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修止观与参话头法要
盐亭老人袁焕仙 著
树信依师,舍三学而业何修?德何进?三学者,戒、定、慧也。无戒而德莫全,无定而事莫成,无慧而智莫显。德者,仁也。慧者,智也。事者,勇也。释曰:戒定慧。孔曰:智仁勇。东方有圣人焉,西方有圣人焉,此心同,此理同。盖不同,即非圣人。古德云:同一鼻孔出气。故曰: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也。然学人致力于斯,每生多异,今以二法揭其咎。
一、志困平常。
尝自念言:是三学者,人人能作,人人能解,实无奇特,宁有胜行?以白乐天之贤,白鸟窠言,犹曰:三岁孩儿解得。况其余乎!惟以平视,遂忽不趋;无始沉沦,长劫没顶。古德讥曰:近山无柴,近河无水。
二、心理怠忽。
未了当体圆成,无德不具,放心不系,怠忽趑趄,谓此三学,圣者所居,凡庸宁至?或云:法尔如是,何假他求。以智隍之精勤,未遇玄策,犹困半途。慧南之勇锐,不识云峰,尚落窠臼。况其余乎?惟以怠居,遂远离勇。古德曰:几多鳞甲为龙去,虾蟆依然鼓眼睛。
此略立二支,余固不及也。依次第言:三学启当人之一行。
戒学
沙弥十戒,比丘二百五十戒,菩萨十重四十八轻戒,密乘十四,优婆塞、优婆夷等,乃至八万细行,统曰戒也。无戒何以全德?德不全,行焉尚?尚行全德,君子胜行,莫尚乎此。行人无始落没天涯,还家路迷,荡不知返,邪师诡说,异论庞然。今欲回车,途何由识?此戒者,指途的要。依要而行,安全抵舍。故曰:佛涅槃后,以戒为师。《永嘉集序》曰:非戒不禅,非禅不慧。
或曰:湛堂准谒梁山乘,乘曰:驱乌未受戒,敢学佛邪?准捧手曰:坛场是戒邪?三羯磨梵行阿阇黎是戒邪?乘大惊。又有以戒定慧学,问一古德者。德曰:我这里无如是闲家具。
又嵩岳元珪答乞戒者曰:汝既乞戒,即既戒也。所以者何?戒外无戒,又何戒哉!又曰:若能无心于万物,则罹欲不为淫,福淫祸善不为盗,滥误疑混不为杀,先后违天不为妄,昏荒颠倒不为醉,是谓无心也。无心则无戒,无戒则无心。无佛无众生,无汝无我,孰为戒哉?云云。如彼说,又何邪?
曰:是法非语言能诠、意识能缘。汝辈但紧紧记着、守着,无戒而德莫阶,无舟而海莫泛,则得矣。何也?在他既阶既泛之人,何德非戒,何行非戒,何事非戒。若然,持邪?犯邪?开邪?遮邪?开遮持犯之法以权,信愿行证之趣为实,因权及实,既及实已,云何是戒!云何非戒!然未济海者,因不可忘乃舟也。行人!行人!即应严守下之五戒:一杀、二盗、三淫、四妄、五酒。
又此五戒者,任何一戒,严守专工,悉能了彻本来,发明大事,况尽持乎?他方非计,以吾土言,道宣辈其先例也。
定学
《记》曰:知止而后有定。佛曰:奢摩他。天台大小止观,定相千差,定名匪一。曰:定则不二。佛说无量法门,总摄止观。止者,心一境性。观者,抉择法慧。心一境性,缘无分别。抉择法慧,缘有分别。无分别断烦恼现行,有分别断烦恼随眠。二者相依,疾风扫叶。若曰偏废,必覆辅车。又止者,定也。观者,慧也。今以观糅杂于定学,共立一节者,盖以遍言,无止非观,无观非止。且欲于下文第四节开彼参话头等四法也。黄叶止啼,讵实义乎?是皆路途之方便,非及奥之良规。若及奥也,则此戒定慧学,皆为闲话,尚何所谓糅杂非糅杂邪?然此止观,亦开为二:
一、胜妙止观。先得止而后起观者。
二、随顺止观。依学人功行、方便、次序不定。
曰止观。曰胜妙。曰随顺。种种名,种种法,悉以实诠人无我,法无我为其究竟。当人苟直下无我,无我则无心,无心则无法,无法则无人,而大用繁兴也。曰止,曰观,讵不悖乎!其或未然,刺股封衾,宁忘载道。既载道也,而于此道起大障碍者,厥有多咎,今但及二。
一、昏沉。
心身于所缘境,无堪能性者,昏沉也。如心缘无念而定,久渐心昏身疲,继至睡眠等,修定行人最难辨者此耳。盖掉举易知,昏沉难捡。古人于此,乃开二门:一粗,二细。粗固无论,细为如何?谓于所缘境,稍不明显,心无策励,皆昏沉也。比来同辈,每印个似清净境界,或少许光影者,即曰:得某定、某三昧。以余勘之,皆昏沉也。去圣日遥,谬阳焰而曰清波,可无惧乎?
二、掉举。
贪彼前境,妄计过未,摇心异趣,随业散乱者,掉举也。如心缘无念而定,久则放心不求,自意不牧,遂至朋从尔思。修定行人,人百其病。苟无昏沉掉举,无论何人,当时泊然在定,讵有他哉?一切止观法,衍文也。
行人既不越乎止观,然则缘当何缘?此无定法。要以行人乐欲及烦恼轻重而为对治,略开六法:
一、贪重者,应缘不净法。
二、嗔重者,应缘慈悲法。
三、痴重者,应缘缘起法(十二缘起)。
四、慢重者,应缘界差别法(地水火风空识)。
五、寻思重者,应缘出入息法。
六、等分行者,应缘各别缘上诸观。
止观理趣,既已粗知,于焉起行,得地为上。古哲择处,人物悉宜,四时咸序,曰山、曰海、曰崖谷、曰市尘,总以便利行人,不害进业为是,当人自检。
既得地已,行住坐卧,无非道场。为利初机,故言坐法。金刚坐、狮子坐、七支坐等,坐有多名,名有多德,都非此急,今以下面之九法为行者的趋,若忘筌罤,是此非此也,均无不可也。
一、跏趺或半跏趺——如有病或吃苦随坐亦可。
二、竖脊——直如树铜钱。
三、平肩——肩须放松。
四、手置脐下,约四指处结定印——右手放在左掌上,必两大指微微相触。
五、项微俯——项左右有脉如鱼鳃,出入循环,冲动内气,故易掉举。微俯则压二脉不动,自然在定也。
六、唇合,任其自然。
七、舌抵上腭。
八、眼微开,自鼻端下视——远五尺近三尺。
九、呼吸任其自然。
行既趋乎上阶,业每新于日异,笃行固一,业相繁多,先圣以九法表之,令行者无栖故窠,日新乃德,甚可追也。今示定相,亦曰止相当然应有之过程,如次:
一、内住——即念住。摄外攀缘,离内散乱,最初系心故。
二、等住——即续住于所缘境,相续而转,微细系缚渐略故。
三、安住——或失念、或驰散,能复敛摄故。
四、近住——收摄失念,及驰散,已能如理安住故。
五、调顺——思维定生功德乐,察烦恼过患,今其调伏,心不散乱故。
六、寂静——于粗寻思、烦恼,能起正念断除,令心不流散故。
七、最寂静——于极寻思、烦恼,亦能断除,或时失念,率尔现行,亦能治伏,如是等过,令不更起故。
八、专住一趣——于所缘境,恒常相续而有功用故。
九、等持——于所缘境恒恒相续,无功用故。
是九相者,修定行人必经之程,得等持已,心一境性,即时身心轻安,名为得止。止者,定也。行人证此轻安,即得定也。然此亦有四胜相,恐学者昧而不察,得少忘全,特开四法,检其伪真。
一、头项似重而无损恼。
二、遍身如风内触妙乐。
三、身内如满溢状。
四、于诸烦恼乐断能断。
止既得已,由此起观,曰妙胜观。以外道例,止共而观不共。盖外道有止而无观,纵曰观,非此之观也。
观亦开二门六事。二门者:一、正思择。二、正极思择。正思择,缘尽所有性。正极思择,缘如所有性。此复依六事而行,观察如次。
一、义。谓于所缘依圣言教,而明了其义。
二、事。谓由义所指之一切事。
三、相。谓所缘之事,思维其自相及共相。
四、品。谓依义及不依义,所得善果恶果。
五、时。谓于过、未、现决定如此。
六、理。理又开四。
1.观待道理。以观待而自明(如烟起而知有火)。
2.作用道理。以作用而自明(如笔墨人作用而成字)。
3.证成道理。以证得而自明(如饮茶已而渴解)。
4.法尔道理。不待证而自明(如三加二等于五)。
既得止已,依轻安力,起分别观,观法虽多,无我空观,最为殊胜。所以者何?以此观者,能破根本我执也。如是分别思维,因止以观,因观以止。有时全止无观,有时全观无止。有时观止双忘,有时观止共显。时时增上,了体明静,所观能观,一切不系,内心外境,了不可形。而当人在此过程之中,所见如虹、如电、如日月、如流星、胜境、劣境、光影、非光影等,一切境界,不舍不取,无憎无爱,一一消归自性,乃曰观果。
上说杂摘经论,百中仅一,行人但企于此,曰观,曰止,其庶几也。然略而未及者,止观之前行资粮,并正。行时之助行,与断除沉掉之方便耳。宁可忽乎!权开三法,次略说之。
一、未修止观前,应具之资粮。
备预不虞,先哲所钦。矧应具之资粮乎?诗曰:乃裹糇粮。唯识于斯,特立一位,曰资粮位。固不可忽也。今依论摘四:
1.地随顺。上文已粗说,即得爽垲之地等。
2.戒清净。戒如筏,舍筏何渡。
3.远离欲。欲如系,离系乃行。
4.应决定三见。
(1)出离见。人天六道,善恶诸业,皆为有漏,决不染不著。
(2)菩提见。即觉也。行人当净佛国土,成就众生,难行能行,决不推诿。
(3)空见。一切法因缘而生。
二、正修止观之助行。
借错攻玉,尚咏他山,履此胜行,宁忘助伴。缘苟有愆,过患立显。废半途,返归车者,悉由此也。先圣悯之,爰开六法:
1.睡眠适度。是睡眠者,本系过患,身不堪能,乃暂休息。行者应作如是思维,务于自所缘,自思择,审度如理,即在睡中,亦不忘失。睡眠时间,亦须适合,总以回复疲劳为度。过短过长,皆为过患。睡眠方式,以吉祥睡法为是。盖此式诸圣所由,能除恶梦,及贪著睡眠等诸过患也。
2.食知量。万病多从食有,讵知食即是病。行者食时,当作疾病想、防护想、不自在想、报恩想、药想,如量而止。
3.密护根门。色、声、香、味、触等,本自虚寂,当体即空。如空无染,仁者自闹。苟不取相于外,云何能动于中,内外翕然,天君寂然,漏泄远矣。
4.正知而住。义所当为,力所能为,如理而为,不躁不诿,为而不为,无间无遗,一派圆成,法尔如是。曰:正知而住。
5.发露忏悔。日新又新,德基于悔。讳恶自封,善无由迁。讳恶岂君子,迁善非小人。欲完大事于将来,宁潜过患于今日,过而不潜,悔德尚矣。
6.恳祷加持。易尚感通,爰立恳祷。恳祷曰感,加持曰通。感而遂通,物且云然。君子胜行,宁忽乎此?密乘之所以重礼拜,而诸宗之所以有祈祷矣。斯法也,大人犹驭,矧彼初机。
如是六法,行人朝斯夕斯,借助于彼,所作必办。
三、正修断除沉掉方法。
曰止,曰观,从本以来,人人具足,个个圆成,亦非他得,不从师授,且非修有。若修而有,小乘法,外道法,邪法也。讵正法,无为法,无上大法邪?良以沉掉二障,趋役行人,不驰则昏,遂昧本来,若无沉掉,当下即通,不求已得。及通也,得也,沉掉亦是本来,一切何非大用。若然,行人未通未得者,固不得言无修也。修者何修?去沉掉耳。此开六法,果当人直下,心如虚空,不着空见,应用无碍,动静无心,凡圣情尽,能所俱泯,则性相如如,无不定时也。于焉千法皆赘,一法也无,况云六邪?检之勉之。
1.掉举时应修止。
2.昏沉时应修观。
3.修止修观,于沉掉仍不能去,应起经行,或讽诵、持念、忏悔,总以远离为是。
4.掉多者,应多观五欲过患。
5.沉多者,应多思维定有功德。
6.沉掉俱无者,应修行舍,稍缓功用,看止是何法?观是何行?能观所观,为自为他?自然头头上显,物物上明也。
如是等法,当人倘一觑觑破,曰止,曰观,曰戒定慧,曰三藏十二,胜劣一切等说,都成话柄也。讵不毅然大丈夫哉!苟自缚而求解,无病而长呻,三世诸佛,将奈尔何!
慧学
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学,学何道?会,会何法?有学有会,恰恰学错、会错。然则无学、无会邪?曰:否!否!有且错,况无邪?进云:有无不居,学人究从何会?先生曰:当人开眼阖眼,凡所见色,皆是见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汝但随时言说,即事即理,都无所碍,即菩提道果也。菩提道果者,慧果也。慧果者,佛果也。能如是,即上趋乎三藐三菩提也。宁舍此而别有他学曰会的取邪?故曰道不属修,若言修得,修成还坏,即同声闻。若言不修,即同凡夫。或曰:初机者不言修,云何达道?况今之修道者,遍诸方何邪?
先生曰:自性本来具足?但于善恶事上不滞,唤作修道人。船子诚曰:藏身处莫踪迹,莫踪迹处莫藏身,唤作修道人。不如密多曰:出息不随众缘,入息不居蕴界,唤作修道人。百丈曰:即此用,离此用。离此用,即此用。唤作修道人。舍此不图,取善舍恶,观空入定,悉属造作,统摄驰求。讵知转求转疏,转疏转远,穷劫不能履乎上阶而趣慧果也。悲乎!悲乎!六祖能曰:若得解脱,即是般若三昧。般若者,智慧也。三昧者,正受也。舍此则邪则愚,而非至行也。般若三昧,即是无念。何名无念?见一切法心不染著,是为无念。用即遍一切处,亦不着一切处,但净本心,使六识出六门,于六尘中无杂无染,来去自由,通达无碍,是为无念。若百不思,百不想,合眼瞑坐,常令念绝,即是法缚,乃边见也,不名无念,不名般若。讵曰三昧邪?马师曰:前念、中念、后念,念念不相待,念念寂灭,唤作海印三昧。是法也,不历阶梯,亦无顿渐,悟此即登佛地,一切不假他求。曰上根,曰中根,曰下根,曰三学,曰多学,曰万行,曰一行,皆方便而言,就行人迷悟,示践履差齐耳。今兹权开四法,导彼初机。若曰悟门,极尘沙而罔罄,开一法已云多,固不计也。
一、随体消。
长庆叩百丈之室曰:愿识佛性义。丈曰:大似骑牛觅牛。庆曰:识得后如何?丈曰:如骑牛人归家。庆曰:未审始终如何保任?丈曰:如牧牛人执杖视之,不令犯人禾稼。庆从兹领旨,享受下半截风光,更不驰求。此随体消之楷范。是法也,易滞在体而难脱落。古德曰:就体消停得力迟。
二、从缘入。
香严击翠竹以明心,灵源见桃花而悟本,从缘也。古德曰:从缘入者得力强。盖谓其直切契证,而远离乎情缘意度也。
三、依文字。
依先圣教言,如理而知,知实而行,或观或止,以戒以诚。丕说诠乎已言,幽理彰于未着。句破楞严,先型悟则。语阅玄沙,竟彻灵源。曰:依文字。古德曰:从文字得力者弱,盖幽虽渐着,理难彻忘矣。
四、参话头。
此法至易至简,至高至玄,胜行中之特行,要法中之妙法也。以言乎义,空生莫赞。以言乎慧,身子莫诠。摄上中下三根,普过未现三际。行者何修得闻此法?既闻此法,即得此法。既得此法,喻如金刚王剑,魔来斩魔,佛来斩佛,何坚而不摧邪?伊庵曰:是法也,穷未来际而不渝。知言哉!爰以六说,略尽其义。
(一)话头之缘起。
话头者,黄檗揭于前,妙喜倡于后,比来宗门下客言,趣乎入处,莫不竞尚话头。而古人一言一句,契机契理,息心忘心,发明大事之风,不必曰无,然亦渐寝也。原古人纯笃,大事未明,如丧考妣,异域抉择,殊方趋诚,心摇摇于胜义,情殷殷而神一。孟子曰:是集义所生。集义而非,非话头,即话头。话头之义,实亦潜寓也。末法人情浇薄,集义既难,趋诚者少,而此法门,遂应运而诞也。旨哉!旨哉!千古不渝,人百其口,讵能罄赞。
(二)话头之殊胜。
当人果能直下荐取,探堂达寝,固无论也。其或未然,宁离功用。且谈功用者,不越止观。
是法也,止观双运,遮照互通。止则沉掉皆破,观则体用齐彰。惧显而放遮以诠实,虑隐而拘照以明真。不沉不掉,无放无拘。入乎否邪?此观音入德之门,诸菩萨入德之明,三世诸佛、一切贤圣入德之门也。然则参法伊何,说如下支。
(三)话头之参法。
法本无法,无法亦法。今必依法,便摘古德参情数则似之,以新来学。黄檗运曰:若是丈夫汉,看个公案。僧问赵州,狗子有佛性无?州云:无。但二六时中,看个无字,昼参夜参,行住坐卧,着衣吃饭处,屙屎放尿处,心心相顾,猛着精彩,守个无字。日久月深,打成一片,忽然心华顿发,悟佛祖之机,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头瞒,便会开得大口也。达摩西来,无风起浪。世尊拈花,一场败阙。到这里,说甚么阎王?老子千圣,尚不奈你何!
赵州谂曰:汝但究理坐看二三十年,若不会,截取老僧头去。
大慧杲曰:当人当以生死二字,贴在头上。茶里饭里,静处闹处,念念孜孜,心知烦闷,回避无门,求生不得,求死亦不得;到这个境界时,善恶路头,相次绝也。切莫放过,正好把一个话头,直截看下。看时不用博量,不得注解,不用分晓,不得向开口处承当,不用向举起处作道理会,不得堕在空寂处,不用将心等悟,不得向师家说处领略,又不得掉在无事甲里,行时卧时,但切切提撕,提撕得熟,口议心思,都不能及,方寸里七上八下,如咬生铁橛,莫滋味时,千万莫要退志,正是好消息到也。
又:把一个话头,喜怒静闹处,亦须提撕,第一不得用意待悟。若用意待悟,则谓我至今迷,执迷待悟,纵经尘劫,亦不能悟。但举话头时,略抖擞精神,看是个甚么道理而已。
又: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无?州云:无。此一无字,便是破生死疑情的刀子也。这刀子把柄只在当人手中,教别人下手不得,须是自家下手方亲。若舍得性命,方肯下手。反之,亦须在疑不破处,捱将下去,倘蓦然自肯,舍命一下便休,那时方信静时便是闹时的,闹时便是静时的,不着问人,自然不受邪师胡说乱道也。
又:日用二六时中,不得执生死佛道是有,不得拨生死佛道是无,但只看个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无!如是参法,舍是无法,行人但行是法,无事不办,即名胜行、上行、梵行。可忽乎?
(四)话头之歧路。
古德参话头得入者,指不胜屈,而策意行心,略不外上之理趣。果能把此一心不异,蓦直而前,何坚不摧,发悟可立而待也。然则话头法门,百益而无一害乎?曰:否!钱伊庵云:话头之弊,歧途有二。伊庵造诣,固不足称,然检点斯处,亦有可取,宁曰以人而废言乎?今说之,以餍行者。
钱伊庵曰:参话头之弊,厥有二歧,一说道理,二认光影。如参无梦无想公案,忽然自心谓云:不过令断妄想,亦别无奇特。又谓既无梦想,何有主公。更以所参在无梦想处,而实悟不在,此之类,各各游思,种种妄想,落说道理边收也。参情紧急,忽觉本心如日当空,或如孤灯独照,或密入无间,或大弥虚空,或金光闪烁,或暗然空寂,或大地平沉,或见佛菩萨像,以及一切殊胜非殊胜,种种皆光影边收,非悟门,非本心也。
上之种种,无一而非透路,无一而非要门,总在当人明得透,信得及,把得住,一闻便信,一信便行,一行便深,一深便直趋而入阃达奥,方堪称为宗门种草。若徘徊歧路,相羊两头,痴云甚矣。
(五)话头之检择。
检择话头,以何为尚?大慧杲多主单提无字。天奇瑞专以谁字示人。伊庵则以无梦无想,主人公毕竟在什么处安身立命?为学人必参;此乃能于八识上大亚一刀云云。余意不然,火器铁器,均能杀贼,任一话头,皆可结秀。苟能激得学人疑情起者,便是杀贼利器,固不必拘有义路、无义路,或半有半无义路等。所谓欲尚无所尚,欲为无所为矣。比来丛林,总以念佛是谁?交令学人一味死参者,亦可笑也。
(六)话头之罢参。
问者曰:参究话头,以何时已?
先生曰:是话头也,在未悟前,为方便般若,既悟后,为实相般若。未悟前,参一话头,便是一话头,有参时,有不参时。有打成一片时。有走着而片段不成一片时,迄彻后,一话头赅一切话头,一切话头为一话头,大地山河、风云雷雨、四时八节、人我是非、一切三昧、一切修多罗、十方圣哲、四类含生、语的、默的、静的、动的,何一而非话头?学人到此,参也是他,不参也是他,觅一星儿参与不参皆是戏论,皆是诤语,皆不可得,何时而已?落在何处?当人自检,思之!思之!
曰戒,曰定,曰慧,支开为三,理原不二。任何一学,皆可了彻本来,发明大事。未了彻前,三学竞秀,理有万殊。既了彻已,一物也无,事非殊致。以戒言,能持即定,知持即慧。以定言,知定即慧,能定即戒。以慧言,能慧即戒,常慧即定。明其德曰:智、仁、勇。即其体曰:法、报、化。绳其用曰:戒、定、慧。随处立名,立名即真。既有真也,妄即虚形。非离真而有妄,实藉妄以诠真。真妄虚名,三学焉寄?非达天德者,其孰能游!志公曰:无智人前莫说,打汝色身星散。大慧杲曰:无智人前莫说,打你头破额裂。今昔永叹,贤哲徒怀。
摘自《维摩精舍丛书·黄叶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