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两天里，贝尔纳先生前前后后给您寄来了十五封加急的信件。喏，这是第十六封。”勒麦尔为戴纳拿来一杯温水，左手拿着一封巴掌大的信。他将信封和水杯放在戴纳身前的小木桌上，轻声感慨：“真是位痴情的先生啊。他的措辞一定饱含对你的急切的关心，却又处处谦让，为顾及你的感受。遇见他是你的幸运。”
“是的，他是我生命中最大的幸运。”戴纳无力地将信纸拉扯开，展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她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信上的内容，目光恋恋不舍地在那清秀的字迹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果断地将信折好，丢在桌子上。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贝尔纳先生加封男爵的仪式是在今天举行吧。”
“是的，现在就在进行这个活动。”
“那你可是缺席了。”
“我过去了，岂不是讽刺吗？”
“你不过去，那更是讽刺。”
“反正都是讽刺就是了，那不如不去。”
戴纳起身走到窗前，呼吸着窗外凝固的空气，焦躁地扶住了额头。
勒麦尔站在桌旁，忽觉身后有异动。他回头看去，只见戴高乐夫人面色忧郁地站在门口。
“失陪一下。”勒麦尔丢下这一句话，转身走出戴纳的房间。
戴高乐夫人见他随自己出来，便转身顺着走廊缓慢地向前走。勒麦尔跟在她身后，听着戴高乐夫人的高跟鞋与地板相碰撞的声音，心里默算着他们的步数。
戴高乐夫人突然转身，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向前踏了一步。勒麦尔随即向后退了三步，冲戴高乐夫人弯腰致意：“非常抱歉，夫人。”
戴高乐夫人看着他的眼睛，皱眉道：“勒麦尔，你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吗？”
“我当然知道。我的任务是作为助理，帮助戴高乐一家，不，帮助戴高乐公司芳华永存。”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切利亚那些事情？”
“您已经知道了。”
“我得到管家的消息，切利亚这两天都没有进过她的练舞室，而且她将她的舞蹈服用剪刀剪碎了，并且全部丢进了垃圾桶中。”
“或许是这样的没错，但是我并不知道，她并没有告诉我。”
“那么现在你知道了。请你告诉我，切利亚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即将和贝尔纳先生离婚。”
戴高乐夫人一时间说不上话来，她在走廊中踱来踱去，神色不安。
她沉默良久，骤然回头，紧紧地盯着勒麦尔，压抑着自己的声音道：“真应该扣光你这个月的工资！就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吧！”
勒麦尔看着戴高乐夫人，正了正胸前的领带，长舒了一口气：“请您稍安勿躁。”
戴高乐夫人冷笑不止，她冰冷的目光审视着勒麦尔。在她眼中，这个男人简直疯了。
“你非要夺去我的生命吗？我的灵魂已经被削去一半了。”
“我相信她会给这件事一个完美的结局。”
“你根本就不懂她。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什么困难，那些困难都被我和西蒙铲除掉了，她的前半生是非常顺利的，没有一点波涛汹涌。她的阳光与纯真太单薄了，她的坚定禁不起风吹日晒。经历过伤痛后她会尽力用自己的阳光将黑暗驱散，可是那种负面情绪会萦绕在她身边，在她不需要伪装出安然无恙之前，日日夜夜地折磨她。这种负面情绪会驱使她做出非常不理智的选择，就好像她要和贝尔纳离婚一样。”
“她比您想象的要坚强，也比您想象的要理智。您可千万不要低估这个灵魂。”
“我不认为她会做出比我更理智的选择。”
“或许吧，她或许是冲动的，但她绝对不会向您一样，默不作声。她会轰轰烈烈地终结这一切。这正是她的优点呐。”
戴高乐夫人怔住了。
“夫人，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我应不应当告诉您。”
“在我这里没有什么禁忌。”
“我希望您将负责人的位置主动让给切利亚小姐。您或许可以速战速决，利用拖延的方法叫她无法继承公司，可是您阻止不了她与贝尔纳先生离婚的事实。她说一不二。为了不让切利亚小姐付出的努力打水漂，您不若后退一步，且看她的造化。”
她沉默不语。
“夫人，我可以亲吻您的手背吗？”勒麦尔说着，单膝跪在了她身边。
戴高乐夫人向他伸出了左手。勒麦尔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我相信您是爱她的。确实是如此的，对吧？”
“一点没错。”
“那么您可以同意这个请求吗？”
她又别过头去。
勒麦尔静静地等着，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那么，除了同意，我还有别的回应吗？”
“我想是没有的，夫人。您是位坚强的女性。”
戴高乐夫人回头看着勒麦尔，她复杂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虽然答应你的要求，但我有另外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监护权，如果她做出了什么不合适的决定，我希望我可以和她再做商议。”
“您一直都有这份权利，它从未被剥夺。”
“那你回去告诉她这个消息吧，我希望她可以知道，她的母亲非常爱她。”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点，请您放心。”
“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我的话，你代我转告她就是了。”
“好的，夫人。”
戴高乐夫人目送着勒麦尔走到戴纳房间前，看着他轻轻敲了敲戴纳的房门，推门进屋，又关上了房门。她心头一颤，快步走到戴纳房门前，将耳朵轻轻附在了房门上。
戴纳的声音温柔而冷淡：“好，勒麦尔，你去帮我订两张去英国的船票，我们明天就启程。”
贝尔纳带着一副拘谨的笑容忙碌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子送走了家中的客人，倒在了沙发上。他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随后叫来老先生，轻声询问道：“收到她的回信了吗？”
老先生向他躬身致意：“抱歉，目前还没有。请您再多等几天。”
贝尔纳用右手扶住了额头。他深深地吸气，深深地呼气，每次呼吸都好像吞噬掉了他一大口灵魂一样。
“我去为您倒一杯水。”老先生转身就要去倒水。
“您早些休息吧，我自己去就好。”贝尔纳急忙叫住他，露出了一个疲惫的微笑。言罢他便起身去厨房。
贝尔纳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他将玻璃杯握在手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杯子里的水，却丝毫没有要举起杯子喝水的意思。
大门方向传来了三声清脆而欢快的敲门声，老先生急忙跑去开门。
“嘿伙计，恭喜你。”来人喜气洋洋地笑着，向老先生点头致意，随即大步地走到贝尔纳身边，将一瓶红酒放到了厨房的桌上。
“你换了件新风衣。我觉得米白色非常适合你。”贝尔纳将玻璃杯放到一边，直起身子来。
“是的，这是卡拉送给我的。”达伦骄傲地在贝尔纳面前转了个圈，这举动甚是滑稽。贝尔纳僵持不住，笑出声来。
达伦毫不见外地从一旁拉来两把椅子，坐在贝尔纳面前。他顺手拿来两个高脚杯，在两个杯子中倒上了半杯的红酒。
“看来我，来的不太是时候。”他笑着调侃道，把盛满酒的高脚杯递到贝尔纳面前。
“幸好你早早地离开了，这帮了我大忙。”贝尔纳在达伦面前坐下，接过高脚杯，端详着手中的艺术品，轻声道。
“我知道你不想叫我看到你虚假微笑的样子，没事伙计，我也是这样。”说完他慢慢地喝了一口酒，“话说回来，戴纳那边怎么样了？”
“她还是没有给我回复。”
“你现在颓废极了，贝尔纳。”
“我想我是的，或许我的样子不堪入目。”贝尔纳稍有些慌张地四处张望，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达伦带来的那瓶红酒上。他眯缝起眼睛：“这是文森公司的红酒？”
“他们公司的红酒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自从第一次喝到我就沉沦于这种味道了。”
贝尔纳看着红酒上的标签，愣了半晌，这才淡淡地回应道：“那我以后可要好好品尝品尝，谢谢推荐。”
达伦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他一把拿过桌上的红酒酒瓶，为自己倒上了半杯酒。
“红酒不是那么喝的，威士忌才是。”贝尔纳的目光随着酒瓶被达伦抽离开，他用飘忽不定的眼神看着达伦，无奈地笑笑。
“对你来说都差不多吧。”达伦在贝尔纳的注视下将高脚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喝完长叹一口气。
贝尔纳淡淡地看着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他的笑明显带有讽刺的意味，达伦一下子就看明白了他的笑意，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贝尔纳的敌意。
达伦将高脚杯放到了桌上：“看来你真的非常需要她。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你饱受思念折磨。”
“戴纳在这里的时候，十一点之前永远都不会缺少歌声与欢笑。我发现我离开了她，几乎没有欢乐的时间了。”
“你把她——”
“我把她当做我的生命了。没有了她，我这个人就没有灵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