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朝律法不是摆设
“按我朝律法,无故入人室,杀之,无罪。”
从藏青色轿子里,走出了位年轻人,瞧之刚过弱冠之年。可他身上无半分稚气,素来老气横秋的官服,他愣是穿出了温和持重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宁翙上前质问,被一捕快拦住。
吕端看他还是糊涂,索性与他挑明了说,指着千疮百孔的门扇,简洁明了解释道:“闯人私宅,损人财物,别说是王爷府,即便普通百姓家,遇到这事儿,死了人,民无罪,官不究!”
吕端的意思也很明确,不希望再横生什么枝节。宁翙看他论及生死毫不在意的模样,冲口而出道:“到底是民无罪官不究还是你们官官相护?”
“纪王府有罪无罪,本官已与你说清楚,你如果继续污蔑,故意造谣,我朝律法不是摆设。”吕端厉声警告。
宁翙还想说些什么,很快被人堵住了嘴。
“到底是民无罪官不究还是你们官官相护?”人群中有人重复发声。
众人见此,一句接一句。声震长空,气冲斗牛。
场面比之来时,更加混乱不堪。
吕端让人搬来几个大箱子,安放在纪王府门前。自己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喧闹任其喧闹,根本没有制止之意。
而捕快悄无声息间,却把众人都围了起来。
头脑简单之辈,更易盲从。四肢发达之流,胆小怕事。这些人占全了,掀不起大浪。吕端扫视众人,胸有成竹。
“大人恕罪!求大人饶命!……”
尚不到半盏茶,就有人扛不住,下跪磕头求饶。其他人见状,脸说变就变,不再讨公道,也改求饶命。
吕端见状,走到众人前,缓缓开口:
“王爷在宫内议事,现无暇他顾。吕某既为父母官,当察民之苦,解民之忧,为百姓略尽绵力。此事由残联而起,事发于王府门前,本官特在此设堂审案,愿给大家一个交待。”
一公子哥儿闻言,登时竟站了起来,愤愤不平道:
“我们都是被逼无奈,纪王爷欺人在先,说只要对出下联,就是他的徒弟,小民下联在此,王爷却食言而肥,敢请大人明断。”
吕端不理他,却问众人:
“你们呢?都是一样的吗?”
众人皆低头默认,却无人再开口,全场一片静寂。
“王爷是冤枉的,这些人下联雷同,想是剽窃之作,他们居心不净,污了王爷清名,请大人为纪王府做主。”
阿辰立时为王府辩驳。
世风日下,做贼的也变了,不但喊人捉贼,还敢去告官。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们各执一词,本官只问真假。”吕端听完不置可否。
“大人说得有理!可,文人作伪最是难辨,尤其是这只言片语。大人要如何辨真假?”
这位大人耍了那么久,敢情是过来和稀泥的?辨真假他说得容易,这又不是玉石宝物,还能找人鉴别打假。阿辰万分不解。
吕端命人打开箱子,里面全是笔墨纸砚,又让人分发了下去,自己对着众人大声道:
“本官自知愚钝,今日机会难得,特向诸位请教:何谓‘青云志’,何处‘无底渊’?笔墨纸砚已备齐,请各位务必不吝才学!”
言语最肤浅,也最简单,鹦鹉都能学舌。可在言语背后,是腹内乾坤,是心中天地,那才是别人拿不走的,也是我们最与众不同的,骗不了人!
说出的话,隔墙有耳,或有人偷了去。
所思所想,知者寥寥,才是独一无二。
方才闹翻天的人,现在笔墨在手,却面面相觑,迟迟不动,吕端不审已明,孰真孰假,他不动声色,道:
“背信藏巧谓之诈,罪止杖一百,故纵者,各与盗同罪。如若各位不能证明,本官必定严惩不贷。”
话里有话细思恐极,众人后背阵阵发凉。
写也是罪,不写也是罪,两罪相权取其轻,大家无奈只好动笔。
吕端坐在箱子上,翻看收上来的答案,比《笑林广记》还可乐——
有写“青云志乃青天白云记”的,有写“无底渊即没钱没肉没老婆”的,有下笔乱戳字丑如鸡爬的……个个朽木不可雕也!
吕端把答案扔在一旁,享受着众人的恐惧感:
“各位,欺世盗名的戏,演了那么久,还闹出了人命,该结束了!”
他身上的持重,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他脸上的温和,其实,藏着让人胆寒的威厉。
“人生天地间,渺如沧海一粟,小如繁星一点。芸芸众生,微若蝼蚁。区区平民,庸碌至极。
不比王侯,可居重荣。不比高官,能享厚禄。
落地皆凡人,劳碌一生,所求不过:三餐温饱,碎银几两。
无底之渊,深不可测,是人生苦海,作浮沉飘零。
求不得是苦,放不下是苦。苦海挣扎,有人穷困,有人不得志,有人受尽冷眼……人生之苦,甚过黄连。
受尽世间苦,不怨天,不尤人。在困境中,努力活;在绝境里,不放弃。此等向上之心,我敬之为‘青云志’。
大人以为如何?”
吕端和众人循声望去,竟是位白衣小公子。星眸含笑,正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