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意趣

第13章意趣

1.

意趣这个词，指的是意味和兴趣，我觉得这个词用在我祖父身上再恰当不过了。祖父不仅仅有学问，还有很多的兴趣爱好，而他总喜欢把这一切都和生活的意义联系在一起，正应了这个意趣二字。

祖父的代号有很多，当然这些代号都是我临时总结的，每一个代号都代表着祖父的一种意趣，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2.

非知名太极拳推广大使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广场舞还没有这么流行，祖父家附近的空地和小广场，基本都是大爷们的天下，三五成群的，练剑的，习武的，不知道的会以为误走到了什么武术中心的训练场。在这十八班武艺之中，太极拳绝对值得拥有姓名，而祖父在退休之后，便也不知不觉的，自然而然的，加入了练习太极拳的行列。

太极拳有诸多好处，强身健体，活络筋骨，促进食欲，增强体质，总之祖父逢人便要传授一下太极拳的妙处。那一代人固有的执着，此时又发挥了功效。祖父练习太极拳是十分认真并且坚持和虔诚的，天气晴朗的时候，祖父会出门打拳，和拳友们交流心得，若是遇上阴天下雨，他也会在家中完整的操练一遍，此时没有拳友了，他便拽上尚是闲人的我，作为替补。什么野马分鬃，白鹤亮翅，双峰贯耳，手挥琵琶，跟着练的久了，我也背的七七八八了。

每次看祖父打太极拳，其实是很享受的，因为祖父表情是十分认真严肃的，动作一丝不苟，宛如行云流水一般，严谨，动作到位，不敷衍。每每看祖父打太极，我总是有点惭愧，联想到的是我在学校里做课间操时候的郎当模样。

其实我还挺喜欢跟着祖父去打太极拳的，不过我的兴趣不在打太极拳，小广场上多是祖孙同行，爷爷们打太极拳的时候，我就能认识更多的玩伴，跳皮筋，踢毽子，那时候的娱乐项目不多，能找到几个不上幼儿园的同龄人也不容易，所以跟着祖父出门打太极拳，我算是家里表现的最积极的人了。

祖父对于宣传太极拳这件事儿是非常认真的，几乎什么事情都能拐到太极拳上。

“你们该学学太极拳……”

“打打太极还是很好的……”

“你们这个年纪啊，就应该练练太极拳，静静心……”

在祖父的苦口婆心之下，全家人终于达到了空前一致的谈“极”色变的境界。所以说祖父这位太极拳推广大使，虽然没有家喻户晓的知名度，但也是相当的尽职尽责了。

3.

佛系园丁

“佛系”这个词是这几年才兴起的，当时我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符合佛系性格的人，就是我祖父了。不管做什么事儿，总是慢滋儿滋儿的。不着急，不着急，是祖父的口头禅。关于祖父的这个性子，祖母和他较劲了一辈子，而矛盾最多的点，则统一集中在养花儿这件事儿上。

祖父开始研究养花儿是在退休之后，他也不曾买什么花苗，姑姑送来的濒临枯萎的水仙，叔叔拿回来的幼小的君子兰，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蝴蝶兰和芍药。东家送，西家挪，慢慢的祖父也有了一个小小的花圃，嗯……其实就是阳台上的一处空地。

祖母是个急性子，养花这样的事儿她总是觉得太耗费时间成本，从花花草草逐渐沾满了阳台，祖母就开始抱怨。挡路啦，占地儿啦，总之祖母有一百种拒绝养花的理由。而祖父面对祖母的攻势，采取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的军事方针，那就是，挪。你说阳台挡路，我就搬到客厅，你说在客厅占地儿，我就挪去卧室，反正你只要一开口，我就陪着笑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发扬游击队的战术。果然，在屡说无效之后，祖母终于不再抱怨了。

除了种植位置佛系，祖父的种植方式也很佛系，什么时候浇水？随意。什么时候除草？看心情。用什么容器，无所谓，正常的陶瓷花盆，还有废旧被闲置的塑料桶，只要是够大，够结实的容器，无一不被祖父拿来种上了花花草草。

至于什么时候剪枝，更是不按套路出牌，家里的一株一品红，长得破马张飞，连祖母都看不下去了，祖父却并不在意，反而振振有词，他说，你看，这一品红长得像不像迎客松，我就是照着迎客松那个形养的，你可别给我破坏了啊。

花花草草一不小心枯死了，祖父的处理方法更加的佛系，直接把枯死的植物埋在其它的花盆里，变作肥料，简单又省事。君子兰催花苞要浇啤酒，就从叔叔的啤酒箱子里临时征用一瓶。蝴蝶兰要浇豆水，那就从祖母准备做豆浆的黄豆里抓来一把。就地取材，随性而为，祖父并未对这些花花草草用多少心思，却奇迹般的总能盼得花开。佛家讲究佛缘，那么我猜，祖父一定是和花草有缘分的佛系园丁。

4.

黑暗系料理大师

之前介绍过祖母的厨艺，不能说出神入化，那也差不多可以登峰造极了，而将祖母衬托到如此高度的人，就是祖父无疑。祖母很少出门，仅有那么一次，祖母去别人家帮忙做针线活儿，让祖父自己动手，解决我俩的午餐，于是便有了这次让我印象深刻的午餐记忆。

煮白粥，是祖父最拿手的食物，少许米，大量的水，扔到锅里慢慢的熬煮，等到揭开锅的时候，米粒都不见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锅米糊糊。疙瘩头榨菜切一切，一个碟子里，有条儿，有片儿，有块儿，有粒儿，还有沫儿，这就是我俩的午餐了。兴许祖父也觉得这样看着寡淡了一点，于是决定煎两个鸡蛋，嗯……如果放在我面前的这两个裹满酱油的黑团团可以算是煎鸡蛋的话。

自此之后，不管是我还是祖母，都再也不敢让祖父下厨房了，我担心的是我的胃，祖母担心的是她的厨房，唯有祖父一个人自信满满，觉得我们这样做，简直就是扼杀了他的烹饪天赋，不得不说啊，人上了岁数就像小朋友一样，自信万一爆棚，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当然祖父也有不甘心的时候，过后也曾偷偷的尝试过几回，祖母也不拦着，睁一眼闭一眼，你既然愿意做，那就做呗，只要不炸厨房。在经历了炒熟的大头菜吃起来都不用牙，土豆块没有炖熟的打击之后，祖父最终还是放弃了主厨的地位，改为了打下手。

不过客观地说，祖父打下手做得很好，洗菜又干净又快，擀的饺子皮又圆又匀称，这可能就是书上说的，上帝给你关上门的同时开了窗吧。

5.

十项全能运动达人

如果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的祖父身体上有点残疾，两条腿不一样长，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兴许就是因为从小和祖父待在一起的原因，我从来就不觉得残疾人和我们有什么不同，我曾经因为别人嘲笑祖父为“瘸子”，就和邻居家的小孩子大打了一架。之后整个院儿的人都知道，这一家的小姑娘，看着文静，却是个极不好惹的。

我从未觉得祖父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便是因为祖父擅长各种运动，有的运动甚至比普通人做的还要出色。从祖父的身体状况来看，或许理应和运动无缘，然而我的祖父非但十分喜欢运动，甚至还样样精通，每一项都拿得出手。

祖父上班的时候是靠自行车通勤的，车技一流自然不在话下。夏日去海边洗海澡，祖父的蛙泳和自由泳切换自如，也是让人刮目相看。我有绝对的理由相信，我从前在祖母家看到过一张老照片，上面拍摄的是祖父打篮球的场景，那姿势别提有多潇洒了。

生活充满意趣，性子沉稳，爱好广泛，和祖父从前的生活比起来，我觉得自己的生活枯燥乏味的宛如一杯白开水，因此我也为有这样优秀的，多面的一位祖父，而深深感到骄傲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