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晚当我外出散步:奥登抒情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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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伊斯基亚岛[167]

(致布莱恩·霍华德[168])

曾有个时代承认刀剑的决定性力量,

无数号角齐齐向征服者致敬,

皱巴巴的旗帜下,坐骑上的他

面无表情,披着斗篷,身形伟岸。

心灵的改变亦能引发歌声,

譬如他自十字军的港口返回,

就永久性地改变了

我们的好斗习性,第一个

将所有赤贫者视作我们的同胞。于是,

任何时候都适宜去赞颂明耀的大地,

无论我们选择承担责任,还是去做

某件可怕的事,我们都同等珍视。

人总是最看重他的出生地;

那绿色山谷,夏夜蘑菇正肥,

银柳会模仿溪流的弯度,

可今天一想起它

我却并不怎么高兴:此刻,被阳光普照的

帕尔瑟诺佩亚所感动[169],我要感谢你,

伊斯基亚岛,岛上的清风

为我带来了来自城市污染源的

亲爱的朋友们。你很好地修正了我们

受损的视力,又如此温和地训导我们

在你恒常不变的光线下

去正确地观察事物与人类。

脚踏实地的工程师绘出了宏伟蓝图,

但运气,如你所言,才更有效。

座座渔港依偎着丰美的埃波梅奥峰[170],

守住了山脚边缘的固定褶线,

何种设计令如此柔和的黄色、粉色和绿色

冲刷着这些港湾?沸腾的泉水

泄露了她的隐秘狂热,

令痛风的僵硬关节变得灵活

还能改善性生活;你周边的宁静

无论如何是一种疗救,因为

急欲出人头地的想法已终止,

我们学会了漫无目的地闲逛

而蜿蜒小路随时展现一片远景

提供某个确定目标;往东看,

维苏威火山如一块巨大的布丁

或许就突然现身,耸起在日光和煦的

明亮海湾的那头,围绕着南面某处,

岩面陡峭的卡普里岛[171]

独自守护着享乐的异教,

一个善妒、有时残忍的神祇。

在某个凉爽或有树荫遮蔽的地方,

你也总是可以找个理由坐下;当品尝着

蜜蜂从开花的栗树采来的

咖啡色蜂蜜或是体态匀称的

黑发男子从阿拉贡葡萄蒸馏来的

琥珀色美酒,我们就会相信

我们乐于接受这样的生活,

正如你们的圣人欢迎迸发的激情。

并不是说你编造了关于痛苦的谎话,

或自诩黑暗与惊叫的时刻不会卷土重来;

站在你的码头上,快乐的异乡客

会想起一切远非那么美好,

有时一头驴子会突然发出窒息般的哀号

抗议当下的处境,有时它的主人

会为某处叫布鲁克林[172]的地方叹息,

那里,衬衫是丝绸的,裤子是新的,

也远离了圣雷斯蒂图塔[173]过于警觉的目光,

她每年的惠顾,据他们说,乃是由鲜血换来。

这位神圣而令人生畏的女士,

我们希望她并不真实;可是,既然天底下

没有免费的午餐,欠你的每笔账都必得偿付,

于是在每个人的有生之年,充满异国奇景的

这些时日,或会像冲积平原里

那些大理石路标一样醒目。

1948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