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韦氏中医眼科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
韦文贵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
韦文贵眼科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
一、认识眼疾强调统一整体观
韦老认为眼科诸病,虽然疾患表现于目,但其根本是因全身脏腑经络气血失调所致,治眼病断不可对全身情况置于不顾而单纯治眼,认识目疾,不能单以两眼的局部症状为依据,必须结合全身症状表现,综合分析,审证求因,溯本求源,运用辨证方法,抓住事物的本质,才能施治无误,这一观点在他的学术思想和医疗实践活动中处处可以体现出来。
人体是一个有机的统一整体,各脏腑之间有着相互依赖、相互制约的密切联系。在正常状态下,以气血运动的形式维持其相互间的联系,眼睛之所以能视万物、辨五色,全赖五脏六腑精气上行灌输营养。《灵枢·大惑论》说:“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精之窠为眼,骨之精为瞳子,筋之精为黑眼,血之精为络。其窠气之精为白眼,肌肉之精为约束,裹撷筋骨血气之精而与脉并为系,上属于脑,后出于项中。”又说:“目者,五脏六腑之精也。”说明双眼正常的视功能和五脏六腑的正常运行息息相关。肝主藏血,开窍于目,目依肝血之养而能视;心主血脉,血脉疏通,血气才能循经至目;脾主肌肉,为后天之本,生化之源,清阳之气生生不息,使目得其煦养;肺主一身之气,气为血之帅,气行则血行,血气运行全赖气机推动;肾主藏精,为先天之本,是涵养瞳神的重要物质基础。脏腑之中,肝与眼的关系尤为密切,《灵枢》《素问》中曾多次论及,如“五脏常内阅于上七窍也……肝气通于目,肝和则目能辨五色矣”(《灵枢·脉度》);“肝受血而能视”(《素问·五脏生成》);“东方色青,入通于肝,开窍于目”(《素问·金匮真言论》)。
从经络循行与眼的关系分析,也可以得出同样的结论。《灵枢·邪气脏腑病行》说:“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五络,其血气皆上于面而走空窍,其精阳气上走于目而为睛。”《灵枢·口问》也说:“目者,宗脉之所聚也。”十二经脉中,有八条经脉的循行与眼直接或间接有关。
人体的气血津液循经络运行转输,上注以养目,脏腑经络的病变也必然影响双眼,所以眼疾往往是内在的脏腑经络气血病变的外在反映。
二、辨证求因尊“五轮学说”而灵活机动
辨治眼病重视脏腑定位,是韦文贵老中医的临床特色之一。眼病多为脏腑病变、气血失调、经络阻滞、阴阳失调、外邪侵袭等因所致,其中脏腑病变是病因病机的关键。只有找出脏腑失调的症结所在,才能从根本上治疗眼疾。临证中根据眼的局部症状,结合全身情况及详细分析病史,审证求因,定位于脏腑,定性于寒热虚实,才能做到“治病求本”。
中医眼科的五轮学说认为:角膜、虹膜为黑睛,属风轮,在脏属肝,肝胆相表里,故黑睛病变多与肝胆有关;球结膜及巩膜的前部为白睛,属气轮,在脏属肺,肺与大肠相表里,故白睛病变多与肺、大肠有关;上下眼睑、睑结膜及睑板腺、轮匝肌等为胞睑,属肉轮,在脏属脾,脾胃相表里,故胞睑疾患多与脾、胃有关;内外眦及附近结膜和巩膜浅层血管、泪器等为血轮,在脏属心,心与小肠相表里,故血轮病变多与心、小肠有关;瞳孔、晶体、玻璃体、视网膜等属瞳神,为水轮,在脏属肾,肾与膀胱相表里,故瞳神疾患多与肾、膀胱有关。韦老认为:“尽管五轮学说对于眼病的脏腑定位给人们提示了一个普遍规律,说明了眼与脏腑的密切联系,在很多情况下能解释眼的生理病理现象,对临床有一定指导意义。但应用时不能拘泥于五轮。”主张“在临床中对眼病的脏腑定位尊重五轮学说而非执一不变,墨守成规。”因为千变万化的临床现象既包括了普遍规律,又有特殊规律的存在。例如“角膜翳”的病变部位在黑睛,属风轮病变,按五轮学说应当定位于肝,但证见视物疲劳,眼睫无力,全身有肢体疲倦,不思饮食,便溏,脉细无力等,是为脾胃虚弱,中气不足之过,当以益气健脾和胃之法为治。又如中心性浆液性视网膜脉络膜病变,病变部位主要在黄斑区,黄斑位于瞳神内,从内而蔽,外不见证,属“内障”范畴,病在水轮,但若证见病程已久,视物模糊,视惑,视力迟迟不恢复,眼底黄斑水肿,渗出明显,全身兼见神疲气短,少言懒动,或纳少便溏,头痛绵绵,面色萎黄或稍有浮肿,舌淡胖,边有齿痕,脉沉细或虚大无力,上述情况韦老则按脾虚气弱论治,而不拘于“水轮属肾”之说。”
总之,韦老在临证中对眼病的脏腑定位,审证求因是根据眼部的症状,结合全身情况及现代医疗器械的检查结果,灵活机动地运用五轮学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通过综合分析定于某脏某腑。这种辨证方法切病实际,条理清楚,重点突出,而且给确定治疗大法提供了有力的依据。
三、眼局部症状诊要
韦老根据古人经验,结合自己长期临床实践中的观察体会,再通过对眼病局部症状的观察和了解,为辨证论治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现分述如下:
1.白珠病变
白珠红赤,凡见赤脉粗大而鲜红,用手隔眼睑压之可暂退,充血以球结膜周边为主(结膜充血),多为外感风热之实证;若赤脉细小密集,色暗略紫,环绕黑睛一圈,以手压之不易退色者(睫状充血)为“抱轮红”,多属肝肺郁热所致;白睛一片紫红,略高起球结膜平面而痛甚者,多为肺肝火郁而兼气血瘀滞所致;不痛不痒,无泪无眵,白睛一片胭脂样血红者,多属络脉损伤或血为邪滞,凝而不行所致;白睛淡红一片,多属阴虚火旺之症。
2.眼睑肿胀
眼部肿胀,状若鱼胞,为肺火炽热;肿胀发于睑胞,红硬臃肿,属脾胃实热:“胞虚如球”肿软而不红者,属脾虚气弱;红肿糜烂,为脾胃湿热。
3.眼痒
眼痒发于内眦多为泪窍病变;睑缘发痒兼赤烂肿痛为湿热蕴蒸;痒如虫行,年年复发为风邪上攻;刺热灼热为风热壅盛;诸痒并重乃血虚生风之象。
4.泪眵情况
热泪如汤为风热;冷泪长流属肾虚,眵多痂结为实热,眵多微黄稀薄为虚热,眵多白黏为湿甚。
5.疼痛情况
双目隐隐而痛时作时止,为阴虚火亢;痛如针刺持续无间属实火上炽;眼干涩而痛为肝肾阴亏,精血不足之变;双眼痛,经期尤甚者是为血虚;久视劳倦,眼无力兼前额隐痛者是为气虚。赤痛而多眵多泪为风热壅盛;目淡赤而隐痛,少眵泪,二便通利者,为虚火上越;目赤而痛,二便不利为实火内蕴;眼痛欲脱,头痛呕吐,多为肝火上炽。
6.视力变化
能近怯远,属心气不足;能远怯近,多为肾气亏损。视瞻昏渺,逐渐失明者为青盲,以虚证居多,常为肝肾不足,气虚血少所致;突然丧失视力,甚至失明者为暴盲,以实证居多,常为肝胆实火,血溢络外,气滞血凝或络脉受阻所致。
7.视觉形色异
云雾移睛,眼前黑花飞蝇,为肝肾阴虚或肝胆炽热;视正反斜,视大反小,视直为曲,多为阴虚血少或脾运失健,湿浊上泛,痰火上扰之症。
8.瞳仁形态
瞳仁干缺,瞳仁紧小属肝胆郁热,或肾水亏乏;瞳神散大,不伴眼珠红痛者为肝肾不足;伴目珠红痛者为肝火内炽;瞳仁内发白,阳看则小,阴看则大(圆翳内障),多为肝肾两虚或气血不足之症。
上述症状的判断,须参考眼部其他症状并结合全身情况综合分析,才能得出全面客观的结论。
四、治法特点 1.治外眼病以祛邪为先导,治内眼病以补肝肾为要务
韦老认为,起病急剧的外障眼病,多为风火痰湿,血瘀等实邪所致,治疗必须以祛除邪气为先,乘病初起正气未衰,利在速战,开门逐盗,驱邪外出,方能邪去正安,以解病厄。《审视瑶函》中说:“与其闭门捉贼,不若开门待去之一法也。”又说:“设或群盗猖獗,又不若开门逐之为愈也;资财虽损,竭力经营,尤可补其损也,若一闭门,必有激变焚杀之势。”形象地比喻说明了治外眼病祛邪的重要性。治法上常采用泻下通腑、清热解毒、祛风疏络、行气活血等法,主张在治疗中除邪务尽,不留后患。如对于天行赤眼症的治疗,采用泻火通腑为主,祛风清热为辅之法,方用大承气汤结合退红良方化裁加减;对暴风客热症,以散风清热为主,选加泻火通腑之品,方用泻火解毒方加减。又如火疳症、白睛具青症,轻者为心肺火郁而滞结,重者是肺肝实火上蒸,络脉瘀滞所致,治疗的关键是早期泻火除邪,如果拖延,可使病情加重。或因日久正衰,邪气深入滞留不去,造成反复发作。对本病的治疗原则是清热泻火(或平肝泻火),活血祛淤为主,辅以祛风止痛。再如花翳白陷或凝脂翳,若白睛抱轮暗赤,畏光疼痛,热泪如汤而兼见溲赤便干,舌红苔黄,脉数有力者,是属肝肺风热壅盛,移热大肠,急宜釜底抽薪,使热邪下泻,而达上病下治之目的。以上各例都说明了韦老治外眼病以祛邪为先导的特点。
特别提出,对于火热之邪充斥内外所致的外眼病,因其发病急、来势猛、变化快,韦老认为单纯用清热解毒或清热祛风法治之,犹如杯水车薪,扬汤止沸,药不胜病。惟用釜底抽薪之法,方能使火灭风熄,病机转化。应用时必须注意“适可而止”。即所谓“大毒治病,衰其半而已”,用此法为先导,中病即止,继而酌情调改治法,以缓剂图功。若过量或久用峻泻之法则使正气受损,邪气留恶而病久不去。
起病较缓的内障眼病,多为肝肾不足所致,所以《银海精微·序》中说:“肝肾之气充,则精采光明,肝肾之气乏,则昏蒙眩晕。”内眼病,病于瞳神之内,属水轮范围,内应于肾。而肝属木,主藏血,开窍于目;肾属水,主藏精,二者联系密切,故有“乙癸同源”之说。治疗当以补益肝肾为主,以逐渐充养精血,缓取疗效。韦老治疗内障眼病,首重肝肾二脏症状,通过辨证,定为肝肾不足者以补肝肾为治自不必论,即使属其他证型者,往往也在处方中加用杞子、女贞子、二地等养血填精,固本培元之品。他认为补益肝肾既可以使精血充沛,上荣于眼,起到直接治疗内眼病的作用,又可以通过补益正气,调动机体的能动性,达到扶正驱邪的治疗目的,对于缩短疗程,提高疗效极为有利。应用中当注意,凡有实邪者,如血溢络外,瘀血滞留,气机阻滞,痰湿不化等均不宜早补或单纯补,以免滞腻敛邪。脾胃虚弱,纳谷不佳者,当佐以理气健胃消食之品。
以上是韦老治疗外眼及内眼病的常法,是普遍规律。韦老常谓:“治疗眼疾,必须有常有变,知常才能达变。”也就是说,不能对所有的外眼病均治以祛邪之法,对所有的内眼病均治以补肝肾之法,如对外障眼病的凝脂翳(角膜溃疡),若久病不愈,全身兼见阴亏虚火旺证候者,虽为外障眼病,但应以补益肝肾,滋阴降火为治。又如内障眼病中的视网膜静脉周围炎性眼底出血,属久瘀不化者;视神经炎属肝火痰夹者;视神经萎缩属肝经风热、肝气郁结者;均应以祛邪为治,而不能混于治内眼病以补肝肾为要务之说。临床中应以“证”为依据,治则治法治方,既要掌握普遍规律,又要随时不忘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样才能做到“知常而达变”。
2.重视调理脾胃,采取多种形式
韦老治疗眼病一贯重视调理脾胃,他说:“脾为后天之本,诸阴之首,万物之母,脾伤则五脏失资,不能运精归明于目,因脏腑之精华皆禀受于脾土而上贯于目,脾虚则五脏之精气皆失所司,不能归明于目。”在辨证时每多注重脾胃功能情况,作为拟定治法的参考。属脾胃失常的患者,则调治脾胃无疑。一些眼病,虽其病机主要矛盾不在脾胃,但在治疗过程中,根据不同情况也辅以调理脾胃,因为脾胃之气旺,气血充盛,升降有序,脏腑和谐,有利于眼病的恢复。他常强调:病久而长服中药者,药性的寒热温凉走窜、滋腻之偏难免损及脾胃,故治慢性眼病不知顾及脾胃者,是治之失著。他调理脾胃的形式多种多样,以治中土为主者,补脾健胃、益气升阳、温中健脾、利湿化痰、补脾摄血等多种治法,酌情选择;属兼顾中土者,或将调脾胃之品佐于组方之中,或另开丸药辅佐汤剂,或分阶段暂停用他药而专事调理脾胃于一时,或病后收功,专门调理脾胃,以巩固疗效,总之重视后天之本,并采取多种形式调理脾胃,以适应病情,这是韦老在治法上的特点之一。
五、制方用药特点及经验 1.以轻灵见长
韦老制方用药,以轻灵见长,他对“轻可去实”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和经验,认为眼为清灵之府,精微机巧,嫩弱娇脆,若过用峻烈砍伐之品,必致上窍受损。所以主张用药以缓和为宗,不尚矜奇炫弄,擅长以平淡无奇之品取得良好的效果。韦老制方用药轻灵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这是韦老用药特点之一,羌活、细辛、蝉衣、薄荷、黄连、桔梗、砂仁、沉香、肉桂等药1~3g,荆芥、防风、白芷、辛夷、牛蒡子、桑叶、豆豉、栀子、黄芩、黄柏、胆草等品也只在3~6g之间,用甘菊、木瓜、草决明、青葙子、蔓荆子等品多用9g左右。
从韦老自制的验方可以看出,药性属宣解发散、清扬上浮、透泄疏通等升浮轻扬之品占重要地位。使用轻扬发散宣透药多,和眼科的特点有关,韦老认为,目为上窍,欲治其病,必以升浮轻扬之品,才能在上窍奏效。取吴鞠通《温病条辨》中“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之意。
制方短小精悍,从不庞杂。可用可不用的药尽量不用。分析韦老自制57个验方,14味药以上的2首,13味药者2首,12味者6首,10~11味者22首,7~9味者15首,6味以下者10首。其中偏正头痛方药仅6味(防风5g,荆芥穗5g,木瓜3g,苏叶5g,蝉蜕3g,炙甘草5g),但对青光眼头痛及顽固偏正头痛均有很好的止痛疗效。菊栀散热饮药仅7味(甘菊6g,焦栀子6g,蒙花9g,黄芩6g,连翘6g,桑叶6g,草决明10g),但有良好的清热降火,凉肝平肝作用,对于急性结膜炎、巩膜炎、角膜炎等均有较好的疗效。逍遥散验方,由11味药组成(归身9g,焦白术6g,甘草3g,柴胡6g,丹皮6g,茯苓12g,焦山栀6g,白菊6g,白芍9g,枸杞9g,石菖蒲10g),药物虽属平淡一般,但对眼科疑难症的视神经萎缩、视神经视网膜炎、皮质盲及急性球后视神经炎等眼底诸疾属肝郁血虚、玄府郁闭者,均可加减应用,经韦老二十余年的临床验证,有显著疗效,上述诸项,可谓古人“轻可去实”之说在眼科的具体体现。韦老认为“用药之道,贵在切病”,所谓切病,既要求辨证的准确,又要求对药性有透彻的了解,而且要按照法规把药物组成方剂,这样才能做到用药切病。
用药轻灵,制方简洁,不等于不敢用药,遇病甚邪盛者,辨清寒热虚实之后,虽芩、连、知、柏不畏其寒,桂、附、理中之属不畏其热,参、芪、胶、地不嫌其补,硝、黄不恶其泻,如果缩手缩脚,不敢用药,不但隔靴搔痒,于事无补,而且药不达病所,姑息养患。
2.眼科用药心得
韦老在临证中,既重视整体观指导下的辨证施治,又不忽视眼科专用药的作用,通过长期摸索筛选,逐步形成自己的用药规律,分述如下:
治疗角膜炎、角膜溃疡时,若见眵多泪少者选加银花、连翅、公英、地丁、野菊花等,兼便秘者选加大黄、元明粉、番泻叶。泪多眵少者选加防风、荆芥、细辛、羌活等。头顶痛加藁本,偏头痛加羌活、荆芥、木瓜、细辛,眉棱骨痛加白芷,眼眶眼球痛并牵及齿痛及不定位头痛者,常加生蔓荆子,前额压痛加川芎,后脑疼痛加葛根。另外,赤石脂、石决明二药,是韦老治疗角膜病的常用之品,通过临床观察,二药合用对角膜溃疡有减轻炎性渗出、促进溃疡愈合和消退角膜翳作用。
对早期白内障常选用桑麻丸、石决明、磁石、五味子、首乌、菟丝子、杞子、黄精、朱砂、凤凰衣、蛇退等,以助滋阴益肾,退翳明目之力。使用中因磁石、石决明、朱砂等均为镇降质重难化之品,多服常有损脾碍胃之弊,用之当佐以神曲、香附、炒麦芽、炒山楂等品,脾胃虚弱者不宜久用,朱砂久服过量可致头晕、牙龈肿痛等症,于年老体弱、下元亏损者,更当慎用。
眼底出血病人,每每加用槐花,本品有清热凉血止血之功,尤对老年高血压患者更宜。现代药理研究,本品用于高血压患者,有降压和改善毛细血管脆性和通透性的作用,动物实验证明槐花煎剂有暂时而明显的降压作用,能缩短出凝血时间,炒炭后作用更加明显,年轻的出血患者,常用白及止血,多研末冲服,寒热虚实之证,均可应用。阴虚火旺导致出血者常加生地、元参;血热妄行,出血甚者常选用丹皮、三七粉。对于止血药中的各种炭药,韦老认为适用于早期大量出血或反复出血不止的病人,每次应用炭药不必堆集过多,亦不宜久服,因炭药虽有止血之功,但其性燥,久服易伤阴化火,或致后期瘀血难去,反而引起反复出血。反复出血者多为久病正虚,常重用党参、黄芪以益气摄血。积血迟迟不能吸收者,选加丹参、三七、莪术,破血消积,并以桃仁、红花、归尾、赤芍、茺蔚子,鸡血藤活血行瘀。眼底出血属实证者,常加火麻仁缓下大便,他认为通下可以解其上危,因其气血菀于上,破络脉而妄行,缓下可以使上盛之气血得以平缓。对出血的治疗极为有利。
眼底黄斑部水肿的治疗常选用车前子、茯苓、赤小豆、木通、泽泻、通草、地肤子等品,兼气虚证者配以党参、生黄芪;脾虚湿盛者常选用苡仁、芡实、苍白术;硬性渗出久不吸收者,常加海藻、昆布、三棱、莪术以软坚消积。
3.对补药及泻药的应用经验
应用补阴药时,常伍以理气开胃之品,以免碍胃损脾,生湿敛邪,如熟地配枳壳,炒枣仁配沉香,生地配神曲等,特别是补阴药与眼科常用的一些轻清宣扬之品协同应用,既可标本同治,又可防止滋腻碍胃敛邪。如炙鳖甲、龟板配桑叶(养阴平肝止痛方),何首乌、冬虫夏草配以蔓荆子(平肝息风降压方),熟地、当归配羌活、防风(养阴清热明目方)等均是。对于补阳药,特别是一些峻补壮阳之品,如鹿茸、附子、肉桂、巴戟天、淫羊藿、全鹿丸、参茸卫生丸等,一般慎用。因为火性炎上,实热邪火可循经上扰于目,以致罹患目疾。阴虚火亢,虚火上炎,亦多导致目疾,故古人有“目为火户”之说,综观临床眼证,从寒热的角度分析,其中,以热证居多,寒证虽有,但毕竟为少数,故补阳之品,必须慎用。在用药方面,主张在照顾脾胃的前提下,滋阴养血、益精明目的补阴药可以适当重用,温里助火壮阳药应当轻用慎用,因阴为物质基础,是有形之质,欲补其虚,没有一定的数量就不能引起质的改变;阳为功能表现,是无形之用,补阳应取其巧,在补阴的基础上略加补阳之品,剂量宜小不宜大,使其起到启开发机的作用,才能达到补阳而不动邪火的目的。若妄用壮阳峻补之品,非但不能补阳,反因补阳而引动相火,既有伤灼耗精之害,又有肾关不固,真精受损之危。在治疗小儿眼疾时,助阳之品更为慎用,对于十二岁以下儿童慎用炙黄芪,因小儿为纯阳之体,黄芪性温补气,有助火之弊,易导致鼻血。
具体方法上,应用补益药如人参、黄芪、熟地、阿胶、女贞子、肉桂等,剂量均从轻到重,逐渐加量,因为病者体质虚弱,虚不受补,徒不受药,纵然重用,于病无益,甚至因补阴而滋腻碍胃,因助阳而引动相火。剂量从小到大可循序诱导,待正气渐起,吸收运化功能恢复,再重施补品,才能达到益气补阳、养血填精的治疗目的。应用泻药(包括泻火解毒药),如大黄、元明粉、番泻叶、黄连、竹叶等使用剂量是从重到轻,初用重剂,一二剂后酌情而减。因为实证初起,邪盛而正尚未虚,只要辨证准确,必须当机立断,刹住邪气猖獗之势,方能逆流挽舟,缩短病程,泻火清热攻邪,正是扶正的具体措施,若因循坐误,必遭邪盛伤正之虞。泻后邪盛之势遂减,若再猛攻峻下,则药过病所,必伤于正气,所以应该逐步减量,而致平和。
六、对部分眼病的临床治疗经验举例 1.巩膜炎
本病多因“火”“热”“瘀”“风”而发,以实证居多。治疗多从泻火、清热、通瘀、祛风四个环节入手,其中泻火清热之品初起可以稍重应用,若白睛紫暗而痛,是络脉瘀阻之故,选方常以洗心散或红肿痛方为主,兼以活血破瘀合入桃红四物汤为治,有较好的退赤止痛之效;热泪如汤,畏光涩痛,为风热二邪相杂,兼用偏正头痛方,有止痛止泪的良效;兼见小便短赤涩痛,是为热移下焦,合入导赤散导热下行;热病伤阴,阴虚火动而致白睛淡赤者,可施用养阴清肺或滋阴清肝养血之法,方用养阴清肺汤。若病久不愈,邪气尚盛,正气已衰,治宜扶正祛邪,标本兼顾,辅以养阴益气,润肺生津之品,如用适量冰糖炖银耳,每日3g,连服2周,对本病的治疗和防止复发有辅助作用。
病案举例
黄某,男,37岁,病历号:3250。
左眼红肿畏光,流泪难睁,视物模糊,伴左侧偏头痛已有月余,5年及2年前均曾患过类似眼病,但发作较本次为轻。检查:视力右1.0,左0.6,左眼睫状充血显著,巩膜近角膜缘11~12点处有局限性扁平结节隆起,色紫暗,压痛明显。角膜相应位置有灰白色舌状浸润,周围角膜雾样混浊,表面无光泽。舌绛暗,苔微黄而薄腻,脉象弦数。诊断为左眼火疳。辨证属肝肺郁热,肺络瘀滞,又复感风邪,遂用清肝泻火、破瘀导滞为主,祛风滋阴、明目为辅。投以红肿痛方加减:柴胡6g,黄芩6g,薄荷5g,赤芍6g,川芎9g,夏枯草6g,生锦纹12g,枳壳9g,木贼草9g,白菊9g,蝉衣9g,生地15g,7剂,水煎服。并点犀黄散每日3次。二诊:左侧头痛已减轻,左眼睫状充血稍减,脉弦数,舌红且暗,苔薄白,证属郁热尚盛,瘀滞未解。治宜祛风清热,滋阴活血,退翳明目,用红肿翳障方,7剂,水煎服,犀黄散继续点患眼。三诊:根据左眼症状改用祛风清热、活血破瘀之法。方药:连翘9g,蒙花9g,白芷9g,石决明15g(先煎),生地12g,当归尾9g,赤芍9g,白菊花9g,5剂,水煎服。至五诊时左视力进步,眼痛已消,脉弦细,舌质淡红,苔薄白,按风热未尽施治,改为平肝清热,祛风明目法治疗。方药:石决明25g,黄芩6g,连翘6g,青葙子10g,蝉蜕3g,荆芥穗6g,蒙花10g,苏叶2g,14剂,水煎服。末诊:偏头痛及眼痛已消,全身无不适。先后共复诊五次,治疗2个半月余。末诊检查:视力右1.0,左1.2,双眼近视力Jr1。左眼睫状充血全部消退,结节已消,无压痛,角膜11~12点处可见少许瓷白色陈旧混浊。仍以原方为主,去青葙子、苏叶,加决明子继续服14剂,以巩固疗效,停止治疗。
2.角膜病
角膜病临床上的共同特点是白睛混赤,或抱轮红赤,睛珠疼痛,目涩难睁,畏光头痛,脉多弦数等。按其病位五轮所属,黑睛属肝,白睛属肺,证属肝肺风热壅盛,治疗当以祛风清热为主,佐以滋阴活血,退翳明目之法,常用红肿翳障方或羌活胜风汤加减。如眵多泪少,眉棱骨痛,口苦溲赤,舌苔黄,脉弦数,为肝胆火炽兼风邪外袭,风火交炽上乘目窍,治以泻肝清热为主,方用红肿痛方,或龙胆泻肝汤加减。若热毒壅盛,畏光涩痛剧烈,大便燥结,急宜釜底抽薪,折其邪毒猖獗之势,使热毒下泄,方用泻火解毒汤。若热毒内攻化火,三焦实火上灼风轮,神水混浊,化而成脓,发为“黄液上冲”(前房积脓),急用眼珠灌脓方。热毒已减,白睛红赤转淡,证见口干舌红脉细,是属正邪俱虚,或阴虚而余热尚存,法当滋阴降火,平补肝肾,方用知柏地黄汤或明目地黄汤加谷精草、木贼草、蝉衣、蒙花等清肝明目退翳之品为治,若白睛红赤迟迟不退,是为肺经余邪未尽兼有瘀滞,当破瘀退赤,方用破赤丝红筋方。后期热减风熄而黑睛遗留翳障,治法改为退翳明目,方用新老翳障方或四物退翳汤等。成药明目蒺藜丸、拨云退翳丸等亦可并用。因本病多为实热风证,邪热易伤津耗液,加之治疗过程中应用辛燥风热药较多,故应防止伤阴,韦老常用生地、元参养阴生津,阴虚火动者可加知母、黄柏以滋阴清热降火。白睛红赤,头痛目胀,是为瘀滞,常加归尾、桃仁、赤芍、红花、川芎、丹皮、茺蔚子等。久病体虚,年老体弱者,当顾及脾胃,培补后天,注意调养。治疗中韦老常嘱病人避免急躁、急怒及房室过度等,饮食方面当忌酒、椒、蒜、葱等生热化火刺激之品及鸡鸭鱼蟹类发物,这对缩短疗程和预后有很大益处。
病案举例
甄某,女,27岁,门诊号:65202。
双目红赤已有2个月,畏光疼痛流泪,晨起眵多,经治不效。近日诸证加剧,并伴有眉棱骨痛,舌红,尖有刺,苔黄,脉弦数。检查,视力右0.9,左1.2,近视力均为Jr1,双眼球结膜高度混合充血,右眼角膜3~7点,左眼角膜3~6点处各有溃疡,荧光素染色(+)。诊断为双眼花翳白陷(角膜溃疡),先以泻火解毒之法结冻其邪,继以祛风清热,滋阴活血之法退翳明目。方药:①泻火解毒汤一剂。②红肿翳障方三剂。③犀黄散一瓶,点双眼一日三次。二诊:药后诸症减轻,畏光仍重,右眼角膜溃疡范围缩小,左眼同前,舌红苔薄黄,脉细数。属邪热之势已减,治则清肝泻火,滋阴退翳明目,方用退红良方加减:龙胆草6g,生地15g,蒙花6g,连翘6g,甘菊花16g,山栀6g,夏枯草5g,黄连3g,水煎服5剂。三诊:眼部症状基本消失,已无不适感。检查:双眼视力1.2。双眼角膜溃疡已愈,荧光素染色(-)。再以上方继服5剂,以巩固疗效。药后停止治疗。
3.视网膜静脉周围炎
韦老对本病根据眼底表现,结合全身症状,多以血证论治。本病除视力减退或暴盲外,若兼见目赤口苦,心烦易怒,胁胀,溲赤,脉弦数等,是为肝经实热,迫血妄行,溢于络外,治以清肝泻火,凉血止血,方用瘀血灌睛方。偏于肝郁者,可选用丹栀逍遥散加减。若兼见潮热盗汗,心烦失眠,舌尖红,脉细数等,是属阴虚火旺,虚火妄动,血不归经之故,治以滋阴降火,清心凉血,方用滋阴降火四物汤。反复出血,病程已久,多属气阴两虚,宜滋阴益气兼以活血,方用眼底出血三方,或坠血明目饮。肾阴不足,相火妄动者,酌用知柏地黄丸或六味地黄丸加减。若平素脾胃虚弱,食少便溏,乏力气短,脉细或虚大等是属中土不足,脾不统血,血溢络外,治以补脾摄血,方用柴胡参术汤加减。眼底出血日久,舌质紫暗或有瘀斑,脉涩不利等,是属瘀血积久难化,治以活血化瘀,养血滋阴,方用血府逐瘀汤或桃红四物汤加减。积久不化,反复出血,则用滋阴平肝,活血破瘀,辅以益气之法,方用眼底出血二方或眼底出血三方。
病案举例
兰某,男,34岁,门诊号:15195。
主证:右眼七年前曾眼底出血,视力一度失明,经服用中药后好转,自后眼前有蚊蝇状黑影浮动。四个月前视力明显减退,眼前一片云雾遮睛,眼胀,舌淡稍暗,苔薄白,脉弦细稍迟。检查:视力右0.3+2,左1.2。眼底:右眼玻璃体混浊,视乳头边清色正,静脉怒张迂曲,末梢静脉有白线伴随,沿中周边静脉径路有大片火焰状出血,波及后极部,色暗红,黄斑中心窝反射未见。左眼底正常。诊断:右眼云雾移睛(右眼视网膜静脉周围炎,右眼玻璃体出血)。证属阴虚火旺,肝热血瘀。眼底出血日久,难以吸收,治以滋阴平肝,活血破瘀,益气明目。方用坠血明目饮:生地15g,川芎6g,赤芍6g,当归尾10g,牛膝6g,山药6g,生石决明15g,白蒺藜10g,防风6g,细辛3g,知母6g,党参10g,五味子3g,水煎服20剂。二诊:药后视力进步,舌淡红,略紫,脉弦细。余如前。检查:右眼视力0.5,右眼底出血部分吸收。患病日久,积血经久不化,防其正虚,治以滋阴益气,平肝明目,方用眼底出血三方。服14剂后,因睡眠不好,原方去三七粉,加炒枣仁10g、夜交藤15g,再服7剂。三诊:视力进步,但仍双眼胀痛,睡眠好,口干神烦,舌红少苔,脉细而数。检查:右眼视力0.9-2,近视力Jr2。右眼底出血已全部吸收,周边部分末梢静脉血管尚有白鞘。证属阴虚火旺,治以滋阴降火,清肝明目为主,佐以凉血止血,以善其后,防其复发。方用知柏地黄汤加味:炒知柏各6g,熟地20g,山萸肉10g,淮山药10g,茯苓10g,丹皮10g,泽泻10g,青葙子10g,水煎服15~20剂。药后眼胀已消,全身自觉无不适,停止治疗。
4.儿童视神经萎缩
韦老认为,儿童视神经萎缩的病因病机与成人有别,儿童因情志不舒致肝气郁结者虽少,但患儿郁热内闭,阴血被耗,气机阻滞,可使肝气疏泄失常,玄府闭塞,目失涵养而致本病。
发于急性热病之后,风热之象未解,证见双目青盲而上视,瞳神散大,身热神烦,肢体强直或屈伸不利,或项强口噤,手足震颤,舌红苔薄黄,脉细数,指纹青紫。为风热未熄,扰动肝风之象,治以熄风平肝,清热解毒之法,方用钩藤熄风饮加减。热甚神昏者,佐以开窍之法,合用安宫牛黄丸或局方至宝丹。项强抽搐,寒热往来,低热不退者,为邪在少阳,热动肝风,宜和解清透熄风,方用小柴胡汤加钩藤、僵蚕、全蝎。
虽发于热病后,但风热之象已解,证见双眼青盲或视瞻昏渺,瞳神散大,神烦,肢体震颤或偏瘫,时见患儿用手打头,舌红苔薄,脉弦细或细数。属余邪未尽郁于肝经,玄府郁闭目失所养所致。治以舒肝解郁,养血明目之法,方用逍遥散验方为主。肢体震颤或偏瘫是为肝肾不足,常加杜仲、怀牛膝、桑寄生、伸筋草等,亦可酌情选健步虎潜丸、石斛夜光丸、杞菊地黄丸等并用。
若无明显热病史,或病程已久,平素脾胃虚弱,证见青盲或视瞻昏渺,眼睫无力或睑废,面色萎黄,毛发不华,少气懒动,食少便溏,舌胖而淡,脉细弱或指纹色淡。是属脾虚气弱,中土不足,治以补益中气,方用补中益气汤或益气聪明汤加石菖蒲。睑废者重用党参、黄芪,目偏视选全蝎、僵蚕、伸筋草等。
热病后日久,风热已熄而见双目青盲或视瞻昏渺,双眼干涩,手足震颤,步迟齿迟,智力差,脉细无力或指纹色淡,为热病伤阴,肝肾不足,治以补益肝肾养血活血,方用四物五子汤、明目地黄汤、杞菊地黄汤等加减。
头部外伤之后,昏厥或眼部出血,清醒后患儿视力减退,甚至青盲,常兼偏头痛,食欲不振,神情呆滞,肢体不灵等,为髓海受损,玄府郁滞,目无所养之故,治以舒肝养血、补益肝肾、活血化瘀之法,方用逍遥散验方加丹参、熟地。外伤后经久不愈,兼见脑积水者,治以益肾活血利水,方用四物五子汤加丹参、丹皮、党参、泽泻、白蒺藜等。体弱气虚,神疲乏力者,治以益气升阳,滋阴补肾,方用补中益气汤加五味子、怀牛膝、石决明等。韦老认为小儿肾气未充,脑为髓海,肾精化髓,脑与肾关系密切,“肝开窍于目”,辨治此类外伤疾病不可忽视补益肝肾,这是与一般外伤的治法不同之处,故临证治疗中多以补益肝肾为主(眼底有出血者除外),以活血化瘀为辅,往往取得满意的效果。
病案例举
巴某,男,3岁,病历号:45458。
患者2个月前开始发烧,精神烦躁,夜卧不安,纳差呕吐。继而痉挛抽搐,昏迷不醒,后经治好转。1个月前发现患儿双目失明,经某医院确诊为“双眼球后视神经炎,双眼早期视神经萎缩,右眼内斜”。刻下双眼视力黑蒙,瞳孔散大,对光反射消失。双手颤抖,项强,下肢瘫痪,时有寒热往来,舌红苔白,脉弦细。眼底检查:双视乳头颞侧色浅,动脉稍细。证属高烧热病后余热未尽,热留经络,玄府郁闭,以致清窍失养;肝肾阴虚,经脉失养,故有肝风内动之象。随以清透少阳,平肝熄风定惊之法。方用小柴胡汤加减:柴胡6g,黄芩3g,党参2g,甘草2g,茯苓2g,石决明12g,白僵蚕6g,全蝎3g,木瓜3g,麦冬2g,水煎服9剂。并服紫金锭每日2次,每次1g。二诊:药后神烦已减,项强手颤大减,已稍能站立,余同前。检查:双眼光感不确,瞳孔中等度大,对光反射迟钝。证属少阳已透,肝风已减,但余热未尽,热留经络,玄府郁闭,以致青盲。治以疏肝解郁,平肝熄风,健筋活络之法,方用丹栀逍遥散加减:柴胡3g,当归3g,白芍3g,茯苓2g,白术3g,甘草2g,焦栀子4g,薄荷2g,丹皮3g,白僵蚕3g,牛膝4g,全蝎2g,木瓜3g,石决明12g,水煎服7剂。继服紫金锭,每日2次,每次1g。三诊:药后视力明显进步,可以辨认母亲,手已不震颤,扶着能走路,但腿发抖,脉数苔净,检查:双眼瞳孔已正常,对光反应灵敏,能见较大的物体。仍宗前法治疗,原方去全蝎,僵蚕,加杞子6g,夜明砂9g,伸筋草5g,牛膝改用6g,服7剂。成药继用。末诊:药后视力进步,能拣取桌上2mm×2mm大的白色纸片。近日下午腹泻,有时易惊,下肢较软略抖,舌淡苔薄白,脉细数。检查:眼底双视乳头色泽正常,黄斑中心反光可见,周边部未见异常。仍以原法进取,方用丹栀逍遥散加减:柴胡3g,当归3g,白芍3g,茯苓2g,炒白术3g,甘草2g,丹皮3g,川断3g,牛膝6g,木瓜3g,桑枝7g,炒麦芽9g。上方服14剂后双眼视力恢复正常,能拣取芝麻大的纸屑,面色正,形态活泼,行动自如,停止治疗。十年后随访,孩子视力正常,已上学,智力佳,平时活泼淘气。
(沙凤桐 整理)
韦文贵眼科学术思想初探
韦文贵先生世代习医,临床上内治、外用,治疗不少疑难重症眼疾,为眼病留下不少验方和医话,先师平时临证用药,审时度方有独特见解,本文就此试作探讨。
1.“风”“火”立论
先师治疗眼疾,对于外障,究其病因,以“风”“火”为主。由于机体受外邪侵袭,六淫和时气所伤;而“风”为阳邪,百病之长,巅顶之会,风邪所致,上先受之,常为外眼疾患之先导。它可袭于肌表,留于腠理,肉轮、气轮、风轮、血轮均因风邪夹兼其他而见红赤肿胀,溢泪羞明等症状。
先师认为:“眼病初起,不分内外,总有风邪作祟,目为肝窍,常先受之,治应祛风散邪究病之归属,防其传变”。平时用药按病审因,选药入方,荆芥、防风发散风邪不伤阴分,荆芥又散血分之热。对泪多眵少,抱轮红赤,首选蝉衣、菊花疏散风热,退障明目,常用于风轮疾患。蔓荆子不同于青葙子、决明子之降,唯它独升,可升散开窍,合细辛散风热头痛。羌活、白芷祛风胜湿,疗目赤肿痛。先师认为内障初起,风邪亦为先导,故不论因热、因火或气机郁滞、肝肾亏损等病因,亦应加入疏散宣导药。如瘀血灌睛方治血灌瞳仁,方中有荆芥、白芷;正如坠血明目饮中有白蒺藜、防风、细辛。先师以此类方药治疗初发玻璃体出血常常奏效。
对于风药应用,作用有三:“肾肝之病同一治,非风药引至不可也”,寓补中有流道宣导,舟揖之用,载阴精而达脏腑,同时配苦寒之剂以升降并行,起相反相成,相互制约,如消炎退障方中大黄、黄芩、枳壳合薄荷、牛蒡、白芷。如风药配以甘温之剂,有升提之功,合东垣之意。
“火”有虚实之分,六淫时邪,疠气时疫,侵犯肌表,经卫、气、营、血而入里可以化火;或内伤七情,气郁化火,两者均为实火;而阴虚血少,肾阴不足,相火偏炽则为虚火。外风易引内风,虚火易召风邪,目病亦多火,目为火之门户,目不因火则不病。故临床常以犀黄散清热镇痛,退赤消肿。在凝脂翳医案中,泻火解毒方用硝黄导热下行,再加祛风清热,退翳明目之品。对偏头痛、大小雷头风,以风火痰湿论治,本虚标实,病发急骤初以龙胆泻肝汤加硝、黄,继则阴虚不足,肝肾阴亏常用青光眼三方清肝泻肝,疏风止痛,方中用黄芩、生地、石决明、羌活、防风、白芷。因感受时邪,疫疠之气而患小儿青盲症,认为风邪余热未清,热留经络,脉络壅遏,以钩藤熄风饮清热养阴,平肝熄风。这些均为“风”“火”之辨证关系。
2.理血为要
人受五谷之养,经脾胃而运化精微。“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谓血”,“五脏六腑之精气皆受禀于脾,上贯于目”,“肝开窍于目”,“目得血而能视”。肝和则能辨五色,故眼能发挥其正常生理功能。而目能视万物,辨五色全赖心血充足,肝血畅达,脾之统摄生化。邪正相争必然发生气血变化,而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五络脉,其血气皆上面而走空窍,一旦经络内气血郁滞不畅,必致目病发生;营行脉中,卫行脉外,若气滞血瘀,应理气化瘀活血为先。先师平时以四物汤化裁应用得心应手,外障眼病,邪热壅盛,风火热毒,除首用祛风清热,泻火解毒外,必加凉血之品方可。如红肿痛方治疗火疳,肝肺郁热,方中有生地、川芎、赤芍;天行赤眼中重用生地、大黄,佐以荆芥、连翘疏风清热理血;凝脂翳为风邪热毒上攻,以石决明、蒙花、夏枯草、赤石脂,配予生地、川芎、赤芍,曾见一例,为深层角膜炎伴角膜溃疡,经治不愈,先生以此方7剂获效。
风轮疾患有寒凉太过易留翳障之虑,先生先以峻下攻逐,釜底抽薪,后以平肝凉血,使营血流通,经络壅滞得以疏散,起到活血退翳功效。
不通则痛,因气血郁滞,目珠疼痛,虽外观如常,检之无明显异样,常以四物加羌活、防风、白芷、龙胆草泻肝经实火之疼,加石决明合生地治肝经虚火之疼。
因出血所致暴盲,更以四物汤活血化瘀进行组合配伍;肝经郁热适宜清热泻火,凉血止血;因阴虚心血亏损而反复出血则养阴平肝,凉血止血;因脾虚气弱血不循经以滋阴益气,和营止血;肾阴不足,相火偏亢以和营止血,滋阴补肾。因发病早晚不同,先师理血之法,早期以清泻,中期以滋阴和营,晚期瘀阻较久,旨在化瘀软坚,认为重用凉血有留瘀之弊端,当以流通为贵。
治小儿青盲肝经郁滞、玄府闭塞的验方逍遥汤亦不失理血之旨,重在调肝。
3.通玄府,治沉疴
小儿青盲(儿童视神经萎缩)大多为热病后转变所致,现代医学认为极难治疗,虽有一些方法,疗效甚微。先师自1955年来院后治疗不少患儿,应用验方逍遥汤治疗儿童视神经萎缩获得奇效,为中西医界所推崇。
先师立论,热病伤阴,热留经络,壅闭玄府,精华不能上升于目。
历代医家,对玄府一词有各种解读:《素问·调经论》:“上焦不通利……玄府不通,卫气不得泄越,故外热。”经文之意玄府即汗孔,鬼门也。《审视瑶函·青盲症》:“此症目内外并无翳障气色等病,只自不见兮,仍是玄府幽深之源郁遏,不得发此灵明耳……若伤于七情,则伤于神,若伤于精血,则损于胆,皆不易治。”《眼科金镜》:“小儿青盲,此证极危,盖因病后热留经络,壅闭玄府,精华不能上升荣养之故。”按此文所述,玄府有别于“鬼门”,眼科之玄府,通于肝胆,若伤精血,损于肝胆。
先师认为玄府郁闭为小儿青盲重要病机,提出了疏通调达玄府郁滞,又兼养血补肝肾,用验方逍遥汤(归身、白术、甘草、柴胡、丹皮、茯苓、山栀、白菊、白芍、杞子、石菖蒲)用之临床,儿童视神经萎缩血虚肝郁型有效率达92%以上,便是明证。
古人论病,皆推崇脾胃。李东垣首创脾胃论,“脾胃之气既伤,而元气亦不能充,而诸病之所由生也”,“脾……不及,则令人九窍不通”,“胃气一虚,耳、目、口鼻为之病”。先师平时注意摄护脾胃,常常告诫,“药石易伤胃气,小儿尤当注意,无胃纳脾输,药物之所治亦成空话。”认为脾胃后天之本,生育营卫生津调布,一有所病,九窍不利,中气一旺,百病可减,脾气一虚,清阳不升,目窍闭塞,脾胃虚,则百脉不充,目无所养。
临证善理气色,强调食不可太精,偏食尤为所忌。临证用药,中病即止,用承气汤时常嘱病人多喝稀粥,儿童用药常选木香、山楂、炒谷芽、炒麦芽,推崇七味白术散,虽然平时善用六味地黄汤化裁治内障诸病,但常投流通之品防滞防腻,避免损伤脾胃。
在病的转化上,认为初病易治;病延日久,伤及肝肾,如又累及脾胃,元气虚弱,则病属难治之例。
先师毕生临床实践,忙于应诊,留给后人诸多临证经验和选方用药心得,笔者有幸名列门下,谨以此文,缅怀老师昔日教诲。
(沈德础 整理)
遣方用药,自树一帜
韦文贵老中医继承先贤,学术有源,但尊古而不泥古,自成一家风格。不论对病的辨证或处方用药,均有其难能可贵的独到之处。
如他认为,外障眼病实邪为多,故常用峻下、清热、疏风、活血等法,以祛邪气为急。对火热邪毒充斥内外的外障,必须釜底抽薪。内障病发较缓,主张养血填精,固本培元,寓祛邪于扶正之中。而对虚中夹实为患者,又强调当扶正祛邪兼顾。又如对青光眼的治疗指出,首辨缓急虚实,认为发病急,疼痛剧者多属实证,当疏风清热,平肝活血。反之为虚证,但切忌纯补,可在滋补肝肾的同时,佐祛痰除湿,活血行气、和胃止呕之品,以提高疗效。
韦老遣药制方更有如下几个特点:
1.方简量轻
在其自制57个经验方中,用药14味以上者仅2首,12味6首。还有10方均不足六味药,而疗效似灿然可观。这种不求广原猎兔,但求单刀直入的组方思想值得重视。韦老对叶桂所云:“诸香皆泄气”;“香气如云烟,先升后降”的观点颇有同感,故对轻扬芳散诸如蝉、薄、羌、细等药及辛温沉降的砂仁、沉香、肉桂等品的用量极轻,仅投1~3g,而荆、防、蒡、芷、辛夷、桑叶亦仅3~6g。对苦寒之品如栀、连、黄柏、胆草等,亦很少超过5~9g。
2.喜投辛散
因目为上窍,用药非轻则难直达病所,辛散之品多轻扬上浮,故其极喜投之。在57个经验方和69个常用的前贤方中,有30方用防风,16~22方用羌活、荆芥、柴胡;11方用了细辛、白芷。这样广泛选用风药,除因“诸风药,升发阳气,以滋肝胆之用……使火发散于阳分而令走九窍也”(《脾胃论》)之外,还为了避免苦寒伤胃之嫌,且与苦寒降逆之品,共收升降转枢中州气机的作用。东垣曾赞当归为“和血之圣药”(《兰室秘藏》),韦老虽亦取其养血安神,活血通脉之功,而作为治眼疾良药,考虑到川芎升发清阳和引经报使作用尤胜当归,故在43方中均选用了。韦老对某些病的治疗,完全以辛散药为主,如治青光眼急性发作期的偏正头风方、风热头痛方、退红方、和胃止呕方、青光眼三方、慢性青光眼方(亦治急性发作),几乎无一例外地均用了荆、防、蝉、芷、藁、羌、柴、细、桑、菊等辛散疏风解表药。这种独辟蹊径的用药法,我们须推而广之。
3.精研配伍
韦老因对药性了如指掌,故在制方时能结合临床经验,精究药物的配伍,如他根据《三家注》所云:“……石脂具湿土质,而有燥金之用”及《本草汇言》云赤石脂可“去湿气,敛疮口”之理,将他人很少用治眼疾的赤石脂与细辛相伍,取其一沉一浮,一合一开,一敛一散,相反相成,配制在自订的红肿翳障方中用治角膜溃疡,确别具一格。
另细辛虽前贤亦用治眼疾,但多作为祛风药而用于外障眼病。韦老却从《别录》云其可“安五脏、益肝胆、通精气”,《药性论》“止眼风泪下,明目”及《药品化义》“入芎辛汤,疗目痛后羞明畏日,隐涩难开”等悟出,如适当配伍亦可用治内障眼病。在治青光眼的13方中,有3方均用了细辛。尤其是和补气药白术相伍的青光眼三方,以及与养阴药生地、石斛相伍的慢性青光眼方,均用治眼压较低的慢性单纯性青光眼,为该药在眼科的运用开拓了新路。再如由大柴胡汤化裁出的红肿痛经验方(柴、芩、枳、芍、芎、薄、生军、生地、夏枯草),取柴胡配黄芩和解枢机、薄荷伍枳壳,行上导下以理气,川芎合生军行上导下而调血,可谓精巧别致,尤妙者,在大剂用量轻的祛邪药中,独用生地20g以滋阴扶正,深得标本同治之奥。
(摘自《贵阳中医学院学报》,1986年4期)
韦文贵治疗青光眼十三方分析
韦文贵老中医治疗青光眼有其独特经验和用药规律。现将其治疗青光眼的十三首方介绍和分析如下:
1.偏正头风方
防风、荆芥穗、苏叶、甘草各5g,蝉蜕、木瓜各3g。主治急性充血性青光眼或慢性单纯性青光眼眼压明显增高,兼见全身风寒外感症状明显者。
2.湿热头痛方
淡豆豉、桑叶、茯苓各10g,防风、浙贝母各5g,荆芥、甘草各3g,杏仁9g,金沸草(包)、元参各6g,地栗5个。主治慢性单纯性青光眼,兼见全身湿热症状明显者。
3.风热头痛方
蔓荆子、桑叶各10g,木瓜、川芎、蝉蜕、细辛各3g,荆芥、防风、苏叶各5g,藁本、白芷各6g,升麻1g,钩藤12g。主治同偏正头风方,兼见风热表证者。
4.退红良方
生地15g,龙胆草、连翘、桑叶、菊花、焦栀子、密蒙花各6g,夏枯草5g,黄芩3g,草决明10g。主治急性充血性青光眼里热盛者。
5.治暑湿头痛方
藿香、佩兰、滑石、白蒺藜各9g,木贼草6g,陈皮、黄芩、菊花各5g,生熟苡仁各12g。主治慢性单纯性青光眼,暑天用之尤宜。
6.和胃止呕方
柴胡、黄芩各5g,姜半夏、淡豆豉各10g,川朴6g。主治急性充血性青光眼或慢性单纯性青光眼眼压明显增高,恶心呕吐症状明显者。
7.青光眼三方
石决明24g,白蒺藜、白术各10g,决明子15g,防风、羌活、蝉蜕、密蒙花、白芷各6g,细辛3g,生地20g。主治慢性单纯性青光眼,眼压在35mmHg以下者。
8.慢性青光眼方
防风、羌活、川芎、菊花各5g,细辛、蝉蜕各3g,石决明24g,生地15g,石斛、密蒙花各9g,僵蚕6g。主治慢性单纯性青光眼。
9.养阴平肝止痛方
炙鳖甲、炙龟板(盐水炒)、沙苑蒺藜、制女贞各10g。主治慢性单纯性青光眼,头痛较甚者。
10.平肝熄风降压方
生地、制首乌各15g,女贞子9g,明天麻、钩藤、川芎各5g,潼蒺藜、蔓荆子各10g,冬虫夏草、僵蚕各6g,决明子、神曲各12g。主治慢性单纯性青光眼,兼血压高,头晕、头痛明显者。
11.青盲方
制首乌12g,制女贞、当归、茺蔚子、天麦冬、蔓荆子各9g,桑叶6g,龟板15g,天麻、藁本、荆芥、山萸肉各5g,熟地24g,菊花、杜仲各5g。主治慢性单纯性青光眼,兼有阴虚内热,视力减退者。
12.犀角地黄丸
犀角(水牛角代,下同)、川芎各100g,当归、熟地、菊花、山药、远志、白蒺藜、白芍、茺蔚子、菟丝子、石菖蒲、黄柏、青葙子、巴戟天、蝉衣、知母各60g,石决明、女贞子各240g,杞子200g,五味子、肉苁蓉、青盐各30g,研细,蜜丸,每丸重10g,辰砂为衣,每日服2次,每服1丸。主治慢性单纯性青光眼,视功能严重受损者。
13.明目还睛丸
生熟地各500g,枳壳、石斛、防风、杏仁、牛膝、川芎、夜明砂、青葙子、女贞子各250g,石决明、茯苓各300g,研细末,炼蜜为丸,辰砂为衣,日服3次,每次6g,可长期服用。主治慢性单纯性青光眼兼肝肾阴虚者。
方义分析:青光眼是眼内压间断或持续升高,对视功能危害较大的一种常见眼病。祖国医学属于五风内障、瞳神散大、雷头风、偏头风等范围。其发病原因:一是外感风邪,闭塞玄府,体内郁火不能外发,上攻于头目而成;二是内伤脏腑,肝肾精气亏损,不能上注于目,渐成本病。现代医学将青光眼大致分为急性充血性和慢性单纯性两大类:前者多属实证,后者虚实互见。韦氏十三方中用于急性发作期共六方(即一、三、四、六、七、八号方),从方药组成分析:疏风解表药如防风、荆芥、苏叶、蝉衣、羌活、藁本、白芷、细辛、升麻、柴胡、豆豉、桑叶、菊花等每方均列;平肝药如天麻、石决明、白蒺藜等三方中用之;清热药如龙胆草、山栀、夏枯草、黄连、黄芩、连翘、生地、决明子、密蒙花等则四方中用之,而治慢性单纯性青光眼共七方(即二、五、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号方)以补益药占首位,如鳖甲、龟板、生熟地、白芍、杞子、石斛、苁蓉、菟丝子、五味子、潼蒺藜、首乌、女贞子等,同时参用平肝清热、疏风解表之品。以上不难分析,不论急性充血性或慢性单纯性青光眼眼压明显增高期,韦老以疏风清热为主,平肝活血为辅。若慢性单纯性青光眼,则侧重补益肝肾以养正,适当照顾治标祛邪。
通过上述十三方的分析,可以看出韦老对于青光眼的治疗首辨缓急虚实。凡发病急速,疼痛明显者多属实证;病程缓慢,疼痛不明显者多属虚证。在正确辨证的前提下,灵活用药。除实证用疏风清热,平肝活血;虚证用标本兼治的大法以外,还可根据具体情况,佐以祛痰除湿,活血行气,和胃止呕之品,以提高疗效。
充血性青光眼急性发作,其临床表现多伴见头痛剧烈,目珠胀痛,痛引头额眼眶,眼球坚硬如石,抱轮红赤,瞳仁散大,视力下降,兼见恶心呕吐,尿黄便干,舌红少苔,脉弦劲有力等症。其病因病机,多由风邪闭塞腠理,内火郁结而上攻。“火郁发之”,张景岳谓:“因其势而解之、散之、升之、扬之,如开其窗,如揭其被,皆谓之发”。疏风解表使腠理开,郁火泄,病情得以缓解。复加清肝泻热药表里同治,其效益著。如不注意疏风,全用大剂苦寒直折,则火邪被抑,内郁更盛,《罗氏会约医镜·论眼目》说:“火邪既客于目,从内出外,若外用寒凉以阻之,则火内郁,不得散矣。”是知韦老治眼病的用药法则,多从古人医理结合其本人临床实践锤炼而得,确有独到之处。
至于慢性单纯性青光眼,眼疲劳较明显,常因久视失眠或劳累过度所致,此外有头昏痛,眼胀不适,视力下降,视野逐渐缩小,瞳仁散大,并伴有耳鸣、腰膝疲软等全身症状。病由脏腑内伤,精血耗损,不能上注于目,正虚则邪凑,风亦客之,故发为本病。《审视瑶函·青风障症》说:“此症专言视瞳神内有气色昏矇,如青笼淡烟也,然自视尚见,但比平时光华则昏矇日进,急宜治之……阴虚血少之人及竭劳心思,忧郁忿恚,用意太过者,每有此患。”《罗氏会约医镜·论眼目》也说:“昏弱不欲视物,内障见黑花,瞳仁散大,皆里也,由血少神劳,肾虚也,宜养血,补水,安肾以调之。”若虚风内动,宜平肝熄风;风热外扰,宜疏风散邪,治疗时应作全面考虑。
(邱德文 沙凤桐 卢丙辰 整理)
编者按:①本文发表于1980年9月号浙江中医杂志,故原发性青光眼按传统分类法。②该文是从中医整体调理角度对韦文贵先生所用青光眼十三方进行分析和讨论。虽然全文未提及眼压,但实际临床诊疗中,眼压始终是必须考虑的、不应忽视的首要因素。进一步说,在采用中医治疗过程中自始至终要关注眼压及视功能(包括视力、视野、视盘形态及盘周神经纤维层厚度变化等)的情况,概括而言,应尽量把眼压控制在不再使视功能继续受损的水平,即目标眼压或称靶眼压水平。再依据患者中医四诊所见进行辨证论治。
韦文贵治疗眼底出血九方评析
眼底出血既属中医血证范畴,又是专科特有的眼底血证。借助现代眼科检测手段和全身检查,眼底血证是指各种眼局部疾病(主要是眼底血管性病变)和全身疾病所导致或促发的眼内出血性病理改变的总称。眼底血证是当前中医和西医眼科都关注的热点和难点。韦文贵先生60余年中继承前贤,积累临证心得,所自创的治疗眼底出血九个方剂治疗不同证型的眼底出血性疾病每有良效。现根据先生常用于治疗眼内出血性疾病的九个中药验方组成及笔者的学习心得评析如下。
1.眼底出血九方简介 (1)眼底出血四方
石决明24g,决明子10g,益母草10g,归尾10g,赤芍6g,滁菊5g,柴胡5g,五味子3g,天冬6g,山药10g,茯苓10g。
活血破瘀,平肝清热为主;佐以滋阴明目。
肝火上逆所引起的各种眼底出血,如视网膜静脉周围炎、血管炎、视网膜静脉血栓形成、高血压性及糖尿病性眼底出血等。
(2)瘀血灌睛方
生地20g,焦栀子10g,归尾10g,赤芍10g,炒荆芥3g,龙胆草3g,黄芩5g,黄连3g,炙甘草3g,白芷5g,槐花10g。
清肝泻火,凉血止血,活血破瘀。
肝胆火盛引起前房出血、高血压性眼底出血等。
(3)活血芩连汤
生地15g,赤芍6g,丹皮5g,归尾6g,黄芩5g,黄连3g,木通5g,焦栀6g,甘草梢3g。
清热泻火,活血破瘀。
肝胆火旺的抱轮红赤,赤丝虬脉。韦老医生常用本方治疗巩膜炎、角膜炎、角膜溃疡之睫状充血久而不退者。
(4)丹栀四物汤
丹皮9g,炒栀子9g,生地15g,赤白芍各15g,当归9g,川芎6g。
凉血活血,清热降火。
阴虚肝旺,迫血妄行之眼底出血早期,如中心性渗出性脉络膜视网膜炎、老年黄斑变性及高度近视眼底出血。
(5)滋阴降火汤
生熟地各15g,白芍10g,当归10g,川芎6g,炒知柏各10g,麦冬10g,黄芩6g,柴胡6g,甘草梢5g。
滋阴降火,养血活血。
阴虚火旺,血热妄行之眼底出血,如前方所列眼病。
(6)滋阴降火四物汤
炒知柏各9g,玄参15g,丹参10g,黄芩9g,生地15g,赤芍10g,全当归9g,川芎6g,淡竹叶5g,木通5g。
滋阴降火,活血散瘀,养血明目。
阴虚火动,迫血妄行,脉络受阻,血瘀气滞之眼底出血兼有口干,小便赤涩。
(7)眼底出血二方
生地15g,三七粉3g(另包分吞),党参12g,白术10g,茺蔚子10g,玄参10g,车前子9g(包煎),炒火麻仁10g,五味子6g,淡竹叶6g。
活血化瘀,凉血止血,滋阴降火。
积血不化,久瘀生热化火,眼底出血未能控制者。
(8)眼底出血三方
炒荆芥9g,三七粉3g(另包分吞),茺蔚子9g,珍珠母25g,生地15g,焦白术9g,玄参12g,薄荷5g,青葙子9g,党参12g,白蒺藜10g,火麻仁15g。
活血行瘀,滋阴益气,平肝明目。
气虚血瘀,阴虚肝旺,眼底反复出血者。
(9)养阴清热明目方
熟地30g,生地15g,归身9g,熟川军9g,羌活6g,黄芩3g,木通3g,防风3g,玄参6g,木贼草6g,炙甘草3g,谷精草15g。
滋阴养血,清热祛风,平肝明目。
各种白内障手术后或其他内眼术后前房出血或玻璃体出血者。
2.方剂评析
分析以上九个方剂,有四方面特长:
(1)九个处方中确有止血功效的中药仅有三七粉和槐花两味,三七粉又仅出现在眼底出血二方和三方中,而槐花仅在瘀血灌睛方中应用。表明先生见血而非直接止血,必求其证,寻其本,投其方。这是先生治疗眼底血证,主张“治病必求其本”的学术思想之一。
(2)纵览九方,发现前三个方剂都以清肝火,泻心火,平肝热和凉肝血为先。清泻心、肝之火用黄芩、黄连、栀子及龙胆草,平肝热用石决明、决明子和菊花,凉心肝之血用栀子、丹皮和生地。因火热是出血的重要原因之一,“血本阴精,多由火而动,火热盛则迫血妄行”,无论肝胆火旺,心火上炎,还是肝郁化火,肝火上逆,都可导致热伤脉络血溢或血不循经溢出脉外,故此时当务之急是降其火势,凉其血热,消其热源以达血静而止。同时,该三方中还不同程度加了五味子、天冬,或重用生地以养阴而防阴伤血动。
(3)从第四方到第六方及第九个方剂,该四个处方则强调在滋阴的基础上再清热凉血。阴虚可生内热,阴虚火旺亦可迫血妄行;火热复伤阴血,一旦邪盛正伤,可再致出血或循环往复,血出益甚。具体分析,笔者认为丹栀四物汤更适用于热邪未解,阴伤不重的患者,其他三个处方在重用清热凉血药的基础上又加强了滋阴药的应用,更适用于病程较长或病情反复,热邪仍重,阴液已伤的眼底血证患者,从而起到“壮水之主以制阳光”的功效,达到养阴补水以制火,滋阴养血以止血的作用。
(4)第七方和第八方的共同特点是方中都加了党参、白术类益气健脾类药,意在对病程迁延,反复出血难以控制的血证可通过益气健脾,以固摄无形之气,防止气虚血脱。
先生在其行医年代虽自制了以上验方,但眼内出血病因繁杂,病情变化多,证型转变快,故具体应用中先生并不拘泥该九个方剂,更不限定于某证选某方。临证多据证变通方剂,加减方药。又鉴于眼底出血属内障范畴,部分患者可能全身证候不明显,尤其是先生在新中国成立初期通过和浙江医学院西医眼科医师交流互访,认识到借助西方引进的眼底镜和裂隙灯能对自古习称为“从内而蔽,外不见症”的内障延伸和扩展望诊,看到许多以往未知的眼内疾病。因此,先生治疗眼内血证,既遵循中医辨证论治基本原则,还根据不同病程并参考眼底检查确定治法方药,实际应用又酌情或一证一方,原方化裁;或随证圆通,另选方剂;或分期论治。如治疗视网膜静脉周围炎,先生通常分五个证型论治,但在本病全身证候不明显时,先生结合现代眼底望诊直接分三期论治(具体分型和分期论治可查阅专病论治——视网膜静脉周围炎)。
3.治疗评析
从视网膜静脉周围炎的辨证分型治疗和分期论治表明:
(1)先生治疗眼底血证并不限于前述九方,而是据证变通定方选药,审因论治,血热者凉血,血瘀者化瘀,血虚者养血,气虚者补气,火旺者折其火,即不直接投止血之剂而其血自止。
(2)先生治疗血证虽然重视理法方药,但在主方确认后具体选用止血或活血中药方面有其特点,并在用药中贯穿其学术思想。对于早期大量出血的病人,临床证候不明显,眼底出血色泽鲜红,不主张单纯凉血止血,因“血得温则行,遇寒则凝”,服凉药太过有留瘀之弊,一般采用凉血止血、滋阴清热为主,适加活血行瘀理气之品,或清肝泻火、凉血止血为主,活血化瘀为辅。但是活血之药不宜过多,活血太过可以促进出血。在凉血止血药中,常用槐花清热凉血止血,本药适合毛细血管脆性增强或高血压性动脉硬化所致眼底出血,以及视网膜静脉周围炎的眼底出血。白及能补肺止血,适合青年人眼底出血,并认为白及煎汁内服不如研末吞服吸收好、收效快,所以无论寒热,经常用白及。滋阴清热凉血止血常用生地、玄参,因本病多数由于“血热妄行”或“热迫血溢”所致;血热妄行、瘀血灌睛者,经常选用三七,因三七有活血散瘀,止血定痛之功,同时三七止血而无留瘀之弊,对大量出血和反复出血的病人,均为适宜,可研粉每日吞服或冲服2次,3克以上最好装胶囊内吞服。
先生认为止血药中各种炭类,适合早期大量出血的病人或反复出血不能控制的病人,但药味不宜过多,亦不宜久服,因炭药性燥,久服大量炭药易生燥伤阴化火,引起反复出血,同时强调“善理血者调其气”,本病气滞与血瘀每多同时存在,治疗上除活血破瘀外,同时要行气化滞,故应适当加理气之品,气畅则郁解,气行则血行。眼底出血二方和眼底出血三方均有润肠通便的炒火麻仁,眼底出血概括其因是“血逆气上”,如腑气不畅,能加重出血,火麻仁能使腑气通畅,又无滑泄之弊。腑气通畅,则百脉和顺,有助于凉血止血之力,对于邪气方盛、正气已衰、肠燥津枯之患者较为适宜。
但火麻仁泻下之功逊于硝黄,但润肠之效又非硝黄所能及,故脾虚便溏者忌用,这是上病下治在眼科的灵活运用。
4.验案举例及评析
邢某,男,38岁,门诊号:57455。初诊日期:1963年5月6日。
主诉:
双眼前蝇蝶状黑影飘浮伴左眼视力下降已2年多。
病史:
1960年3月双眼出现很多黑影,如蝇如蝶,仰视则下、俯视则上,即去北京某医院求治,诊断为双眼玻璃体出血,治疗后好转。1961年又反复出血3次,今年四月第5次出血,左眼视力很差,因经常出血未能控制,请中医治疗。
检查:
右眼视力1.2,近视力Jr1;左眼视力0.07,近视力Jr7。右眼玻璃体轻度混浊,视乳头色正,边缘清楚,颞侧静脉迂曲,粗细不匀呈串珠状,自后极部至赤道部上下均有大片灰白色机化物,静脉分支有白鞘伴随,黄斑中心窝反射未见。左眼玻璃体呈大片云絮状混浊,屈光间质模糊不清,呈红色反光,隐约可见静脉怒张、迂曲,且有白鞘伴随,颞侧有大片出血,伴有大片灰白色机化物,其他看不清。脉细稍迟,舌质淡胖而边有齿痕。
诊断:
双眼云雾移睛(双眼视网膜静脉周围炎)。
辨证:
气阴两虚,肝肾不足,气虚血瘀。
治法:
滋阴益气,活血行瘀,平肝明目。
方药:
眼底出血三方加黑芝麻12g、桑叶10g、槐花10g,14剂。
二诊:
6月3日。药后视力进步,黑影减少,近日尿黄。检查右眼视力1.5,近视力Jr1;左眼视力0.6+3,近视力JrJr3-1。脉弦细而数,舌苔厚腻。证属湿热内蕴。治疗仍守前法,选加清热利湿之品。方药:原方加六一散3g(包煎),7剂。
末诊:
1963年8月2日。服上方3剂后,小便已清。7剂后眼前黑影减少,视力进步。右眼视力1.5,近视力Jr1;左眼视力0.8,近视力Jr3。右眼玻璃体轻度混浊,视乳头色正,颞侧静脉稍充盈,静脉分支白鞘仍有,黄斑中心窝反射已可见。左眼玻璃体絮状混浊,静脉稍充盈,出血已全部吸收,颞侧有大片机化物,黄斑部可见大片灰白色机化物和黄白色硬性渗出,中心窝反射隐约可见。脉细稍数,舌质淡赤,苔薄腻。
病情稳定,出血已消,再服原方7剂,巩固疗效。自后未再复诊。
评析:
本例是先生1960年治疗的病案,当时眼科界仍无眼底荧光造影及激光等现代诊疗设备,故对视网膜静脉周围炎的眼底微血管病变和病理发展过程还缺乏深入的认识。该例中药治疗好转,又反复出血5次,推测是眼底新生血管导致反复出血又增殖瘢痕化有关。尽管治疗后眼底出血吸收,视力明显改善,但病程仅随访3年余,失访后病情是否再反复?遗憾的是没有更远期的资料。笔者1985年7月曾治疗1例男性,53岁,某钢铁公司领导,右眼底颞下支视网膜静脉阻塞伴黄斑部水肿2个月,视力仅0.2。经用中药连续治疗2.5个月,又间断用药3个月后,右眼视力提高到0.8,眼底出血仅残留颞下周边稀疏斑点。病人很满意,笔者也很高兴,认为治疗可以结束,不必复诊。以后病人又因为工作忙等一直没有来随访。1987年10月某天,病人突然来诊,自述右眼突然失明,检查右视力仅光感,眼底无红光反射,诊断右眼玻璃体出血,再用中药治疗连续3个月无效。现在认识到可能是静脉阻塞久导致阻塞区无灌注区的促新生血管生长因子产生新生血管而出血。所幸当前许多中医院眼科早已引进了各种先进的检查仪及新的治疗技术(包括眼底荧光造影、激光、光动力治疗及眼内抗VEGF药物注射等),采用中西医结合疗法的新思路可使各种眼底出血得到有效控制和进一步改善视力,并消除后患。近日拜读郑燕林主编的《王明芳眼科诊疗经验集》,其中王教授根据眼底望诊将临床上最常见的视网膜静脉阻塞、年龄相关性黄斑变性及糖尿病视网膜病变分别按病审因辨证论治,既强调“急则治其标”的治血原则,更注重不同眼底血证的全身辨治,治病求其本,总观全文所用方药均非止血为重或治血专方。王教授这一治血的学术思想和韦文贵先生审因选方有异曲同工之处,值得后学思考和探讨。
(韦企平 孙艳红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