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河湖泊各好汉,聪明反被聪明误
九头鸟本性没多坏,可这世道险恶,土匪窝子更是如此,弱肉强食彰显无疑,你不杀别人别人就得杀你。
况且胜者生败者死,韩大虫言出必行,从不把人命当回事儿,上一个水上头领就是被韩大虫一刀剁了脑袋。当然由此九头鸟上位了,如今面对生死,他起了杀心。
按说这一刀子捅过去便是避无可避了,水中哪有这么灵活,想要闪避即便躲开要害也难免被刺中其他地方。
可二者本事有所区别,摆渡人靠的是送人渡江为生,一般是两三个人搭伙,多是一家人的买卖。送人渡江赚的就是个辛苦钱,吃住都在船上却根本攒不住什么,往往都是一贫如洗日子过得很苦。
渡船之间互相存在竞争,每个渡口渡船有限,大家相互之间是能离得多远离得多远,能不碰面就不碰面,免得客人上了先开的船。所以九头鸟很少有玩伴,加上江水比较湍急,大人是不太允许孩子潜的太深去玩的。
可渔民则不一样,那蓼儿洼既不是你家的也不是我家的,大家可以自己捕鱼也可以相互协作。别说是石碣村,就是其他湖边村子的孩子阮天雄也不少玩。
一帮孩子能干啥,除了荡舟就是在水里嬉闹呗。年纪大了越游越深,有人说马上摔死英雄汉河里淹死会水人,可孩子们要是听话那就不叫孩子了,纵然身边也有淹死的,却只道是被水鬼缠了,没过两天便全然不在乎的继续玩闹。
水中打闹是他们最爱干的事情,久而久之如何在水中辗转腾挪发力用力阮天雄也就会了。
一切都是天命注定,此时此刻童年玩闹就用上了,他在水中摆动身子就这样转了个圈,身子侧了过来,那刀子贴着他的身体蹭了过去。
九头鸟也水性极佳,当即止住了身体,刀子横摆直逼阮天雄软腹,阮天雄向前蹬腿身子平移了分毫,躲了开来。
别管是摆渡还是打渔,运丁还是船夫,结绳系扣都是必须会的,阮天雄熟练的用单手把拴着红布的麻绳绑在了腰带上,然后直面再度扑来的九头鸟。
九头鸟倒是没有小觑阮天雄,知道在水里较劲不一定是对手,尤其是那天见他一人扛着两个麻包来回几趟后更知如此。在岸上力气大的人,在水里不定好使,但若阮天雄这水性就另当别论了。
可纵然是再怎么牛的人,气要是不够了也使不上力。刚才九头鸟上去换了口气,自觉的气足便要与阮天雄缠斗。
刀剑无眼,阮天雄不想与之争斗,生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想要走,却被九头鸟再度误认为是气不足的表现。一刀再次逼过去,阮天雄反身扣住九头鸟的手腕,九头鸟不慌不忙虽力气不足却故意跟阮天雄较起了劲。
天生奇人,九头鸟这般行为若是按常理度之自当没错,可碰上阮天雄这种奇人就抓瞎了。两人比起力气,九头鸟耗不过嘴里泡泡反而越吐越多,再看人家阮天雄啥事儿没有。
也就是阮天雄没有动杀心,否则把九头鸟胳膊扭过去的那一瞬间,完全可以趁机捅他一刀。可九头鸟却不这么想,他以己度人,以为今天就要命丧水底,一时间心性大乱,嘴里鼻子里不断出气,气瞬间消耗大半。
阮天雄不再纠缠,见九头鸟大惊露了空当,蜷起身子一脚蹬在他前胸,九头鸟向下沉去阮天雄则借力朝着岸边游去。
阳光透过水面照射下来,只把上方依然潜游的阮天雄映成一团黑影,九头鸟有些恍惚了,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了阮天雄的快。他没有破水而出去换气,就那样游着,看起来有力却自然,一切顺理成章行云流水,好似一条运河中的金翅大鲤鱼一般。
“出来了出来了!”顾敬亭见阮天雄钻出水面走上岸来,顿时兴奋地拍手叫道。
阮天雄从第一次下潜后就再也没出来换气,就连猛虎寨水性最好的九头鸟都不行,此时已过去了两盏茶的时间,寻常人等早就溺死在水里了。
待阮天雄湿漉漉的走上岸来,便是响彻山寨的叫好声。韩大虫也是拍手称奇,哈哈大笑着一巴掌拍在阮天雄肩膀上:“可以啊小子,我还以为你淹死了呢,你咋做到的。”
阮天雄没回答,此时此刻他都快吐了血了,倒不是在水里憋的,而是韩大虫那一巴掌没轻没重的直打的他肩膀都快裂开了。他跌跌撞撞了两步捂着肩膀道:“大当家神力啊,这一巴掌差点没拍死我。憋气乃是熟能生巧和天赋使然,就如大当家的气力一般。”
韩大虫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转眼间九头鸟上了岸来,他先深深地看了阮天雄一眼,随后臊红了脸立在一旁不再说话了。
韩大虫却咧着嘴道:“输了就输了,大丈夫赢得起也该输得起,谁他娘敢说自己没输过。你小子别秀眯,下一场赢回来就是了。”
“嗯。”九头鸟点头道。
韩大虫冲着四周喽啰扬声道:“人家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俩水王八在水底下自己斗得欢,却留着我们在岸上大眼瞪小眼王八看绿豆,这下一场必须热闹起来。”
众人齐声笑道,韩大虫继而道:“咱们最近主要靠啥吃饭啊,当然是这条大运河,每次收铁链都麻烦得很,今天行了,这俩人都是水上能手,就看他们能不能自己一个人收起来。小的们,布置起来吧。”
众人听命当即把铁索搬出来,拦住运河拴在两边,韩大虫言道:“谁先来!”
“我来!”九头鸟不愿甘居人后,当即先跳出来道。
韩大虫允了,还拿出了一个亮晶晶的小物件。顾敬亭在县里的老师家见过一个客人用过,这玩意儿叫怀表,是西洋物件,只有达官贵胄八旗子弟和富家子们才把玩得起。
这怀表上了弦就能自己走,用以计时,说起来又与中国十二个时辰相对应,共有二十四个小时,半个时辰为一个小时,用起来倒也习惯方便。怀表主要看链,有用铁的有用铜的,但大多还是配上一条银链,再有钱的就用金链,最讲究的用白金。
可韩大虫不懂,当时掠夺那商人时只把链子一把扯断。这玩意儿韩大虫如献宝一般递给顾敬亭看,两人研究了许久才明白过来,现在拿出做以计时。
九头鸟从站在船上的那一刻韩大虫就开始计数了,这场比试九头鸟熟悉极了,每次要性命钱时都要不知铁索拦住河面。
第一个出场,不甘人后是一点,还有一点就是九头鸟知道阮天雄力气大,万一他跟自己撞了招定是他能赢,自己完成后拿话架住,不让他模仿便可稳操胜券。
九头鸟先玩命划到河对岸,他架船速度极快,纵然这里水流不稳却也丝毫影响不了他。铁索两头分别挂在两岸的三根木桩上,崩的不直正如平时一样半隐半现在水面上。两岸共计六根木柱夯实在地下,上面又钉入钩子,铁索环挂在上面,双臂用力一拽就能取下来。
铁索不是麻绳,可以在一岸往回收,它较为沉重而且上有连环,落入河底,河底乱石、残骸、落物等等都可能会挂住铁索,到时候若是潜入水底想要解开只会更麻烦。
只见九头鸟取下铁链,抓在手里飞也似的跑回船上。运河岸边河水最浅,有时候石堤上蹲不开了,两岸妇女都会下到运河里洗衣服。九头鸟把铁索扔在船上,一边把住一边开始推动船只让其入水而行。
刚开始水浅船吃不住劲,到了没腰的水深他便翻身上了船,大喝一声一下下的拉动铁索。铁索顿时崩的笔直,九头鸟双臂拉着铁索,双脚踏住小舟,靠着自身拉动的力量带动小舟朝着猛虎寨那边的岸上靠去。
力量全加在猛虎寨所在河东另外三根木桩上,木桩夯的结实本就是为了阻拦船只所用,所以拉动的这点力气是承受的住的。九头鸟便这样一点点的靠岸了,来回共用了二十分钟,和几人协作收拢铁索所用时间大差不差。
山寨众人齐声欢呼,九头鸟疲惫的脸上也露出阵阵笑意。赢了,应该是稳赢了,因为他接下来有话要说。
九头鸟开口道:“大当家,趁着兄弟们回挂铁索,我有话要说。”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韩大虫嘬着牙说道。
“阮兄弟力气比我大,在下自愧不如,只是这般收铁索的办法是我独创,还请阮兄弟不要效仿。智取和力取是一回事,否则单凭力气,这就……”九头鸟本还想说不公平,毕竟世人只以成败论英雄。
可未曾想话没说完,韩大虫便虎眼一瞪,一脚把九头鸟踹翻在地。这一脚踹的极重,只踢得九头鸟翻滚出去,胸腔内气血翻涌,嗓子一舔只觉得要吐出血来了。
韩大虫骂道:“真他娘的丢人,怪不得你要先上,输不起了?怕人家误打误撞也用了这个方法,所以抢了先?”
九头鸟脸色一沉,被说中了心思,就听韩大虫继而道:“人家凭力气也是本事,你凭啥管人家用什么方法,学来的就是为了用,你这个湖北佬真懊糟!要这么说,谁脑子快谁读书多谁当大当家算了,我他妈连末席也排不上。”
九头鸟暗骂一声倒霉,但韩大虫所言却又无可辩驳,更是不敢辩驳,只能直勾勾的看向阮天雄,欲以激将之法。
阮天雄目瞪口呆,挠了挠头过了半晌才道:“我刚才都看傻了,你怎么会……放心,我不学你,你这办法太笨了。”
众人一片哗然,皆等着阮天雄高招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