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类鼠疫流行病学

关于鼠疫起源于何时何地，众说不一。有记载可查者只限于经济文化发展较早的地区。伍连德认为鼠疫在太古时代即已存在于中亚细亚，并认为是鼠疫的起源地。据Sticker考察认为，圣经中所述的流行病即为鼠疫。由此追溯早在公元前1320年已经发现鼠疫。又据Rufus（约在公元100年）的著作中曾记述，公元前3世纪末在利比亚、埃及、叙利亚等地曾有腺鼠疫流行，并且在人类流行之前有动物死亡。这些都说明鼠疫是古老的疾病，但是仍不足以说明鼠疫流行最早的时间和地点。自从E.H·巴甫洛夫斯基提出自然疫源性学说，并且明确鼠疫是自然疫源性疾病以来，人类鼠疫的起源时间和地点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作为自然疫源性疾病的鼠疫，在地球上不但早已形成而且分布很广（见图1-1）。由于人类的经济活动，向鼠疫自然疫源地进驻时期迟早不同，以及各地区文化发达的先后不同，所记载的鼠疫开始流行的时代也不同。直至现代人类向未开发的鼠疫自然疫源地进驻时，仍然可以遇到突然的人间鼠疫流行。因此史料中记载的最早发生鼠疫的时间和地点，只能供今日研究的参考，不一定就是真正最早流行鼠疫的时间和地点。但是可以认为最早发现鼠疫的地方往往是由于存在鼠疫自然疫源地，而且有人类进入活动。迄今，新发现的鼠疫疫源地，也往往是先发现人间鼠疫的流行，然后才发现有自然疫源地的存在。

公认的历史上曾经有三次世界性鼠疫大流行。

在公元6世纪（520~565年），起源于中东鼠疫自然疫源地，流行中心在中近东地中海沿岸的埃及。该次大流行持续五六十年之久，染疫致死者约有1亿人，致使城市人口减少，变乡村为漠野，化居处为兽域。这次大流行导致东罗马帝国的衰退。时值埃塞俄比亚的查士丁尼王朝，故曾以“查士丁尼瘟疫”之名载入医学史册，现多称为“汝斯汀鼠疫”。

始于14世纪（1346~1665年），在整个15世纪、16世纪和17世纪前70年，鼠疫流行遍及欧洲、亚洲和非洲北海岸，尤以欧洲为甚。欧洲人口的1/4死于鼠疫。意大利和英国死者达人口的半数，严重影响了当时欧洲宗教和经济活动，中国受害亦甚剧。鉴于肺鼠疫咯血之多和特殊性发绀与皮肤出血之故，这次大流行在医学史上称为“黑死病”。

始于19世纪末（1894年），流行持续到20世纪中叶（1956年）。许多鼠疫学者认为，这次流行从中国的广东和香港开始，经海路向世界传播。由于蒸汽轮船的问世，国际间远洋贸易迅猛发展，使鼠疫有条件传播到大洋彼岸，共波及亚洲、欧洲、美洲、大洋洲和非洲的60多个国家。大流行于20世纪30年代达最高峰，疫区几乎遍及当时全世界沿海各港埠城市及其附近内陆居民区，死亡近千万人。

在本次大流行初期，日本学者北里柴三郎和法国学者耶尔森相继在香港从鼠疫患者及家鼠尸体中发现了鼠疫菌（1894年），其后绪方氏又证实跳蚤可染疫传播（1897年），从而初步明确了鼠疫的传染源和传播途径，使人类与鼠疫的防控进入了现代科学阶段。

由于第三次鼠疫大流行的影响和鼠疫自然疫源地的广泛存在，鼠疫在25个国家有流行。1980年以来，人间鼠疫流行于中国、印度、印度尼西亚、哈萨克斯坦、蒙古、缅甸、越南、老挝8个国家（见图1-2）。

有12个国家流行人间鼠疫。1980年以来，美国、玻利维亚、巴西、厄瓜多尔、秘鲁经常发生人间鼠疫，这些国家广泛存在鼠疫自然疫源地（见图1-3）。

非洲大陆广泛分布有古老的鼠疫自然疫源地，在20世纪有25个国家有人间鼠疫流行。1980年以来，鼠疫在安哥拉、博茨瓦纳、肯尼亚、利比亚、马达加斯加、马拉维、莫桑比克、南非、乌干达、坦桑尼亚、民主刚果、赞比亚、津巴布韦、纳米比亚14个国家流行（见图1-4）。

人间鼠疫曾在英国、马耳他、法国、意大利、葡萄牙、希腊、马德拉岛和俄罗斯欧洲部分流行。鼠疫自然疫源地仅存在于俄罗斯欧洲部分的高加索、里海地区。1970年以后无病例发生。

自公元前243年，秦始皇四年十一月天下大疫至明崇祯十六年，陕西通志米脂大疫，1886年间有210次大疫、瘟疫、疾疫、疫疠等流行。但由于通称为疫，其中哪一次是鼠疫很难被证实。

1644年，崇祯十七年大疫，按山西通志，潞安大疫（今长治），“病者项或臂上生一核或突然吐血而亡不敢吊问，有阖家死绝不敢葬者”。其病状之惨烈可以认为有腺鼠疫发生、肺鼠疫流行。此后至19世纪末，青海、甘肃、云南、广西、广东、福建、内蒙古、宁夏、河北、新疆、台湾、辽宁等省（区）的202个县（市、旗）有鼠疫流行（图1-5）。

1900~1949年，在第三次世界鼠疫大流行的波及下，云南、广东、广西、福建、浙江、江西、湖南、台湾、上海等9省（市、自治区）鼠疫持续流行。同期，我国北方野鼠鼠疫疫源地极其活跃，内蒙古、黑龙江、吉林、辽宁、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宁夏、青海、新疆等省（自治区）鼠疫流行不断，全国有501个县（市、旗）流行鼠疫，发病115万余人，死亡102万余人（见图1-6）。

在20世纪前半叶，我国北方野鼠鼠疫自然疫源地在11个省（市、自治区）的263个县（市、旗）发生鼠疫，其中有5次大规模的人间鼠疫暴发流行。

此次肺鼠疫流行首先发生在内蒙古满洲里地区。自1910年9月起，延续流行7个月之久。共波及黑龙江、吉林、辽宁、河北、北京、山东等6个省（市），83个县（市、旗），死亡60 468人，是20世纪最大的一次肺鼠疫流行（见图1-7）。

造成这次鼠疫大流行的原因是当时国际市场对旱獭皮的需求量猛增，吸引大批山东人来此狩猎，1910年猎人达11 000多人。当年夏季该地区已有动物间鼠疫流行，猎人中已有感染者，他们集居于地窖或旅店中，导致肺鼠疫迅速传播，通过铁路散布，向西进入西伯利亚，向东蔓延至齐齐哈尔、哈尔滨，并以哈尔滨为传染中心继续向东扩散至中俄边境，向南扩散危害最为严重，肺鼠疫侵袭长春、吉林、沈阳、山海关、大连、天津、北京、济南、烟台等地，绵延2700多公里。

我国著名的预防医学家伍连德博士参与了此次鼠疫防控工作，并从此开始了我国野鼠鼠疫与人类鼠疫的流行病学与防控研究。1911年，在奉天（今沈阳）主持召开了万国鼠疫会议。

本次流行起源于内蒙古扒子补隆（鄂尔多斯之北，黄河左岸，由包头骑行，约3日路程），自1917年8月至1918年3月延续流行7个月之久，共波及6个省（区）64个县（旗，市），死亡14 685人。

流行的主要原因是：扒子补隆及五原一带发生了肺鼠疫，接触者出逃，搭乘马车队，所经之处与数百旅客、商人、车夫相接触，遂将肺鼠疫沿途传播。12月传入包头，向东经萨拉齐、呼和浩特、丰镇、大同，更由大同沿同浦、京包、京广、京沪等铁路传遍至山西、河北、山东、安徽、江苏，3月8日南京被袭并终止流行。

1920年的东北鼠疫首先发生于内蒙古东部的海拉尔（现内蒙古呼伦贝尔市），该地为重要的皮货贸易中心，鼠疫患者连续发现于10~11月，初为腺疫，可望控制，但由于俄国军人干扰，释放接触者至海拉尔以西之扎赉诺尔煤矿，使4000多矿工染疫，死亡1000余人并扩散至满洲里、齐齐哈尔与哈尔滨，哈尔滨即又成为传染中心，由于伍连德博士已有防范，使疫情控制在长春以北，但疫情亦借铁路传播至山东、河北，波及6省33县（市、旗），死亡8208人。疫情经铁路传播至海参崴（今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经海运传至山东省烟台。此次疫情俄罗斯人染疫死亡近千人。中俄医务人员亦有多名殉职。

1930年，此病见于陕西绥德境内及毗邻山西临县等地，流行波及内蒙古与宁夏，涉及24个县（旗），死亡约8500余人。

该地区早在1928年已发现野生啮齿类中有鼠疫动物病流行。此间人间鼠疫从未间断。日本投降后，国内战乱又起，社会动乱，民不聊生。鼠疫频发并导致大流行。吉林以乾安、长岭为甚，内蒙古以通辽最烈，同期辽宁、黑龙江也有人间鼠疫流行。此次流行4省（区）38个县（旗、市），死亡约43 500人。

20世纪前半叶（1900~1949年），我国南方的云南、广西、广东、海南、福建、浙江、江西、上海、湖南、台湾等10个省（市、自治区）的256个县（市）有鼠疫流行。发病941 494人，死亡830 902人。其中云南、广东、福建三省鼠疫流行年代最久，波及范围最广，鼠疫病例占南方各省总和的96.75%。

20世纪前半叶，我国还遭到日本军国主义细菌战的危害，致使浙江省宁波和衢县（1940~1947年）、江西省上饶（1942~1947年）、湖南省常德（1941~1942年）和黑龙江省哈尔滨（1946~1954年）发生鼠疫流行长达数年之久，发病1814例，死亡1666例（见图1-8）。

这一时期的鼠疫可分为三个阶段：

南方的云南、广西、广东、福建、浙江等省（区）的鼠疫到1956年已得到全面控制。北方吉林、内蒙古东部、黑龙江的鼠疫至1959年再无流行。人间鼠疫多见于我国西部的青海、甘肃、新疆等地（见图1-9）。

这一时期人间鼠疫集中流行于我国西部的青海、西藏、甘肃，新疆、宁夏、内蒙古偶有发生（见图1-10）。

1980年以来，人间鼠疫呈上升趋势。1986年，云南鼠疫重新暴发，这是云南省时隔30年后再度发生的人间鼠疫。四川西部也出现鼠疫，青海、西藏、甘肃、新疆、内蒙古等地区均有病例报告，鼠疫形势严峻（见图1-11）。

2000~2005年，鼠疫在云南、青海、西藏持续流行，甘肃、内蒙古亦有鼠疫病例报告，尤为严重的是，贵州、广西与云南毗邻地区突然暴发人间鼠疫，促使我们必须对鼠疫从流行到静息到再度流行这一规律重新认识（见图1-12）。

综观1950~2005年的中国鼠疫，流行从未间断。20世纪90年代以来呈上升趋势（图1-13）。

据调查，1772~1955年，全省有88个县有鼠疫流行。1856~1949年，鼠疫在87个县流行，发病约78万人，死亡约74万人。1950~1955年，鼠疫在15个县有病例发生。在流行停止30年后，1986年重又发生。近20年（1985~2005年）鼠疫流行县达28个，是全国鼠疫流行最严重的地区之一（见图1-14、图1-15）。

鼠疫于1866年开始于龙州，1867年见于北海，1871年钦州有流行，以后鼠疫呈蔓延之势。1890~1949年，鼠疫流行于46个县（市），仅钦州、北海、合浦、灵山等地发病12 715人，几乎全部死亡。1950~1999年无病例报告。2000年在该自治区西北与贵州、云南毗邻地区有人间鼠疫流行（见图1-16）。

鼠疫于1873年发现于遂溪，其后廉州、湛江经常发生。1893年广州有鼠疫，1895年广州流行达高峰，鼠疫在全省蔓延。1890~1949年鼠疫在52个县（市）流行，发病403 502人，死亡396 225人。1950~1952年在廉江、遂溪、雷州（海康）有流行。1953年以后未见鼠疫病例报告（见图1-17）。

鼠疫于1884年自厦门开始，止于1952年。据考证系香港借海运传来。至1949年鼠疫流行于56个县（市），发病823 485人，死亡711 685人。1950~1952年，鼠疫见于30个县，1953年至今未见鼠疫病例报告（见图1-18）。

鼠疫最早见于1929年，浙南瓯江流域庆元有流行，后波及温州等12个县（市）。1940年浙赣铁路的宁波、衢县遭受日本军国主义细菌武器侵袭，造成6个县（市）鼠疫流行，1941年在衢县检出疫鼠153只，至1949年共发病7890人，死亡约5558人。1950年有5个县（市）流行鼠疫。1951年后无鼠疫病例报告（见图1-19）。

鼠疫流行始于1942年，止于1949年。先后在南昌、上饶、抚州等14个县（市）发现鼠疫。据调查，抚州、南昌鼠疫系由福建传入。上饶地区鼠疫则因日本细菌武器侵袭所致，共发病2945人，死亡1530人。1950年后无病例报告（见图1-20）。

1882年鼠疫最早见于儋县（儋州），1888年流行于海口，海南鼠疫系由海路传入，先后流行于8个县（市），止于1934年，共发病37 288人，死亡36 880人（见图1-21）。

鼠疫自1910年始在本省流行，1910~1949年流行13次，波及哈尔滨等26个县（市），发病33 423人，死亡33 422人。1945~1954年哈尔滨市鼠疫为日本731部队炸毁细菌工厂所致，发病44人，死亡18人（见图1-22）。

鼠疫流行始于1916年的大安（农安）。1910年和1920年鼠疫两度自哈尔滨传入，波及21个县（市）。1910~1949年鼠疫流行于30县（市），发生鼠疫病例46 141人，死亡43 590人。1950~1958年有15县流行，1959年后无病例报告。吉林西部为达乌尔黄鼠鼠疫自然疫源地（见图1-23）。

鼠疫最早见于1899年，由香港船舶传入营口导致鼠疫流行。1910年和1920年东北鼠疫流行期间借助铁路由哈尔滨传入，使26个县（市）受波及。1931~1949年，辽北阜新、建平等县有鼠疫流行，该地与黄鼠鼠疫疫源地相邻。1899~1949年，发生鼠疫8825人，死亡8763人。1950年后无病例报告（见图1-24）。

早在1887年已记述有鼠疫流行。1901~1949年，流行41年之久，涉及7盟2市58个旗（县），发病93 000余人，死亡81 000多人。1950~1959年有15个旗（县）流行鼠疫。此后黄鼠鼠疫疫源地人间鼠疫得到全面控制。然而，由于鼠疫疫源地的广泛存在，1970年后长爪沙鼠鼠疫疫源地人间鼠疫仍偶有发生，2004年曾报告鼠疫1例（见图1-25、图1-26）。

据山西通志记载：崇祯十七年（1644年）潞安（今长治）大疫，患者之项或臂上生硬块如凝血，有时突然吐血死亡……实为山西最确切报道鼠疫之资料。1900~1942年在临县、兴县等34县（市）有鼠疫流行，发病4383人，死亡4079人，各次流行多系内蒙古和陕西传入。1942年后无病例报告（见图1-27）。

1905年定边有疑似肺鼠疫发生可能是最早的记载。此后至1942年有15个县流行过鼠疫，发病15 600余人，死亡达14 600余人。1942年后无病例报告。1987年定边被证实为长爪沙鼠鼠疫疫源地（见图1-28）。

据考证，1888年鼠疫流行于围场，止于1899年。此外，鼠疫借船舶、铁路自南北传入，1908~1949年，包括北京、天津的12个县（市）有鼠疫病例，发病约1906人，死亡约1705人。1950年后无病例报告，然而1972年证实康保县存在长爪沙鼠鼠疫疫源地（见图1-29）。

鼠疫记载最早见于1894年盐池县，1900~1949年在6个县有流行，发病875人，全部死亡。1962年海原发生一起输入性肺鼠疫流行后，至2005年无病例报告。宁夏为长爪沙鼠和阿拉善黄鼠鼠疫疫源地（见图1-30）。

1754年的夏河拉卜楞寺肺鼠疫流行为最早的记载。1903~1949年，鼠疫见于9个县，发病1385人，死亡1331人。鉴于该省广泛存在旱獭鼠疫疫源地，人间鼠疫时有发生。毗邻宁夏的会宁存在阿拉善黄鼠鼠疫疫源地，仅于1962年发生过一起肺鼠疫流行（见图1-31）。

根据夏河拉卜楞寺院记载：1754年，今河南蒙古族自治县有肺鼠疫流行。1900~1949年在8个县有鼠疫发生，发病1698人，死亡1629人。1950年以后，鼠疫几乎连年发生。鼠疫长期流行的主要原因是青海全境皆为旱獭鼠疫自然疫源地、鼠疫动物病流行持续而猛烈、人类经济活动频繁所致（见图1-32、图1-33）。

1902年喀什地区有鼠疫流行并经细菌学证实。此后至1949年在8个县有流行，死亡600余人。1950年后证实新疆天山、帕米尔和昆仑山等地存在旱獭鼠疫自然疫源地，1950~2005年发生人间鼠疫9次（见图1-34）。

据文献记载：西藏怒江河谷和中尼边界地区于19世纪末曾有鼠疫流行。1914~1949年在安多、那曲、仲巴、萨嘎、昂仁有多起鼠疫发生。鉴于西藏广泛分布旱獭鼠疫疫源地，人间鼠疫经常发生（见图1-35）。

四川省阿坝、甘孜西部地区为青藏高原鼠疫自然疫源地的组成部分，1999年在毗邻青海省的金沙江上游地区有人间鼠疫流行。其他地区无鼠疫病例报告（见图1-36）。

1999年以前贵州无鼠疫流行记载。2000年，黔桂滇毗邻地区首次报告人间鼠疫病例，同期发现动物鼠疫流行，证实有鼠疫自然疫源地存在（见图1-37）。

台湾受第三次世界鼠疫大流行的侵袭，1896~1948年在19个县（市）有7次较大流行，死亡24 000余人。1949年后流行情况不详。

香港鼠疫起于1894年，止于1929年。

澳门鼠疫见于广州、香港鼠疫流行时期，详细情况不明。

在东北及陕西、山西鼠疫流行时期，鼠疫曾借铁路等交通工具传播至山东、安徽、江苏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