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话 破坏与纠正
林叶愿意直面死亡，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先向林久道声歉。
“林久你醒了吗？对不住了，这次我俩恐怕是在劫难逃了。”林叶的声音传到了“魂阁”里。
林久已经醒了一段时间，他正刻苦地挥舞着“心鸣刃”。
林叶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话言简意赅，一下让林久觉得有些无语。
林久暗自吐槽道：“这距离上次才多久，怎么又出事了？”
然后林久这才高声问道：“遇到什么危险了？”
可是林久提出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复，因为林叶已无暇顾及。
云尚杰饶有兴趣地盯着林叶看，林叶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谁都不愿被一个疯子惦记着。
“你似乎不怕死？”云尚杰舔舔嘴唇说道。
“谁说我不怕死啊？我现在就怕得要死！但相对的我更怕活，怕活得想死，就像你一样。”林叶油嘴滑舌地说道。
“是吗？那要不要我给你个痛快呢？”云尚杰难得调侃道。
“等等，你别急，先等我把话说完！”林叶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
“说吧，给你10秒。”云尚杰说道。
“20年前，你因为偷了东西被逮住，结果为了自保屠劫了一个村……哦不，是一个门派。”林叶信口开河地说道。
“错！”云尚杰咬着牙举起手中的刀。
“你偷的是一个人的心。”林叶随便说说，想赌赌看。
“谁？”
“你的爱人。”
“她死了！”
“但她活在你心中，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
“我宁可不要！我要她好好活着！我要她好好活着……”
空气中飘荡着难言的悲伤，林叶的脸色也逐渐阴郁起来，他的情绪被云尚杰感染了。
林叶仿佛回到了自己在白房子中的癫狂状态，他突然像是不要命一样大吼着：“都不要吵了，不会有结果的！”
“你愿意拿命去换她的爱，她却没能有命接受你的爱！你想要破坏一切，你不是为了她，你是为了你自己！你不是爱她想要她活，你是为了自己能永远占有她！你就算破坏了整个世界都是徒劳的，因为你过于珍惜自己！”林叶直盯着云尚杰，继续说道，他眼中看到的却仿佛是其他人的身影。
“不是的！我们本来可以很幸福！都是他们的错，我要破坏！我要破坏……”
“我才不管你的想法！你是错的，错得离谱！比起爱她，你更爱自己！”
“你住口！你懂什么！我要杀了你！”
“来啊！来啊！我要真到了地狱就跟你的爱人告状，说出你的罪行，跟她说是你把她拖往地狱的！”
……
冷掌门被林叶等人遗忘在不远处，她醒来后听到两个疯子在吵架，他们谁都不服谁。
没有选择过去观望，这个聪明的女人第一时间嗅到了危机，她果断往相反方向跑路。
在逃跑的途中，她发现有一群天剑宗弟子正往那边赶去，如今她已是惊弓之鸟，当然不会选择过去劝阻。
林叶并不知道，他看着云尚杰的这种癫狂状态，潜意识里竟将云尚杰当成是自己的其中一个人格，他和那人格勾心斗角争吵着，无非都是想要让对方杀了自己，因为在场的人格全都不想活着。
云尚杰很想一刀削了林叶，但他看得出，这样做的话就称了对方的心意，反倒便宜了对方。
愤怒的云尚杰将额头撞到林叶的额头上，两人眼对眼互瞪着，云尚杰疯癫地喊道：“服不服？”
林叶不服地说道：“你是错的！”
云尚杰又狠狠地磕了一下林叶的额头继续屈打成招地问道：“服不服？”
林叶额头流着血疲惫地说道：“你是错的！”
……
什么样的人敢靠近疯子？结群的人。
一群天剑宗的弟子赶到了现场，他们把两个疯子包围了起来，但这两个疯子依旧当他们不存在般继续争吵着。
终于有一个天剑宗弟子忍不住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但他的这一举动让云尚杰将气场释放了出来，于是一群人瞬间变得动弹不得，他们每个人都惊惧着，后悔着，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尚杰停止了逼问，他明白这样下去他永远也没法让对方说出自己想听到的回答。
云尚杰嘴角挂起了微笑，恶魔心生一计。
“小子，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云尚杰抓起林叶的头发，恶狠狠地说道。
“接下来，我要你跟他们进行一场死斗，你只有把他们杀光你才能活命。而他们，需要把你杀了才能活命。”云尚杰将林叶的头转向周围那群天剑宗弟子，然后在林叶耳边低语着。
云尚杰将气场收了起来，那群天剑宗弟子纷纷脚一软坐到了地上，他拧起疲惫的林叶，将林叶抛到那群天剑宗弟子附近。
“现在，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杀了他！”云尚杰手指着地面上的林叶，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他的疯狂已经深入骨髓。
即使没有释放气场，在场的天剑宗弟子还是被压得喘不过气，他们屈服于云尚杰那强烈的意志，所有人心里头都想着：“必须要杀了那个人才行……”
林叶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用手擦了擦从额头侵入眼睛的血液，沉默着杵在原地。
天色已晚，接近黄昏，舞台在一处森林外围，观众是一个疯子，他看着戏鼓着掌。
主演者惊险地连续避开群演们的攻击，他在舞台上到处乱窜像极了一个丑角。
群演中有人喊道：“大家接着上，别怕他！这小子没下过狠手！”
主演疲惫着，躲闪着，反击着，他的拳头越来越有气无力。
终于，主演在成功撂倒了一群人后倒在地上沉沉地昏睡过去。
至此上半场结束。
中场休息期间，场下的观众不乐意了，他对那些群演指指点点，像是在数落他们演了出烂戏。
下半场戏开演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夕阳散了一地的血想蒙混过关，那观众却还在不乐意地喊着要退票。
那些群演害怕丢了饭碗，他们一个个忍着疼痛爬了起来，每个人的脸都被夕阳照得通红。
主演也站了起来，他的手上多了一把匕首。
主演挥手斩落一个群演，那夕阳光竟然在空中荡漾开来……
云尚杰哈哈大笑起来，他很兴奋地喊道：“你也跟我一样了！”
林久面朝着夕阳背对着云尚杰，他看着满地的夕阳回忆起在白房子中发生的不堪往事。
白房中，每一个人格都希望有人愿意站出来成全自己。
其中一个林叶站了出来，他表示愿意结束这场闹剧，他一个一个将他们撕碎，所有被他撕碎的人格临终前都对他表示由衷的感谢。
可即使双手没沾上一滴血液，他也经常会产生双手沾满血的幻觉。
为了得到救赎，他抛弃了林叶这个名字，并伸手拉起躲在角落里的另一个林叶。
林久转过身背对着夕阳，他全身被照得红彤彤的，眼睛直盯着云尚杰。
舞台谢幕了，观众却突然怀疑主演中途换人了，他质问道：“不对！你是谁？”
主演平静地说道：“一个想要纠正错误的人。”
那疯子观众狂笑起来，他否认主演的价值观，说道：“只有破坏了才能创造；只有毁灭了才能新生！”
主演冷漠地说道：“谁管你是怎么想的，只有修复的东西才能更让人懂得珍惜；只有纠正的错误才能更加深入人心。”
这场戏，不止观众是个疯子，连主演也是，虽然他们都是疯子，但他们从始至终都无法达成共识。
即使到了最后，观众依旧不服气地说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是不会懂的！”
主演缓缓说道：“你别想在我们面前倚老卖老，我们活过的岁月是几个你加起来都比不过的。我并不关心你的想法，你就继续不停地撒娇好了，不会有人理你的，没有人救得了你。”
云尚杰颤抖着手，指着林久怒喝道：“你滚！你快给我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夜幕降临，林久手握着匕首走了。
云尚杰把刀召唤了出来，不断地砍着地上的尸体，他不断地砍，不断地砍，直到他满意为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尚杰立于血泊中央，他握着刀说道：“我要破坏……”
夜色抱住了林久的罪行，林久紧握着匕首说道：“我要纠正……”
然后林久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心鸣刃”也在随后消失。
林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他闻到身上的血腥味后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后知后觉的林叶在脑海中喊着林久的名字，林久却没有响应他，他尝试聚精会神往魂阁里一看，却发现林久正在呼呼大睡着。
林叶的思绪回到外界，他轻声说道：“做个好梦。”
……
明明是一名天剑宗弟子。
明明胆小得很显明，他明知道逃离战场事后要接受惩罚，还是一脸清爽地选择了躲起来。
明明心明如镜，暗想着：“有事明天再说！”
明月下，有一群弟子急匆匆回来收拾行李，明明从他们那听说了掌门和一群弟子死于非命的消息。
明明明知故问道：“你们不会是想跑路吧？”
那些弟子明白地告诉他天剑宗完了。
明明明智地也收拾了行李，临走前他抚摸着这里熟悉的一切，想把它们铭记于心中。
等其他人都走了后，明明冥思苦想起来，他想起之前偷听到的掌门和另一个人的对话。
当时邱掌门说着：“我将那本秘籍藏到藏经阁里，没人会注意到那本不起眼的书。况且，还有郑老守着呢，不会有闪失的。”
另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最好是这样，你要知道这本秘籍你是帮别人保管的，哪怕你死了也不能有闪失，否则那个疯子会……”
明明乘着还没天明赶紧去了一趟藏经阁，却没想到郑师叔还在那守着。
明明简明地道出了宗门的处境，并坦言自己的来意，他相信郑师叔不会伤害自己。
郑老守在藏经阁已经很多年了，他一直为宗门鞠躬尽瘁，却没想到宗门会在他有生之年走向灭亡。
过了一会，郑老从藏经阁的角落里抽出一本不起眼的书，他当着明明的面几次想要撕掉，又几次克制了下来。
最后，郑老抬起手不断推演着，他要用他的余生换一个答案。
郑老喷了一口血，他向一旁脸色有些苍白的明明招了招手，然后说道：“这本书你带走，交给你出去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你不要觊觎这本书，因为这本书不是我们能看懂的。记住，交给第一个你看到的人……”
说完，郑老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明明最后跪拜了一下郑老，他向这位可敬的老前辈承诺自己一定会完成对方最后的心愿。
尽管如此，明明依旧好奇地翻开了这本书，他翻了又翻，发现上面写的都是自己没见过的文字……
明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个遇见的人会是个“血人”，那人用着最狠的姿态说着最恬不知耻的话：“相逢即是缘，这位小兄弟请留步，我第一眼见到你便惊为天人。你看能不能送我副衣裳，让我能在这寒夜里体面地活着，如果能送我点钱之类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明明本来还惧怕对方是宗门血案的始作俑者，但见对方这么哈皮，他是怎么也无法将对方和宗门血案联想到一起了。
明明说道：“可以给你一副衣裳，但有本书你一定要收下。看你这么可怜，送你点盘缠也可以。”
林叶流着鼻涕就要给明明一个拥抱，明明想到没想就躲远了。
明明看着流下眼泪吸着鼻涕的林叶，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好恶心。”
明明眼睛始终盯着林叶预防林叶造次，他取下包袱拿出要给林叶的东西，将东西放在地上。
明明远离那些东西后朝林叶说道：“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放在地上了，那本书也是给你的。”
林叶感动得又想要过去拥抱明明，明明急忙喊道：“你不要过来！”
闻言，林叶停下了脚步，只得换成鞠躬，然后说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我真想亲你一下。”
明明一脸嫌弃起来，他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的，但看到你这样，我突然觉得我被迫背井离乡也没那么惨了。你好自为之，我要走了。”
林叶看着明明高大的背影，他突然觉得前面这个男人是那么的帅气。
伸手触及不到那魁梧的背影，林叶咬着嘴唇大声喊道：“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明明头也不回地抬起右手说道：“明明。”
朝阳从天际缓缓攀爬着，一缕阳光抚照着前方的明明，林叶在后方也被前方温暖的阳光救赎着……
岳诚曾经对林叶说过“这世上还是好人要多一些的”，即使到现在林叶也无法认可他的这种说法，但那些闪闪发亮的善意却令他十分感动，也许真的是物以稀为贵吧。
画面定格，万物无声，即使祸难可能始于人，但希望也一定交替于每个人手上。
林叶换上一副干净的衣裳，即使那副衣裳有点偏大，但卷起袖子后倒也显得十分干练。
怀揣着感恩的心藏起那些盘缠，林叶终于有空看向那本书。
林叶拿起那本书坐了下来，他翻开书的第一页，发现写这本书的人跟自己来着同一个地方。
书的第一句话写着：“这本书是本大爷的得意之作，学了本大爷自创的心法秘诀，以后就是本大爷的徒弟，见到本大爷要喊声师父，还要沏茶倒水伺候本大爷……”
不出意外，林叶狠狠地合上了这本书，嘴里说道：“反正我不学，谁爱学谁学。”
林叶开启了新的征程，他想起了冷掌门说过的“灵门”，心想着也许岳诚等人也去了那里。
可是，摆在眼前的问题是林叶并不知道灵门在哪。
林叶觉得应该走一步是一步，于是他收起在先天阁得到的那一张纸，决定先寻找个安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