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窗三年
黄启明和金凤都是科代表，一起去办公室的机会经常有，但是两个人从来没有说过话。有时候只是对视了一眼就赶紧把目光移开了，金凤一直觉得很怪，当她看黄启明的时候，发现黄启明也正看她，好多次都是这样。
农村的初级中学，每到星期五的下午，会有一节特殊的课-——劳动课，学校有一块校园地大概十多亩，也像农户一样，种上玉米大豆等农作物。老师会嘱咐学生从家里带农具，去校园地锄草，家长们会把很长时间没用的已经生了锈的旧农具给学生，万一弄丢了，学校会赔一个新的，学校也不能总吃这样的亏，再三嘱咐学生们在农具上写好自己的名字，以免丢失。
学生们不喜欢上劳动课，因为每天放学回家，父母就会把他们赶到田里，这样那样的农活总是干不完。
“同学们，大家一人一陇，耪玉米，耪完了就可以休息了。”两个女老师分配完任务站在一边聊起了天，同学们则挥起了锄头，胡乱的捉着地。
“黄启明，你干什么呢！”随着老师的一声喊，大家顿时都停住了，什么情况？原来在黄启明的身后，可怜巴巴的躺着一排玉米苗。“黄启明，为什么要这么做？”老师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从老师的眼神中看得出，她认定黄启明是故意破坏玉米苗！
“老师，是您说的耪玉米，”“黄启明，你这么聪明的，不会听不懂我说的话吧！”老师气得哭笑不得，“告诉你，这一陇玉米得收一百斤，让你爸给学校送一百斤玉米来。”“老师，我家没玉米，也没有地，我爸在厂里跑业务，不种地。”“老师，我家有好多玉米，我替他赔给学校行吗？”金凤在一边怯生生的问老师，“哈哈哈，”俩老师开心地笑了，笑得那么莫名其妙。
整整一个上午，金凤的肚子很痛，疼得她直冒冷汗，一阵阵想吐！讨厌的生理期！听妈妈说，女孩子没有月经是会生病的，可每个月的那几天，她都像生了场大病，疼痛让她心烦意乱。
她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捂着肚子，稍微一动，身体里的血就会涌出来，好容易挨到放学，她觉得，裤子好像都湿透了。不敢站起来，怕同学看到，班上还有好多男同学，多尴尬。
等同学们走得差不多了，急忙站起来，冲出教室，骑上车，一溜烟跑回家，感觉血顺着裤腿直流，气喘吁吁，好容易到家了，急忙把脏衣服换掉。
突然间，她好像想起点事，裤子都湿透了，坐的凳子会不会弄脏，不行，下午上学早点去，别让同桌看到，那个男孩子太讨厌。
她找了块布，弄湿了，早早到了学校，果然，凳子弄脏了一片，很明显，赶紧用湿布擦，连擦了好几遍，还是有明显的污痕。
没办法，凳子是纯木的，没有油漆，容易渗透，凑合着坐吧，下星期该调桌了，别的同学坐这，也不知道是我弄的。
星期一的早上，金凤刚进教室，有个女同学冲她吼道:“金凤，上星期，是不是你坐在这？”她回头一看，是黄启明的同桌，挺厉害的女孩子，“是，怎么了？”金凤有点怕她。
“把凳子换过来，这凳子一定是你弄脏的！”她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如果偷偷的换一下凳子，还可以，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绝不能承认，凳子是自己弄脏的，太尴尬了。
女同学狠狠的踹了一下凳子，“你弄脏的，我不坐！”“我跟你换！”说话的，正是黄启明，他从容的，拾起脏凳子，坐下，依旧看着书，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同学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觉得女同学有点过分。那个女同学，有些惭愧，看看黄启明，又瞅瞅金凤，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黄启明，金凤，你们俩到办公室来一趟。”班主任李老师表情严肃，黄启明和金凤一前一后地走，迎面，碰上那个女同学，正从办公室出来，不会是因为凳子的事吧，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凳子也给她换了，还打小报告。
“你们俩都是优秀的学生，一定要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争取考重点高中，响鼓不用重锤，你们俩好自为之。”
金凤一遍遍回忆老师的话，分明是说她俩做了不光彩的事！她感到有些委屈，自己只是不小心，弄脏了凳子，不敢承认，可黄启明，绝对是助人为乐，最少，她对他，心存感激，老师这样说，他会不会更委屈！
经过这事以后，黄启明好像有意识躲着金凤，金凤每当想起这事，恼恨着那个女同学，同时心里会生出一丝甜蜜的感觉，每天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由自主的朝黄启明的座位上看一眼，心里才会踏实。
星期一的早上，金凤进教室发现黄启明的座位上是空的。心里忽悠一下，这个时间，黄启明平时早就来了，今天怎么晚了。直到上课了，也没见到他的影子。金凤的心有点慌了，他怎么没来上课？是家里有事？还是生病了？金凤胡思乱想着。
整整一天，都没见到黄启明来上课，整整一天，金凤没有能认真听老师讲的课，虽然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脑子里一直在思考者黄启明为什么没有来，她不好意思问和黄启明一个村的同学，更不好意思问老师。
第二天，金凤早早的来到学校，发现黄启明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看书。她欣喜若狂，又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黄启明和金凤的座位只隔了一排桌子，在金凤看来好像隔着一座山！她看看别的同学还没有来，大着胆子小声问了一句，你昨天怎么没来上课？说这话的时候，她始终是在低着头，快两年的同学了，她这是第一次和黄启明说话。
“我感冒了。”黄启明微微抬了一下头，金凤这才看到，在黄启明的额头上，有一排红点儿，紫红紫红的，呈不规则的形状。这一定是她妈妈用手挤得。自己感冒头疼的时候，母亲就用这个土法子，用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在额头上用力挤，很疼的，母亲的手有些粗糙，挤完红点而后双手在额头上迅速的搓，真的舒服了很多，头不那么疼了，脑门上好像有一团火在呼呼地往外跑。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该上初三了，初一和初二的时候老师没调班，等到初三的时候，老师把学习好的学生和学习差的学生调整了一下，分成两个班，主要是怕一些不学习的学生影响学习好的学生，初三面临着中考，老师肯定会从全方面考虑的。
金凤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希望黄启明和自己分到一班。同窗两年，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如果在这时候分开，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集中精力学习.，黄启明那种认真学习的精神时刻影响着她，只要是他喜欢做的，她就认为是对的。
黄启明果然和自己分到了一班，金凤如愿以偿。其实老师征求过黄启明的意见，他表示，还和原来的同学一班，他已经习惯了，他在老师眼里是个有前途的学生，重点培养的对象，老师当然尽可能地给他一个相对比较好的学习环境。
金凤最好的同学李玲辍学了，初三的时候再也没有来。也不知什么原因，这样金凤感到很孤单，上学放学都是一个人走，村子里的女孩子好多初中没上满就不上了，现在就剩下金凤一个人了，男孩子大多不和她说话，主要是金凤不理人家。不过有一个和她从小玩到大，无话不说的男孩子，可是已经上高一了。
初三的学生要上晚自习，白天正常上课，吃完晚饭后还得回学校上晚自习，不管村子离学校有多远，都要去，要到晚上九点以后才可以回家，这让学生和家长都很不满意，没办法，老师这么做也是用心良苦，为了学生在中考时能考出好成绩。
星期日的下午，那个上高一的男孩子遇到了金凤。“你们初三有晚自习吗？”“有，每天都是我一个人去，挺怕的，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我每天不住校，晚上我陪你去吧，”“太好了，”金凤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心极了，还是儿时的玩伴够意思！“会不会影响你学习？”“没事，我和你去上晚自习，顺便就把作业完成了，我一个人在家不想写作业。”
“这是我家邻居，我俩从小就在一起玩，上高一了，主动来陪我上晚自习，真够朋友。”金凤向同学们炫耀着，显得自己人缘好。教室里的灯光比较暗，坐在角落里的黄启明脸上显出异样的表情，没有人注意到他。
“金凤，我喜欢上一个女同学，你有喜欢的男同学吗？”下了晚自习，男孩子陪着金凤往家走，一直谈论着中考时怎么才能发挥好，突然间问了这个问题，金凤还真不好意思回答。主要是她不能理解他说的喜欢是什么概念。反问了一句“喜欢异性同学是什么感觉？”“嗯就是看不到她心里特别慌，什么也干不下去，看到她心里也特别慌，不过很开心。”“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一个喜欢的男同学。”
“真的？”男孩子很兴奋，“你喜欢的那个男同学是你们班的吗？叫什么？”“不告诉你，”“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喜欢的女同学是谁？”“我不感兴趣，你的同学我也不认识，只告诉你我喜欢的男同学和我一个班，姓黄。”这个男孩子许久没有说话，突然间紧走了几步，把金凤落在后边。“等等我，”“哈哈，快走，逗你呢，看你害怕不害怕。”
第二天男孩子和金凤说不能陪她上夜校了，他母亲让他住校。金凤有些失落，白高兴。又得一个人走在那条漆黑的小路上，远远地尾随着那几个男同学的身后，路边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吓得毛骨悚然，即使这样，他也不愿意和那几个男同学他一起走，它们大声的嬉笑，更让人头皮发麻，招的村里的狗都直叫唤。
有几天下晚自习回家，金凤总觉得身后有个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害怕极了，她和老师说坚决不上晚自习了，老师考虑到她的安全问题，特许她可以不上，但是在家一定要认真复习，以金凤平时的成绩，有希望考上重点高中。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中考了，想上高中的同学都在忙碌的复习，只想拿个初中毕业证的每天就是开心的玩，只等着中考前的毕业考试结束后，彻底和和学校说再见。这天下午，照完毕业合影。老师说；“同学们，该毕业了，这节课，大家放松一下，畅谈自己的理想，大家随便聊聊吧，下课就可以放学了。”
老师出去了，教室里大概静了两分钟，接着就是一片嗡嗡的说话声，根本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只有黄启明依旧伏在课桌上看书，好像周围根本没有人。金凤开始还想看看书，教室里吵得实在不能继续学习了，干脆合上书本，静静心。
“金凤，你将来的理想是做什么？”两个女同学凑过来，一个坐在金凤旁边，一个坐在黄启明旁边，金凤和黄启明是前后桌。“走，去你们座位上聊。”金凤怕打扰黄启明看书。“黄启明，你学习这么好，准能考上重点高中，如果，哦，我是说如果你只考上了普通高中，你还继续上学吗？”谁知一个女同学竟没有一点眼力见儿，黄启明的视线离开书本，思考了一下，“我会继续上学，考大学，读到博士后。”
“哈哈，你应该读博士，博士后是女生读的，”两个女同学嬉笑到。
这是什么道理？金凤没做声，思考着她俩的话。
“皇帝的媳妇儿叫皇后，凡是叫什么后的都指的是女人。”黄启明趴在桌上笑出了声。金凤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喜形于色。
金凤也不懂这博士后是什么学历，看到黄启明那样子，知道她俩说的肯定不对。黄启明收敛了笑容，继续看他的书。
“黄启明，我说的对吗？”黄启明没有半个字的解释，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两个女同学觉得他很无趣，转过头和金凤聊了起来。
中考结束了，有一多半的学生都考上了高中，在这些人当中，只有两个学生考入重点高中，一个是黄启明，一个是金凤。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校长也好高兴。“同学们，以后你们要真的离开学校了，有的继续上高中，有的要工作了，大家在一起好好聊聊吧。”事实上，今天来学校的都是考上高中的学生，没考上的一个都没来，可能现在都已经在工厂里上班了。
所有的同学都没有说话，教室里静静的，没有了往日的嬉笑和喧闹，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今日一别，何时再聚，过去的时光不会再回来了。相比之下，金凤的心情倒是很好，不但考上了理想的高中，还能和黄启明朝夕相处，只要有他在，一切都是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