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自卑感的滋生

我特别不想上学，更不想拧着两块砖头上学，又累又痛不说，还要被人取笑，但是我妈不理解我，还是非的要我拧着。她说这是医生说的，不拧砖头的话，害怕将来胳膊伸不直。我拗不过我妈，于是每次早晨上学时，还是老老实实地拧着砖头离开她的视线，只要她看不见了，我就赶紧一头钻进附近的家属楼，把两块砖头取出来，藏在家属楼下的楼梯间角落里，然后背着书包上学了。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又在藏砖头的地方把砖头取出来，装进帆布包，然后假模假样地拧着回去给我妈看。就这样蒙混过关好一段日子，居然没有被我妈发现。

终于可以不被男生揪着我的帆布包笑话了，我舒了一口气，但是每天讨厌的课间操让我又变得抬不起头来。每次做课间操，老师都要求标准化动作，我因为胳膊伸不直，标准化不了，左胳膊只能半弯曲着做操，有一次被老师在台上发现了，便喊着我批评道：“第五列第七排的女生，做操没有做操的样子？你是想你们班留下来重做一遍吗？”

我站在队伍中，知道老师说的是我，但是又不能跑到台上给老师解释：我的胳膊受了伤。这下好了，我又成了我们班那几个男生的笑话，他们有事没事便故意弯着胳膊在我面前晃悠，还故意弯着胳膊学我做操，就这样，我极其讨厌做课间操，也极其讨厌上体育课。

又是做课间操的时候了，同学们纷纷跑向了操场，我决定躲在教室里逃操，我不想大庭广众之下丢人。操场就在我们教室外的坎下，我坐在教室里，不想被人发现，但是越是不想被人发现，却就偏偏被发现了。值日生老师今天挨个检查教室，看有没有人逃操，他抓住了一个，那就是我。

“你为什么躲在教室里？为什么不做操？”

“我…………”我像是一个犯了罪的小孩，“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什么我？你，给我出来！”

那个值日老师姓万，他抓住了我，把我拎出教室，直接拎上了主席台。体育老师带领大家做完体操，正准备宣布解散，看见万老师拎着我上了台，就喊了“立正，稍息”的口号，列好队伍后，退到了一边。

万老师今天值日，他要杀鸡儆猴，要把我这个不做操的反面典型当着全校的面，好好教训一翻，从而教育其他孩子不要学我一样逃操。

“站好！”万老师冲我厉吼一声。

因为我的左边胳膊伸不直，我不能站到标准的样子，万老师不知道我的胳膊受了伤，非常生气，又对我吼道：“听见没有，我让你站好，把胳膊伸直站好。”

我好想告诉万老师，我胳膊伸不直，我不是故意不站好的，但是这一刻，我说不出口，我恨死了我的胳膊，我感觉学校有几千双眼见在看着我讥笑，我恨不得挖个地洞钻到里面去。

“你叫什么名字？”

“辛欢喜。”

“心——欢喜？不做操，还想心——欢喜？还不服老师教诲，还心——欢喜？有什么好欢喜的？”

万老师把我的名字拉成长调，还屈解成了这样，全校哄堂大笑，我第一次极其讨厌我的名字，也是第一次极其讨厌一个老师。我的泪水在眼眶中开始打转，但是我没有让她流出来，我不想让人看见我在流泪，便使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把头抬起来，胳膊伸直，站好！”

我已经快要疯掉了，我恨不得一步从这个主席台上跳下去，然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眼睛的余光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台下的队伍中冲上了主席台，我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报告老师，她的胳膊受了伤，暂时还在恢复阶段，伸不直，您不可以这样对她！”我抬头看去，是大头娃。

万老师这才意识到：我不能规范化站立，原来是有原因的，但是面对全校的师生，他哪会说自己错了，便转过身来对我说道：“生了病，就要主动向学校打病假条，哪能不遵守纪律，说不做操就不做操？是谁批准了你的特权？”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傻傻地站在那里。万老师停顿了一会儿，转身对全校学生说道：“按时做课间操，是学校的规章制度，有特殊情况不能做的，就要先给学校请假，像心欢喜这样，目无学校纪律的，就是要严加批评，‘立正、稍息’，其他人解算，心欢喜到我办公室来。”

老师走了，我傻傻地在主席台上站了一会儿，大头娃没有离开，他看着我，想说什么，结果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敢不去老师办公室，我还没有这个胆量，但是我又害怕去老师办公室，小时候在牛家大院的时候，没有老师这样对过我。来到这里的一段时间，别的好习惯我没来得及养成，倒是那从没有过的自卑感，在这里开始滋生了，我讨厌这里，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回到奶奶身边，我想我爷爷奶奶一定舍不得让我受半点委屈，但是想想可以，回去，我妈是不可能同意的。

我妈没有洞察到我的心思，加上她不识字，不能督促我的学业，我的哥哥们之所以学习成绩优秀，一切都是本着：革命靠自觉。我现在想逆反了，我不想自觉，我觉得我成了林黛玉，我觉得我好可怜，于是，我开始了自认为可怜的浑噩日子。