，我教你识文断字。”关无烟道：“识文断字可能让人吃饱饭，可能让人保平安，可能养家糊口？”张骞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关无烟道：“诗书和刀剑相比哪一个更厉害？”张骞道：“从长远来说，是书。不过，刀剑可以防身，能横刀立马护卫家园，都厉害。只要你勤勤恳恳，不停练习，在某一个领域，做出自己突出的成绩，让别人刮目相看，都不简单。即便以后你大字不识一个，只要内心纯正，时刻记得佑护家国惩奸除恶，也是大侠一名，可以青史留名。”
关无烟笑道：“我不在乎青史留名，只是想在刀法上日益精进，有自己的造诣。其实，我更想找一位旗鼓相当的朋友，相互切磋彼此进步。”全豹道：“玉无尘不行吗？”关无烟道：“无尘兄人并不坏，可是总觉得和他有一些障碍。”
全豹失望地道：“你和他还有心理障碍，我等老人家就更不用提了。”张骞笑道：“知己这种私人话题，说到底和年龄并无关系，也有忘年交。最理想的莫过于伯牙和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千古佳话流传至今。希望我们的小无烟以后能遇上一位阳春白雪一样的人物，两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