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身世凄凉小村姑,折返常家添喧嚣
齐大叔虽然没敢跟着一起去救人,却很讲义气的留在大道上等着。即便他提心吊胆紧张万分,以至于阮天雄出现的时候吓得他差点从车上栽下来,但到底是在等着,这就比十之八九的世人要强上许多了。
阮天雄拉着女孩儿上了车,齐大叔鞭鞭打马,车轮转动扬长而去。到了车上,女孩儿抱着水囊喝了一大口才缓了下来,她倒是坚强没有哭哭啼啼的,这让齐大叔和阮天雄都倍感惊讶。
两人跟姑娘聊了一阵,这才知道怪不得她小小年纪的一个女孩子会如此坚强。
姑娘今年十五,叫做赵春姑,名字土里土气的,这也是常态。
世人常说北方人土,的确,南方人更加秀气,写出来的东西也普遍更加灵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如南方人大多写不出来北方人的大气磅礴层峦迭部一样。但就名字上,北方人反倒是更重视,尤其是山东,就算没文化取个名字也得斟字酌句或者请教肚子里有墨水的人。
阮成楠、阮天雄、顾敬亭这仨人哪个名字也不赖,南北都有贱名好养活的习俗,但在北方说的是小名,南方人大名上也多不注意,故此多有功成名就后改名的事情发生。
言归正传,春姑小时家里还算是殷实,她爹是个地里肯卖力气的好把式,自己家的地种得好,还帮着人家打打零工。赚了钱勤俭持家然后再买地进来,周而复始日子越过越好。
可天不遂人愿,赵春姑她爹在一次打零工时一脚踩空从梁上掉了下来。整个人摔瘫了,一个精壮的汉子硬是躺在床上连大小便都要让人伺候着。
赵春姑她娘倒是个好女人,她一直照顾着,直到她爹撒手人寰闭眼归西这才作罢。寡妇门前是非多,村里的癞子说不上招蜂引蝶那般风流,却也是招猫递狗同样下流。有天晚上一个经常踹寡妇门的醉汉就闯了进来,那醉汉平日里经常骚扰赵春姑她娘,而她娘则一直忍气吞声。
醉汉就认为她软弱可欺,借着酒劲儿闯了进来,还把她娘给睡了。其实呼救声邻居早听见了,可没人愿意管。女人们觉得有个还算俏的年轻寡妇在旁边总是不踏实,自己男人也没事儿老爱瞅上一眼,别管是谁把她睡了多少能踏实些,至于这寡妇活不活她们才不管呢。
至于男人们则是心痒难耐,尤其是赵家因为先前的勤劳肯干远比左邻右舍有钱的多,这个寡妇就更让其他男人有了征服欲,这种征服欲好像更具对赵春姑她爹的羞辱感。而如今有人得逞,他们是既生气又兴奋,当然他们也是害怕,生怕惹上了这个酒晕子,要知道那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地赖。
远亲不如近邻也要分人也要分事儿,有时候碰巧了合适的事儿合适的人,这句话就是至理名言。有时候碰不对了,这句话就会比狗屁都臭不可闻。
当时赵春姑才刚满两岁,啥事儿还不懂呢。没有似戏文里和评书里讲的那么惨,生活的残酷往往在于当你懂了的时候,一切的悲惨就已经发生了。
赵春姑五六岁真懂事了,母亲也随父亲而去了。所以这些年母亲究竟经历了什么,赵春姑不太懂,如今她只能隐约记得后来那个混蛋成了她的后爹继父,没事儿就喝酒,喝多了就打她娘,把整个家败了大半。
这些还是赵春姑长大了后才听到的,也分不清究竟是小时候的记忆还是长大后的思绪串联。那懒汉就这样霸占了整个家产,钱根本不给赵春姑花,也只会自己败家。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更别说赵春姑这样的了,从小她就得靠自己活下来。这家本就只是略微殷实一些,又没了赵春姑她娘护着,一个小女孩儿根本看不住,又哪里经得起那赖子这么折腾。
家里的田没了,东西也没了,愈发破落起来。但赵春姑却格外轻松,因为随着家里再也没啥东西可卖,那后爹也就不回来了。
去年,有次大晚上她后爹喝多了又回来了,翻箱倒柜也没找到一文钱。恼羞成怒把赵春姑揪起来就打,大姑娘家的哪里打的过一个男人,结果赵春姑硬是摸了把剪子差点把那赖子给捅了。
一个欺软怕硬的赖子哪里见过这个,当场就被吓住了,慌不择路狼狈而逃。可他满肚子坏水儿,过了有个半年好像欠了赌债还不上了,便动了歪心思,找了两个老渣把赵春姑给卖了。
后爹卖继女这事儿在礼法上倒也说得通,毕竟后爹也是爹。不过现在买卖人口可是违反律法的,只是赖子不懂,老渣也不说。趁着赵春姑出门捡柴火的工夫就给她亮了卖身契,随后便强行带走了。
听罢赵春姑的经历,阮天雄与齐大叔一并破口大骂,但赵春姑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太过激动。
不过接下来赵春姑该如何安置就是个难题了,阮天雄有心相助,可一来男女有别,二来阮天雄都寄人篱下没个事由,即便想要伸手也不免为难。
行了一天的路,便让马歇了歇。阮天雄和齐大叔轮番赶车,估摸着那俩老渣即便知道被骗也追不上了,加上这场买卖有的扯,毕竟做贼心虚,他们不敢硬找上门来。
阮天雄找个大点的镇子把赵春姑放了下来,他想了想给了赵春姑二十两银子,这些钱够这个姑娘继续活下去的了,尤其是这么一个从小把自己照顾到大的女孩子。
赵春姑愣了,她没想到阮天雄就这样把她撇下了,更没想到他还会给自己钱。二十两银子,她从未见过这么多钱,她忙把钱往阮天雄手里推,阮天雄却摆摆手跳上了车,拍了拍马屁股让马儿赶紧动了起来。
马车在前面跑,赵春姑在后面追,马车跑了很远,赵春姑也追了很远。齐大叔心肠软,几次想要停车,却被阮天雄拦住,阮天雄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赵春姑的腿很沉,好似灌了铅一样,她那双略小挤脚的鞋也跑烂了,这得亏是从小没人管,无人给她缠足,这大脚板子才能跑得这么快。要换成缠过足的大家闺秀,追不了两步就得被落下。
赵春姑跑啊追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赶路的时候聊完一切,她就累得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境中她再度梦到了刚刚的惊险,也梦到了阮天雄拉她狂奔的场景。马车过坎儿,一颠簸剧烈颤动了一下,她便醒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然羞的发烫。
车帘子微微挑开,轻风灌进车厢很是舒服。望着赶车的阮天雄那宽肩厚背,赵春姑的呼吸再度急促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才认识了几个时辰的人让她感觉特别踏实,这人真的正的很,值得托付。这种感觉赵春姑只在邻居王大婶身上感受到过,只是王大婶三四年前就死了。细细想想,感觉又不太一样。
如今阮天雄却把她抛下了,这让刚刚感受过安全的赵春姑顿时惶恐不安,心里空空落落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这样追下去,可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畜生。
她跌倒了,趴在地上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不是全然没了爬起来坐在地上的力气,而是没了心气。那许久没掉过的泪水流了下来,这些年挨饿、受苦、遭委屈,赵春姑都没哭过,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哭了就绷不住了。
好不容易踏实了一天,赵春燕的戒备也全卸了,再遇困苦她便情难自己,一下子百感千愁全部涌上心头,她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泪眼朦胧中,一双鞋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强忍住哭泣,不断啜泣颤抖着抬起了头。阮天雄蹲下身子,眉头微皱却故意挤出一丝笑容:“春姑,我还以为你不会哭呢。”
赵春姑没有说话,而是泪中带笑,她慌忙掏出散碎银子和那十两的庄票递还过去。阮天雄没有接而是问道:“拿着钱活下去吧。”
“我没地方可去了。”
“那……那跟我走吧。”
一天后,林平探头探脑的瞅了瞅院子里,然后转过头来对阮天雄道:“天雄哥是厉害哈,出去转了一圈竟然带回来个女人。虽然长得吧比不上白玉雪和我姐,但也说得过去。”
“啧啧啧,现在姐叫得这么亲了。”顾敬亭不住调侃,转而对阮天雄问道:“去见常老爷了吗?”
“见了,秦老爷给的信也转达了。”
林平跳着脚道:“聊正事呢,别打岔好不好。我说天雄哥,你准备拿这女人咋办?”
“先留下来,一会儿问问刘叔,看看能不能给她找个事做。实在不行,就让春姑伺候你。”阮天雄想了想说道。
林平还没说话顾敬亭就继续插嘴道:“嘿,人家林平……不对,天雄你不知道,现在他可叫常平了。小常子现在可牛了,有俩丫鬟伺候着,咱跨院门口还有个听招呼的小厮,一会儿喊进来给你见见。”
“啥小常子,听起来怎么这么瘆得慌呢,有大肠和涮肚吗?”常平翻了翻白眼道:“说起下水,天雄哥你可要注意了,有了春姑也要注意自己的腰子。”
“找打你!”
阮天雄起身佯装要打,常平躲在了顾敬亭身后,顾敬亭连忙一闪险些甩了常平个趔趄。常平追着顾敬亭打,阮天雄追打常平,兄弟三人宛如小时候那样嬉笑着打闹着,弄得院子里吵吵闹闹热闹非凡。
安静的常家庄园,总算有了一丝喧嚣和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