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友情
我伸出左手用力擦掉眼泪，看到袖子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从皮革长外套变回了那件黑色长衣。然后我转过身，向倒在靠近房间中央部分的姚正风爬去。
血液以漫长的间隙，一点点地从搭档那被惨烈切断的身体中滴下。距离他的生命耗尽已经只剩下几分钟不到的时间了。
我拼命地前进着，来到姚正风的身边。为了帮他止血，我将他掉在远处的下半身搬来，严丝缝合的拼在一起。
然后我将左手按在伤口上，想象着治愈之光。
在我的手掌下生成的白光无比黯淡，不仔细看几乎都看不出来。但是我还是拼命地按着这点光芒，想让伤口能够愈合。
尽管如此，代表着姚正风生命的红色液体依然不停地从切断面上渗出，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相比起伤口的深度，治愈术的韧性度低到令人绝望。尽管很明白这一点，我依然执拗地挥着手大喊道：
“止住......止住啊！为什么啊！”
在江南省地下世界里，想象的力量可以决定一切。只要强烈地去恳求，什么奇迹都有可能发生。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我几乎是绞尽了自己所有的灵魂之力去祈祷，去想象，然后去许愿。
但是，姚正风的血还是一滴一滴地落下。
想象力能够修改的，也只是物体的位置和外观而已，不可能改变韧性度和耐久度这些数值属性。
尽管这样的道理从我的意识的角落闪过。但是我坚决拒绝承认它。
“阿风......回来啊！阿风！”
我又喊了一声后，准备用嘴咬破自己的左手腕。尽管知道即使这样做也完全不够，但是我现在只能将我能够生成的资源全部用上。哪怕让我的生命和阿风一起耗尽也在所不惜。
就在牙齿咬入皮肤，准备将它和肉一起撕开时，一道微弱的声音，呼喊着我的名字。
“贤英......”
我猛然抬起头。
姚正风微微睁开眼，露出了微笑。
他的脸色比月光还要苍白，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很明显，他的生命依然在不停地减少。
然而他那黑色的眼睛依然和我们初遇时一样，闪烁着平静的光芒，注视着我。
“阿风！”
我以嘶哑的声音喊着。
“你等着，我马上就治好你！我不会让你死......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我准备再次咬破手腕。
但是，一只如冰一样寒冷，同时又如同太阳一般温暖的右手按在我的左手腕上，轻轻地握着。
“阿......”
姚正风微笑着制止了瞪大双眼的我。从他的嘴唇中，说出了过去在学院多次用到，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暗号。
“stay cool......贤英。”
“！”
我颤抖着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告诉过姚正风，这句话是离别时的问候。但是，我决不是为了让他像现在这样......在这种时候说给我听的啊。
我拼命地摇着头，耳边再次传来姚正风的低语。
“够了......这样......就够了，贤英。”
“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够啊！”
尽管我发出了犹如哀嚎的叫喊，姚正风的脸上依然带着满足的笑容。
“我......履行了......必须履行的......职责......而我们的道路......就在这里......分岔了......”
“怎么可能啊！我才不承认什么命运！绝对不会承认！”
我如同孩子一样，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拼命地说着。而姚正风像是要教导我似的，轻轻地摇了摇头。
对他来说，这种小小的动作也应该需要费很大的力气，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和你......就会为了各自的青梅竹马......战斗了。我要......取回巫倩雪的记忆......而你则是要保护剑圣丁芷萱的灵魂......”
这正是我在内心深处为之恐惧，但是却刻意不去想的未来景象，当一切战斗都结束之后，巫倩雪和丁芷萱的“记忆碎片”回归灵魂的时刻到来之时，我是否会同意这么做呢？
一直到现在这一刻，我也没能得到答案。
我将这份迷茫，连同泪水一起向姚正风宣泄出来。
“那就......站起来啊！等你的伤全部治好之后，和我打一场！你已经比我还强了，不是要守护巫倩雪一辈子的吗！所以......站起来！”
但是姚正风的脸上，依然带着那清澈的笑容。
“我的......剑，已经......折断了......而且......我......因为自己的软弱，将心交给了最高祭司......对贤英你......举起了剑。这份罪孽......我必须......偿还......”
“没有罪孽！你那有什么罪孽啊！”
我的左手反过来握紧了姚正风的右手，以混杂着呜咽的声音说道：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没有你的话，我们就没办法打败西门玺，剑魔像，还要朱武雄了！所以你没必要责备自己啊，阿风！”
“是......吗......真是这样......就好了......”
姚正风喃喃地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涌现出来，无声地流了下来。
“贤英......我啊......一直......很羡慕你。你比任何人......都坚强......能让任何人......都喜欢你......我曾经......一直很害怕......害怕你会将......我的巫倩雪抢走......但是......我终于......明白了。爱......不是用来给予的。是巫倩雪......让我明白了......这一点......”
说到这里，姚正风举起左手。
那在激战中受伤，已经伤痕累累的手掌上，握着两个小小的水晶。它们的外形呈现为透明的双尖三角柱，正是巫倩雪和丁芷萱的记忆碎片。
透明的柱体闪着暗淡的光芒，碰在我的右手上。
世界被白色的光芒包裹起来。
地板的硬度，被斩断的右手的痛觉完全消失。我的灵魂顺着平缓的水流，向远方驶去。就连覆盖在心头的巨大悲哀，也在温暖的光中轻柔地消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