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偷吃偷卖
金秋时节，初中录取通知书发下来了，我以优异的成绩上了初中。初中分快班慢班，我分在快班，报名的那一天，我看见了大头娃，他和我一个班，并且还当选了我的班长。
我上初中的时候，学校要求全校寄宿制，于是我开始了每天自己打饭，自己洗衣服的生活。我三哥这个时候在上初三，男孩子长身体，要吃的多一些，每次我妈按计划给他的饭票菜票，都月底的时候，他都不够用，原来不实行寄宿，他在家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现在不行了，挨饿。于是，为了节约饭票菜票给我三哥，我就每次少吃一点，很多时候，我妈还在家里炒点咸菜，再装点猪油给我们带上，这样咸菜猪油拌饭，也还是能吃饱饭。
这一年的春节，我们家第一次杀了两头年猪，但是那个时候杀猪要扯杀猪票，扯杀猪票有规矩，因为城里人没有肉吃，要杀两头猪的话，必须先同意卖掉一头才行。
国家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我真的很开心，这样，可以按劳力所得，我奶奶做不了重活也不会受人欺负了，我爷爷顶起了家庭重担，背的挑的扛的爷爷通通承包，奶奶承包了剁猪草的全部任务，这样勤劳一点，一年喂两头猪，卖一头可以贴补家用，留一头自己吃，这可是我从小到大以来遇见的第一等大好事呀，可以一年有一头猪的肉吃了，我的心里真是美翻天了。
那个年代杀猪，爷爷奶奶最盼望猪肉的膘厚，这样有油吃，看见白花花的肥肉，爷爷奶奶总喜欢把指头扁起来比一下，看看有几指膘，如果有四五指膘的话，那就不提心有多开心了，膘厚，有肥肉吃，这样就不会因为营养不良拖的心里发慌了。
过年杀年猪，成了我们年少时最为盼望的事情，杀完年猪，爷爷奶奶就用盐把肉腌制起来，把猪大肠拿到沟里清洗干净，再灌制一些香肠，然后连同腌制好的肉，晾干水汽后，挂在火炉旁边的墙壁上，然后把火炉烧一段时间的柏树枝，这样柏树烟熏过的腊肉特别香醇。这种熏制腊肉的方法一直延续到今，老家的乡亲们经常给我邮寄这种腊肉，虽然现如今爷爷奶奶不在了，但是这种记忆中的味道一直还伴随在我的生命里。
土地承包带来的好处还不少，爷爷奶奶开荒种的玉米和红薯也大丰收了，第一次看见我妈用大锅熬了好多红薯糖，还用玉米炒了好多爆米花，然后用玉米花滚了好多红薯爆米花球，放在密封好的坛子里，我估计我上辈子是个好吃佬变的，天天惦记着偷吃，我的哥哥们也懒得和我争，于是乎，我们家好吃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被我吃了。
开春上学后，只要有时间，我就会跑回奶奶山上，一是帮奶奶做事，二是山上采花朵、蘑菇晒干变卖的小生意我一直还在做，三是好吃的吃饱一肚子后，再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带点回学校给我三哥，我三哥上初三，没有我时间自由。
我的初中生涯，因为大家都是全新的环境，没有人欺生，加上我三个哥哥曾经在学校的影响力，老师和同学都对我很好，我结识了很多好朋友，小学刚刚转学时的那种不适应感已经全部消失。
春暖花开的季节到了，爷爷奶奶把房前屋后种满了油菜，金灿灿的油菜花招来很多蜜蜂前来采蜜，我爷爷做了蜂桶，收了几桶蜜蜂养了起来，就是从这一年开始，我们家有了自制的蜂蜜吃。
爷爷奶奶开荒种的蔬菜也在今年迎来了大丰收，尤其是黄瓜，接的一串一串的，那时候种地没有污染，我周末回家，时常跑到菜地里，摘下黄瓜用手抹掉上面的小刺，喂到嘴里就吃，也没见拉过肚子。黄瓜不比土豆和红薯，可以存放很久，黄瓜保质期短，丰收了也同样带来了麻烦。丰收后的菜，邻居家里有劳动力的，就会背到街上去卖掉。卖菜这种活，我爷爷做不来，我奶奶腿脚不方便更是不行，看着我们家丰收的黄瓜，我决定去卖菜。可是我爷爷奶奶不允许，在他们看来，学生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不能老是想着贩买贩卖的事情。但是我不这样认为，在我看来，这么多黄瓜都是我爷爷奶奶的劳动成果，谁说学生就不能帮家里卖菜了？我凭自己的劳力为家里分担，这也是一种责任与担当呀！于是，星期六放学后，我就急急忙忙往奶奶山上赶，然后偷偷摸摸摘了一篮子黄瓜，第二天一早，就跟着旁边院子的大姐姐们一起赶往城里菜场卖菜。
我心很大，拧了满满一篮子黄瓜，可是走了一段时间我就拧不动了。小时候跟着哥哥抬水，抬不动了就舀一瓢水倒在地上，我想过把黄瓜拿出一些扔掉，但是想着这是爷爷奶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就又舍不得扔掉，于是我就咬紧牙关，走几步歇一会儿，走几步歇一会儿，最后吃掉几根减轻了一点点重量，虽然走掉队了，但还是把一篮子黄瓜拧到了菜场。
我没有卖过菜，曾经卖花卖蘑菇都是姜叔叔上门收的，这次主动推销，我还不会。先前有卖菜经验的大姐姐们，因为要赶早市把菜卖一个好价钱没有等我，我走走歇歇掉了队，现在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卖。
我拧着一篮子黄瓜到了菜场，左看看右看看，位置显眼的地方早都被来得早的人占领了，我只好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把篮子放了下来，然后学着别人的样子，蹲在篮子后面，看着前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我蹲了好久，怎么就没有人来买我的菜？我盯着人群看呀看呀，终于，有一个长发阿姨走向了我。
“黄瓜怎么卖？”
怎么卖？我也不知道了，哎！真笨！自己傻乎乎地蹲了半天，居然不知道怎么卖，再说，别人卖菜都带有秤，我什么也没有，怎么办？我傻了几秒钟后，决定不放掉这个走向我的唯一客户，便眼巴巴地望着她，胆怯地说：“随便卖，您就看着给钱吧！”
长发阿姨看了看我的黄瓜，然后看着我说：“跟我走。”
我心里一阵开心，难道她要买掉我的所有黄瓜？我没敢问，生怕她一个不如意，不要我的黄瓜了。于是，赶忙拧起菜篮子，跟在她的后面离开了菜场。菜篮子虽然很重，但是我没敢停顿，生怕一个怠慢走丢了，我咬紧牙关，走走走。我们走街转巷，来到了一个院子里，长发阿姨让我把黄瓜捡出来放在她的厨房里，然后给了我两毛钱，让我出去。
我拿着两毛钱，拧着空篮子站在院子里等，我以为长发阿姨还会再找几块钱给我。过了一会儿，长发阿姨从厨房走了出来，看见我，一脸诧异地问我：“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一阵胆怯，好想说：“您应该还多少给我几块钱吧？这一篮子黄瓜，怎么也不是只值两毛钱吧？”但是我就是胆怯，话到了喉咙边上，就是说不出口。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还想要钱？”
我一阵犯傻，点了点头，但觉得又不是她所说的意思，又赶紧摇了摇头。
“你这个小孩子，也太不诚实了，是你自己对我说：随便卖，让我看着给钱的嘛？怎么？现在又想反悔了？”
我听长发阿姨这么一说，觉得自己也是背了道理，哎！傻里傻气，怎么办？自己刚刚是这样说过，做生意要讲诚信，怎么办？两毛钱一篮子黄瓜，自己的辛苦不算，爷爷奶奶的辛苦钱是赚不回来了，哎！都怪自己刚刚说错了，怎么办？错了就认吧！不能不讲诚信呀！哎！我悻悻地望了望长发阿姨，退出了她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