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最终，阳昭明被判管制半年。

花向善也开学了，刚开始的花妈妈每天接送，害怕他不熟悉，时间长了，他就自己上学。他还是不与人交流，一句话都不说。这位他的学习生活带来了不少麻烦，班里有两个捣蛋鬼，总是放学的时候，欺负他，有几次都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

花妈妈很生气，她去找了班主任，但是花向善也不说话，也不表态，那两个捣蛋鬼死活不承认，这事又不了了之。

几天后，花向善又挨打了。这次花妈妈不再让步，她申请转学。把花向善从第五小学转到了离家更近的第三小学，学校到家里只有一两百米。

进入新班级后，暂时没有发生这种欺凌事件。

花向暖在清远忙得昏天黑地的，上课，听讲座，写论文，帮老师整理研究资料......每天，宿舍，教室，图书馆，食堂，在这几个点之间转个不停。

终于有半天清闲的时候，她沿着校园散散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清远，走过桥梁楼阁，转过操场湖泊，细品大学之美。相较于华申古朴的建筑，清远显得更为现代化一些。夕阳西下，她坐在湖边，望着眼前的平静的湖水，内心也十分安宁。

这一幕，被一个外国人记录了下来。他正在校园里转着拍照，看到湖边有个姑娘，在夕阳的照射下，特别美，快门一按，那一幕，就静止了。

然后，他走到湖边，过去打招呼，说道：“你好啊。”

花向暖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人，忙起身，回应道：“你好。”

那个人自我介绍道：“我叫唐明德，在国际教育学院读书。你呢？”

原来是个留学生，花向暖说道：“我叫花向暖，在法学院。”

然后唐明德把相机拿过去，给花向暖看，说道：“我正在校园里寻找摄影灵感，刚刚看到你坐在湖边，感觉很美，就拍了下来。我想把这张照片送给你，可以吗？”

花向暖看了下，照片中的自己坐在湖边，微风轻轻吹拂发梢，几缕发丝在夕阳下闪着光芒，湖水微波霖霖，有种半江瑟瑟的感觉。她说道：“这个怎么发给我呢？”

唐明德拿出手机，说道：“我这个相机和手机相连的，可以加一下微信，发给你。”

然后，花向暖也拿出手机，加了一下唐明德，收到了那张照片。

过了几天，唐明德说，他想拿那张照片参加“最美校园”摄影大赛，问她可以吗？花向暖心里不是很乐意，就没有答应。唐明德再三请求，说拍到一张满意的照片不容易，花向暖拒绝不了，想着反正是个侧脸，没人认识自己，就答应了。

一个月后，黎歌到清城出差了，自然免不了要见一下花向暖。他们就约在清远校园见面。黎歌说很久没回学校了，想逛逛校园。

花向暖陪着黎歌在校园里慢悠悠地逛。时隔四年，花向暖终于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学，还在这里和最好的朋友一起逛校园，她感到很满足。她说：“清远，与知己好友同行，感觉自己好幸福。”

黎歌笑着说她：“你的幸福也来得太简单了吧？应该跟你爱的人同行。”

他一不小心触到了花向暖的伤心事，花向暖的脸色马上就黯淡下来。清远，不只是黎歌的母校，也是阳昭明的母校。这些路，阳昭明也曾一遍又一遍走过。如今，本该是他陪在她的身边，奈何物是人非事事休。

“向暖，别想那么多了。让过去的事情过去吧。”黎歌说道。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眼眶里流出来，花向暖努力把泪水憋回去，却怎么也憋不住，最后竟然哭出声来。黎歌顺手把她揽在怀里，说道：“哭吧，哭吧。”

花向暖哭得更大声了，黎歌说：“哭吧，都哭出来，哭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了。”

这是黎歌和花向暖的第一个拥抱。转眼间，他们都认识第八个年头了，还是第一次靠得这么近。花向暖靠在黎歌宽厚的胸膛上，内心感觉到些许安慰。

黎歌知道，她心里太苦了。这几个月来，她遭受了太多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先是一场大地震，一下子把她推到了死神的边缘，算是有惊无险，但是大学室友却因为地震差点活不过来。地震受的伤没有好彻底，又得知了爱人失踪的消息。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如果说当初还心存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微茫的希望早已消失殆尽。痛失爱人，紧接着生父回来，重逢成永别，同父异母的弟弟又加入到自己的家庭。这其中得有多少痛苦，多少委屈，又有多少无奈。

但是，她从来没有抱怨命运，没有向任何人诉说自己的痛苦。即使是给他说这些经历，也都是笑着叙述，偶尔会哭出声来，马上又会自我解嘲。他知道，她是一个无比坚强的女孩子。这样的好女孩，命运怎么总是给她以苦难呢？

许久之后，花向暖才从黎歌怀里离开，说道：“谢谢你，黎歌。”

黎歌说：“我们俩谁跟谁，不用这么客气。”

晚上回去后，黎歌躺在酒店的床上，还在想白天发生的时候，抱着她，他心里感觉很踏实。他又开始重新思考，这么多年，他和花向暖，算不算错过了？也许，缘分兜兜转转，最后还会回到原点。他和她，究竟为什么没有走在一起？是真的不可以、不能？还是自我禁锢，没有给自己以机会？男女之间真的存在纯洁的友谊吗？这一夜，他难眠。

花向暖躺在床上，也想起了白天的拥抱，她问研究生室友郭媛媛：“媛媛，你说，男女之间存在纯洁的友谊吗？”

郭媛媛说：“当然存在。”

“那你有男闺蜜吗？”花向暖问道。

“有啊，算起来还是青梅竹马，从小在一块儿光屁股长大的，现在仍然是好朋友，不过，他都结婚了，我跟他老婆关系也很好。”郭媛媛说道。

“那他结婚，你会有不舒服吗？”花向暖又问道。

“不会啊，对我来说，他就像我的家人一样，不开心了可以抱着他哭，高兴了可以跟他一起狂笑。他结婚了，我真诚祝福，希望他能和妻子恩爱到白头。”郭媛媛缓缓地说道，还讲了一些她和男闺蜜的趣事。

花向暖听着听着睡着了。

第二天，黎歌开了一天的会。晚上，花向暖有课。他们没有见面。

第三天，黎歌白天忙了一天，晚上有应酬。他们没有见面。

第四天，黎歌一大清早就飞回华城了。

这一点点小火星，因为忙碌，在黎歌心里又熄灭了。

到了国庆节，黎歌和花向暖都回家了。他们在湖城又见面了。这次见面，那星星点点的小火花在黎歌心里燃起来。他问花向暖：“向暖，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然坚持认为男女之间存在纯洁的友谊吗？”

花向暖能够感觉到一些异样，她本能性地想转移话题，说道：“存在啊，我现在的室友，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闺蜜，而且男闺蜜前不久还结婚了。她说，两个人相处久了，就像家人一样。”

他还没开口的话，就这样被堵回来了，但是他仍然不甘心，继续追问：“向暖，多年以前，曾经开玩笑地说，我们之间存在纯洁的友谊，是因为彼此看不上，你看不上我什么？”

“那你也不是看不上我吗？你看不上我什么呢？”她并不回答，把皮球踢回去了。

“那是一句玩笑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就那样说了。”他解释道。

“哦，那我也一样。”她说道。

“向暖，我们认识第八个年头了，想想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当初，被军训晒得黑黝黝的，如今都大学毕业了。这么多年，你知道我的每一段感情经历，知道我的思想波动，知道我经历过的那些痛苦，知道我以后要往哪里走。这么多年来，我也见证了你生活中这些至暗时刻、光荣时刻，我知道你是一个自带光芒的姑娘，无论命运灭了多少盏灯，哪怕把所有的希望都浇灭，你都不会陷入无尽的黑暗，因为，你本身就是光。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最善良的女孩。我相信，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深情地说道。

她已经感觉到苗头不对，说道：“黎歌，别说了。”

“不，你让我把话说完。”他继续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向暖，我们在清远散步，你情绪失控哭起来，我把你抱入怀中，那一刻，我的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想要保护你的欲望，我想站在你身边，想为你遮风挡雨，想跟你分担你所有的苦难、烦恼，分享你的每一次喜悦、感动。向暖，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了，我的每一段感情都以失败而告终，你遇到了他，如今又远去，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们在生活的齿轮上转啊转，又转回来了，也许当初，我们只是年少无知，没有意识到彼此心中的分量。如今，我们都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也更加成熟，是不是应该重新审视你我之间的这段感情？”

这也许是她认识他以来，见识到的最深情的一面。但是，她依然拒绝了，说道：“黎歌，你冷静点，如果我们会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怎么还会等到今天呢？你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呢？”

“向暖，是你不够冷静，你为什么要禁锢自己的情感呢？可能是因为我们以前不够成熟，所以认识并不准确，所以才一再错过啊。”他继续说道。

“不，黎歌，爱情和友谊是有区别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知己，你能体会我的悲伤，能够理解我的很多想法，我也能够理解你，正因为如此，我们是知己好友。爱情是不一样的，爱情不是建立在理解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冲动、渴望的前提下。有时候，阳昭明并不像你一样理解我，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那份迷恋，那种狂热。我爱他，也不是因为我完全理解他，爱是一刹那的冲动，又是经久不息的感性。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像前世注定的夫妻一样，既有相知，也有相爱，还有无法解释的那一部分。我们在一起的这几年，激情有减，爱意日增。这辈子，我已经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今后，我也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她说道，泪水再次流出来了。

黎歌知道，是他误会了她。分开的时候，他伸开双臂，说道：“纯友谊式的拥抱，我们还是朋友。”

花向暖笑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一刻，误会解开，他们就成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