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四霸天雄踞江宁,西龙王蛮横霸道
“真的假的,也有点太邪乎了吧?”阮天雄围着韩大虫来回转,而韩大虫才没空搭理呢,他正在忙着对付着嘴里的那根麦芽糖。
刚才官码头的那个壮汉不是旁人,正是猛虎寨的大当家韩大虫。而相伴的那个姑娘叫做任秀秀,说起来也是老乡,是山东人。
韩大虫也不光是看见糖没了空,实际上阮天雄是谁他压根儿不记得了。用任姑娘的话说,这一年半以来,韩大虫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不知道是哪里的人,过往的一切什么也记不得了,整个人一直是这么浑浑噩噩痴痴傻傻的。今天他这一声秀才可把任秀秀给吓坏了,如今他也只认识顾敬亭,还有后来的任秀秀。
“你别吃了,快让我看看。”阮天雄把包糖的纸挪了挪。这包糖是常良买给赵春姑的,现在却被借花献佛给了韩大虫。没想到此举却惹恼了韩大虫,他护食的夺回麦芽糖,猛然一推阮天雄,顿时把阮天雄是推了个趔趄。
这下可把常良给吓坏了,阮天雄什么力气,下码头谁不知道,能推他个趔趄的,那还是人吗?也不知道是不是山东人都力大,若真是如此,那便怪不得山东出响马了,有这气力不当土匪响马都可惜了了。
“不能推人!”任秀秀虎着脸,韩大虫瞬间低了头,嘟着嘴道:“我知道了。”那样子让阮天雄是又害怕又想吐。
任秀秀是阎罗岗山下庄子里的姑娘,他爹贪慕虚荣,非要让她嫁给一个傻子。任秀秀不依,当即伙同自己老舅逃婚。这亲娘舅疼外甥女那是没的说,为了掩人耳目,舅舅特地赶了一车麦秆,把任秀秀藏于其中运了出去。
可到底是被人发现了,傻子家的人和娘家分别呼朋唤友去追,两人慌不择路朝着阎罗岗而去。都知道阎罗岗有土匪,自然是没人敢明火执仗的去呼寻追踪,那不是硬要把土匪招来吗?
倒是真如他们所想,由此甩了追他们的人,可是谁知道任秀秀刚从秸秆里爬出来,就从天而降一个大物件,吓得任秀秀目瞪口呆,过了半晌反应过来就要叫,却被舅舅捂住了嘴。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被扔下山崖的韩大虫。韩大虫浑身浴血,头在下坠的时候还磕了一下,留下了深深的疤痕。舅舅和任秀秀也是好心,没有把韩大虫丢下听之任之,而是带回舅舅家照料了起来。
再后来人家婆家不愿意,而给的礼金修房子买地任秀秀他爹已然花了大半,眼见着婚期临近,他们加紧寻找。怕给舅舅惹麻烦,任秀秀只得带着刚刚痊愈的韩大虫走了。
韩大虫的身体还真不是一般人,浑身刀劈斧剁的伤竟然没要了他的性命,头上开了个大口子都见到骨头白茬了,也没要了他的命。只是他毕竟不是金刚不坏的大罗金仙,到底是留下了后遗症。他如孩子一般,浑浑噩噩痴痴傻傻,时常做幼儿态。
躲在舅舅家的日子里,因为任秀秀的照顾,韩大虫极其依恋这个女人,任秀秀去哪儿他便去哪儿,听话的很。见韩大虫力大无穷又是个痴傻没有坏心的,舅舅反而放心了许多。两人逃离了山东,直奔徐州府。
任秀秀跟韩大虫相依为命,说来也巧,任秀秀觉得他长的又凶又壮,活像个老虎,便唤他做大虫,他反而很是开心。舅舅给了一些钱,任秀秀就在徐州做起了针头线脑的小买卖,时不时的还让韩大虫下点力,帮着别人耕地。
韩大虫也真不是盖的,不比牛的力气少多少。任秀秀心疼他,不让他多干活,怕他痴傻不知道累,活干的太多伤了身子。攒了点钱,任秀秀就想请个郎中给韩大虫瞧瞧病。
可任秀秀不过是个村庄里的姑娘,哪里见过世面,被人骗也是正常。也是他们运气不好,落入了骗子的连环套中。有人介绍了某位恰游此地的“神医”,据说专治疑难杂症,还举例说外伤落下的痴傻最为有效,曾有人治好过等等。
任秀秀觉得这就是老天让大虫治好病,孰不知人家说话也是对症下药,虽然那天她没带着韩大虫,可天天在市面上做生意,这么个又高又壮还脑子有问题的汉子谁又会看不见呢。不过有病乱投医,骗子“对症下药”,他们就“对方抓药”入了圈套。
再往后看到神医所住旅店中的人山人海,这里面有些也是被骗者,有些却是帖靴的,也就是当托的。总之最后他们被骗得一干二净,任秀秀发现被骗的时候,骗子早就不见了踪影。辛辛苦苦赚了一年多的钱全折腾了进去,任秀秀伤心欲绝痛哭流涕。
可日子还得过下去,出摊卖煎饼的时候,任秀秀却被地痞无赖骚扰。韩大虫本就看着任秀秀哭而手足无措心中慌张,此刻心中憋着火,忍不住冲上去,三拳两脚竟然打死了一个打伤数人。地痞无赖也不敢正面对敌,反而是报了官,赶来的官差见韩大虫太猛不敢拿他,便悄悄通风报信放了他们。
他们一路南下来到江宁府南京城外的官码头生活,这也才刚刚安稳下来半月时间。因为曾经的案子,所以今天有吃码头饭的出来嚣张,任秀秀才不让韩大虫动的,那全然是惹事儿惹怕了,不过这一切的忍气吞声让顾敬亭给打破了。
“秀秀,秀才,吃糖!”韩大虫把仅剩的两块糖递给了顾敬亭和任秀秀,那样子别提多天真了。
正说着话呢,家门响了起来,赵春姑忙去开门,来的人她也认识,那便是柯庸。在下码头一带,官私两面谁不认识柯庸啊,明里他是下码头地方地保,暗里他是青帮聚宝堂的堂主。
不过说是聚宝堂,实际上柯庸的势力也就在外城剪子巷和外城城门聚宝门以南的这一带,在江宁府的青帮中都算不上最强盛的,更莫要说整个江宁府其他的三教九流了。纵然如此,在下码头一带,柯庸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即便是在家缝缝补补的老太太也认识柯庸。
阮天雄跟柯庸玩的不错,虽然没喝过酒吃过饭,但多少都在码头上混,也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作为江湖人物,阮天雄这大个儿看着就甚是喜人,做人又豪爽大气,柯庸早就有了结交之意。
加之阮天雄肚子里还有点儿跟顾敬亭学来的墨水,脑子也活泛聪明,做人更是正气十足,就更令柯庸佩服了。自从阮天雄来了下码头,柯庸去下码头的次数也多了,俩人虽未深谈却总没事儿聊上几句。
“柯大哥。”阮天雄迎了出来,顾敬亭也跟在了后面。
柯庸一愣上下打量着顾敬亭,笑道:“呦,这不是顾兄弟吗?这是读书回来了,日本咋样啊?”
“见过柯爷,还行吧,也就那样,都城还没咱南京城好嘞。”顾敬亭笑答道。
阮天雄道:“我这看着柯大哥怎么这么高兴啊?难道有啥好事儿?”
“有,当然有了,知道西龙王不?他的二号打手被废了。”柯庸兴奋道。
早在没去留学前顾敬亭跟阮天雄到处转悠的时候,就听过西龙王的大名。江宁府有这么个说法叫做“一排二侠三山四霸六虎”,这是江宁府民间最有势力的几票人。
这个说法不过是为了顺嘴,先后倒是不分势力大小。
四霸对外喝号四霸天,分别是北镇山,南平市,东净街和西龙王。
柯庸的聚宝堂听着响亮,但实际上根本踏足不了聚宝门内外最繁华的地段,权因南平市稳稳的霸住了这日进斗金的地段。不过柯庸会做人,仗着青帮的威风,又认了南平市权贺术当干爹,这才稳住了城外的地盘。
四霸天光看名字就知道,意思是势力很大,霸住南京城东西南北四方天。四人争过斗过,不知道死伤多少人,后来谁也奈何不得谁,便结了盟。表面上同气连枝不再刀兵相向,但实际上在私底下暗中较劲儿也是不少。
西龙王靠的是西边水路吃饭,故此才有了这名号。四霸天中,西龙王做人最为嚣张,因为他管的地界最为混乱。大小码头、私营船坞、杂耍聚集,贩夫走卒贫民窟,这些都是罪恶滋生的地方,最为混乱也很容易捞钱。但想在这里捞钱,最首要的一点就是先得有人,还得是狠人。
西龙王的人就很多,他也真把自己当龙王了,手下有什么小白龙、巡海夜叉、虾兵蟹将等等。反正这么说吧,西龙王只要一喊号子,少说几百口子出来打架是没问题的。他们靠着敲竹杠收保护费摆摊租凳开下等窑子私贩烟土等为生,靠的就是心狠手辣能够镇得住场子。
今天被打的就是巡海夜叉,夜叉鬼长得丑,这人也丑,而且不光人丑还手黑,能打一巴掌了事儿的,他非得敲断人家腿,能踹一脚解决的,他非得捅别人一刀。要说讲道理,在巡海夜叉这儿是不存在的,靠着这股狠劲儿,他当上了西龙王的第二号打手,西龙王也器重他,把油水最肥的官码头交给了他。
“你可不知道,五个打一个,这还没打过。而且打起来后,巡海夜叉这边又跑过来十来个人,硬是一触即溃不战而败啊。我虽未见,但听着都过瘾。据说动手的那壮汉,就和说书的嘴里那古时猛将一般,杀入人群如无人之境,谁也吃不得他一拳一脚。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过江猛龙,这巡海夜叉真是倒霉啊。”柯庸眼睛都亮了。
他跟西龙王有仇众人皆知,当年他去北镇山的赌档耍钱,结果跟西龙王的人发生了口角。柯庸当时也年轻,又仗着自己是漕帮弟子,自然是不服,当即跟人打了起来。
混码头的哪个不能打,一看本事,二看当时的气势,三就看人多了。柯庸本事一般,两边气势也都挺盛,谁也不肯相让,可他那天带的朋友多,两边拳脚相加,柯庸自然是大获全胜。
晚上高兴,柯庸大排筵宴请助拳的兄弟喝酒,喝到一半却被西龙王的人一窝给端了。最后若不是漕帮老头子出面,又找了南平市从中调停,这事儿岂能善了。
据江湖传言称,当时柯庸被逼着给被打者下跪认错。柯庸觉得窝囊,可漕帮在南京城就这么大势力,比不上某些地方一手遮天,他这才拜了南平市当干爹,而且从此后是再也不赌了。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从此柯庸不光不耍钱不败家了,还越混越好了,更因为那次阴差阳错有了由头认了干爹,最终成了聚宝堂堂主和下码头的土皇帝。
“那倒是值得高兴的事儿,”阮天雄当然知道巡海夜叉是被谁打的,此刻打人者正从里面吃麦芽糖呢,不过话不能明说,柯庸和自己毕竟不相熟,不能不打自招惹来麻烦:“柯大哥,您给我说这个可是要提醒我啥?”
“要不说你聪明呢,我就是想给你说一声,让你们伙计这几天去下码头的时候别惹事儿。真有了事儿赶紧找我,千万别自己冲突。西龙王横啊,只准他打人不准人打他,更别说打的是巡海夜叉,这就等于打了他西龙王的脸。听说还挺严重,肋骨断了不少,胳膊腿也折了,就剩一口气了。西龙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几天撒出人去到处寻人,难免坏规矩踩了别人的地盘。”柯庸道。
“江宁府这么大,他们就算有几百号人,茫茫人海又去哪里找啊?”顾敬亭试探道。
柯庸摇了摇头:“当时他手下的人不还跑了不少吗?肯定是看见那好汉长啥样了,在码头上的肯定有营生,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再说四霸天在江宁府这么厉害,他们要想找人,准有人通风报信儿,最多两天时间,就能把打人的汉子给翻出来。”
“那汉子咋办?”
“还能咋办,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希望这好汉子能跑了,跑不了非得把命送了不可。”柯庸叹了口气道,随后笑了:“咱管这个干啥,过不了几天又会风平浪静了,反正他的人被打我高兴。记住哈兄弟,有事儿一定找我,可别强出头,他们正满肚子火没地方撒呢,不定会找谁的事儿。”
“那我可能还真得找您了。”阮天雄道。
“这有啥,自己人……”柯庸哈哈大笑道,随后反应过来,停了笑:“啥意思?!”
“您上这屋来看吧。”
正如柯庸所言,没过一会儿,就在当天傍晚西龙王的人就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