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既恨人伤你,何苦又自伤?
江衍被送回府,已有几个时辰。
府上的大夫,背着药箱,进进出出。
他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仿佛听到熟悉的声音,似乎是着急得不得了。好像还有人哭哭啼啼的,一直呼唤着一个名字,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爹……娘……你们……”
那个哭啼的背影,江衍再熟悉不过。
那个着急的声音,他怎会听不出来?
可等他真的醒来,床边空无一人,眼前除了破败的家具,连个大夫的人影都没有。
江衍强忍住耳鸣的阵阵刺痛,来到了离他不远的隔壁房间。
跟他不同的是,这间房甚是敞亮,布置无处不精致。
他往里走,看见了梦里的一切。
珠帘后,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爹,娘,我回来了。”
风乍起,珠帘摇动,环佩叮当。
江衍的声音,如耳畔的风,若洒下的光,似有似无,无人问津。
江衍一阵苦笑:他不过局外人,和睦一家的戏,从来都与他无关。也许他不应该闯进去,更不应该有此奢望。
他是这个房间里多出来的人,在整个江府又有谁把他放在眼里!
江衍耳朵上的伤没有被好好处理,昏睡的时候不觉得疼,但现在痛感袭来,一波接一波。头里就像有密密麻麻的针,一针接一针,折磨得人想撞墙解脱。
江衍踉跄着回到房间,倒在地上不住地打滚。
“二少爷,门外有客来……”
府里的老管家站在门口,对于江衍的疼痛,他爱莫能助。
“我们江家的大小事情,都由父亲和大哥做主,有客拜访还需要告诉我吗?”江衍怀疑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何管家听出了话外的自嘲,慌忙解释道:“可他说是来替二少爷治伤的。”
耳朵掉到地上,还能治吗?江衍悲凉地看向床头边放置的那团东西,只觉得整个人像被一根根蚕丝裹住了一样,不得行动,不能呼吸,无比痛苦,甚是煎熬:
“让他滚!”
何管家知他此时心烦,自己也不好再劝什么,可看他倚在床边,半死不活的,又不能不说些什么:“那郎中开了一味药,二少爷不妨试试?”
“笑话!我不曾要他诊治,他开的哪门子药?庸医误人!”
江衍不抱任何希望,任那些“蚕丝”蚕食自己。
何管家不再劝说,展开一直握在手里的药方,想要直接展示给他看,奇怪的是,暗黄的纸张上没有什么墨写的字,而是密密碎碎地包了几十朵小桂花。
他曾听人说起“院内桂花,宅外鬼还”,桂花大大不吉,来人只怕是没安好心!
“二少爷,我这就去把人赶走!”
何管家一把扔掉了手里的桂花,他突然很后悔相信那个江湖骗子。
桂花散落满地,香气四溢。
江衍闻到香,觉得头里的针,莫名少了些,心绪亦稍平。
他在大哥的药方里见过这味药,听大夫说有祛痰止咳之效,他还在相国寺的大殿里闻过此花奇香,承蒙姐姐不弃,有幸尝过此花的甜。
“来的郎中是位姑娘?”
“她头上是不是带着木簪子?”
“还有她手上是不是带着串佛珠?”
“……”
江衍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倒把管家问懵了。
姑娘?哪来的姑娘?二少爷为什么说是姑娘?
“快请,快请,管家你快去,还有,不准对她无礼!”
还不等何管家想明白,江衍就像换了人似的,一改萎靡之态,催促个不停。
会是她吗?一定是她!
江衍期待着,也等待着。
跟在何管家身后的人,背着重重的箱子,人还没走到面前,药味便迎面逼来。
“你是何人?”江衍大失所望。
来者不是她,只是一普通的游方郎中。
头上没有木簪子,手上也没有佛珠,这样的人,在都城的长街上,他每天见得到,可来去匆匆,江衍从来不记得他们的样子。
游方郎中一进房间,就把箱子里的东西,各种草药,瓶瓶罐罐,甚至剪刀等利器,都一一摆上桌面:
“听说少爷亟需延医治伤,在下学医数年特来救你。”
看他毫不客气的傲慢嘴脸,江衍觉得甚是讨厌,亦不留情地赶客道:
“小爷我无病无痛,不需要什么大夫,你要是真想露一手,不如去隔壁转转,看看我大哥,若真是神医妙手,我爹定不会亏待你!”
游方郎中早就准备好一切,而江衍并没有就医的打算。
“江多余,我受人之托,必须医你,至于你哥,与我无关。”郎中无奈解释道。
“何人所托?”江衍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知名姓,但她找到我,托我传话给你: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毁不伤,既是全孝,也是自爱。因一时之气,累自己一生,不值得。
既恨人伤你,何苦又自伤?人活一世,对自己好一些,比什么都重要。
话已带到,你如果还是坚持,我立刻就走。今天来这里一趟,也算对她有了交代。”郎中道。
江衍听完主动坐到他旁边:“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不才姓尹,名不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